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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暴露

這把槍是爺爺留給她的,來時還曾囑托她,無事不要拿出來,有事時倒可以作為防身之用。她起先還嫌刀槍無眼,這會子倒慶幸把槍留在了這里。

她這一發子彈打出去的威力著實的大,兩邊人馬受此一驚,倒是都住手了,齊刷刷的盯著她。宛春吞了吞口水,盡管虎口處被震得酸麻無比,然而她仍高舉著槍道︰「都住手!你們若再要打下去,別怪我子彈不長眼。」

其實從外貌上來說,宛春是極為清麗嬌貴的,讓人只看一眼便會大覺憐愛。然而她這一番話又說的著實果決,便是那起子黑衣人都嚇得一時愣住,片刻才有人大著膽子說道︰「你是什麼人,在多管閑事?」

宛春看他一眼,冷冷斥道︰「我是什麼人還輪不到你來問,快把你手下壓著的那個學生放開!」

那人罵罵咧咧一句,到底是迫于她手槍的威力,悻悻起身,松開了壓在手肘下的一名男同學,立時旁邊有兩個人學生上前趕緊扶起了那個男同學。宛春見地上赫然一灘血跡,有抬頭看那同學的鼻子、嘴巴都流著鮮紅的血痕,可見受傷不輕,又瞧還有兩三個學生,皆一身是傷的靠牆站著,便呶呶嘴對司機說道︰「吳哥,你送這些同學先去醫院。」

吳哥自然不願意︰「四小姐,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里,這兒太危險了。」看那些學生被打得頭破血流的樣子,他一個大男人都後怕得很。若棍棒無眼,打著了嬌滴滴的小姐怎麼辦?

他自有他的擔心,宛春心內明白。便轉頭低聲道︰「無妨,他們暫時不敢拿我們怎麼樣的。你送學生去醫院,再去告訴我三哥一聲,讓他把侗五爺他們都請來。」

「這……」吳哥暗里思量一番,季元和侗五爺倒的確是能鎮得住場面,四小姐請他們做救兵,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橫豎三爺和侗五爺也不是政府的人。真要對立起來,說出去也不過是學生同社會團體之間的一場鬧劇,他們擺平了鬧劇。只有得益處沒有壞處,遂答應宛春道,「那好吧,四小姐你多保重。我去請了三少爺他們就回來。」

「先把人送醫院去!」宛春怕他不知輕重緩急。忙又囑咐一句。

吳哥點頭應了,便讓學生們把受傷的人都送到車上去,趕緊調轉了車頭從來時的路退回去了。

宛春巋然不動地站在路中央,學生們看她如此的大義凜然,那一開始被追打的慌亂和不知所措不覺就消散許多,人群不約而同地開始緩緩聚集在她的周圍。

一道火紅的身影在听見前方響起的嬌吒聲的時候,就從人群之後不斷的擠過來,直擠到宛春身邊去。一拉了宛春的胳膊,方低聲納罕道︰「還真的是你?我在後頭還以為听錯了呢。」

宛春不期然周湘也在這兒。她回頭看著她亦是納罕︰「你什麼時候來的?」

周湘抬手「噓」了一聲,顯然是不願意多談的,宛春也就不再問下去。不過因了周湘的到來,她心里的底氣也更加足了,用另一手同周湘緊握住,仍是瞪住對面那群黑衣人。

黑衣人見己方被一個小姑娘掣肘到這等地步,顏面上自然掛不住,過了被槍聲恐嚇住的怕勁兒之後,又振奮起來,亦是緊緊站成了幾縱列隊,與學生們互為掎角之勢,其中有一個人剃了一個鴨蛋青的大光頭,睜著一雙環豹眼,臉上橫豎著幾道疤,露了兩只粗胳膊,一雙鐵桶似的大腿往前一邁,幾乎沖到宛春跟前兒,惡聲惡氣地質問她道︰「我看你倒像是個學生,既然是學生,不好好地在學校里讀書上課,跑出來在街上瞎晃悠干什麼?還喊的什麼口號,什麼還你鐵路權,你們哪里來的鐵路權?」

「我們雖然是學生,可我們心憂天下。誠然鐵路權不歸我們學生所有,可是任誰都知滿蒙鐵路要是被日本人侵佔去,那麼他們就會在我們國家的東北處打開一個缺口,進而在東北築路、開礦、設廠、移民,長此以往,遲早他們會吞並整個東北,然後進軍我中華,掠我們城池,屠我們雙親,戮我們兄弟,豈說不與我們相干?設若國將不國,我們讀書又有何用,還不是給他人做嫁衣裳?」

不等宛春開口,站在宛春右邊的那個組織游行的學生就先一步說話了。他言辭犀利,邏輯清晰,字字句句都說得那大漢額角直跳,張口結舌半天才蹦出一句︰「我不管你嫁人不嫁人的,我就實話說了,這條街不許你們走,你們該回哪里就回哪里去。年紀輕輕,不要動不動就游行示威,國家的事是你們能插嘴的嗎?」。

他是個粗人,只知道拿錢辦事,且對于政治他們還遠沒有學生的領悟性高。一條鐵路也能牽扯出亡國來?在他看來真是不可思議。

學生領袖也知道與他是說不通的,擺擺手無奈道︰「罷了,罷了,我也實話說,今天你是攔不住我們的,哪怕血流成河我們也要走到政府門前去,我們要去請願,要讓政府看到我們的決心,滿蒙鐵路決計不能給日本!」

「嗨,你這小子!」大漢有點氣急,見軟的不行,開始捋袖子想來硬的。

宛春沖他晃了晃手中的槍,才使得大漢低聲啐罵幾句,又退回了原地。

她到如今才明白學生們的目的,也怪她消息滯後,都回來這麼些時日都沒有听說過滿蒙鐵路的事情。而今耳聞,才覺驚心動魄。

她不算是沒有見識的人,以往在上海的時候,局勢也曾這般艱難過,為了反對美國干涉中國內政,上海當地交通大學的學子們紛紛走上街頭,進行反美示威游行。只是那時她還小,在路邊看著學生們一隊一隊的胳膊緊挽著胳膊走過去,神情皆是一樣的肅穆慨然,而街道兩旁則矗立著無數的像電線桿子一樣執槍的士兵。她看了只覺得稀奇得很,還是母親受了驚嚇,忙連抱帶拽的把她扯回家里去,嚴嚴實實關上門,不許她在那幾日出去。

那一次游行示威的結果她不清楚,但還是從母親的神情里看出了不安,今日親身經歷,方知當時母親懼怕的究竟是什麼。

是對無辜的屠戮,是對局勢變化的忐忑,也是對平凡生活不能保障的絕望。

幸而上海至今還是那個上海,沒有淪落到別人手里去。

宛春握了握槍柄,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人再傷害學生們了,過去的事她無能為力,如今的事她卻可以盡力搏一搏,便向那大漢道︰「我看你也不是不通禮數的人,你們是什麼人派來的,我也知道。學生們不過是要請願而已,我不為難你們,你們也別為難我們。我只帶三個人去政府里,你也把你的兄弟們帶回去,這筆交易如何?」

「不如何!」大漢呸了一聲,很有些好笑道,「小姑娘可不要空口說大話,你是什麼人物,也敢同我們講價還價?你既然是知道我們的來路,我也坦蕩點,今天我們的目的就是不讓你們到政府里去,你們若要鬧,可以,除了太平大道四九城里隨便你們鬧去,哪怕你們鬧翻天呢,都不與我們相干。還有你這姑娘,回家繡繡花納納鞋底就夠了,出來同他們混鬧些什麼?」

「你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周湘站在宛春的身旁,簡直覺得那大漢的眼力勁蠢到了極點,能有汽車坐的人,能隨身帶槍的人,還能說出要帶人去政府的人,想一想也可知來歷不凡,偏生他笨到家,左一句小姑娘右一句小姑娘,「已經給了你意見,只帶三個人去政府里,你若是做不了主,也可以先回去問一問管事的人,總比你在這里打人要好吧?」

「我打人也是你們該打,你們游行堵著我們路了,我們看不過去,打你們怎麼了?」大漢明顯是要犯勁兒,他最不耐同人羅里吧嗦的,而且還是同兩個黃毛丫頭。小丫頭片子還不知吃過幾年飯呢,就敢跟他叫起板來,他來時可是得了上頭意思的,攆不走人就只管打,什麼事都有上面罩著呢。

既是得了這樣一把「尚方寶劍」,那他還不想打誰就打誰?什麼有眼不識泰山,一個黃毛丫頭算得什麼泰山呢?

啐!這是拿他當傻子呢!他帶了一二百個兄弟出來,可不是給人嚇著玩的。

手指不經意揮了揮,那圍著大漢四周的黑衣人得了指令,當即又拿出棍棒來。宛春和周湘都猛地一愣,不想話說到這份上他們還要動武,看來還是要出些狠招的。

宛春放在保險栓上的動了動手指,只道他們若敢往前走一步,她就再開一槍嚇得他們屁滾尿流才好。周湘亦是緊張不已地偎在宛春身側,她素來機靈,想著宛春的身份畢竟是隱秘的事,竟不好在眼下公開出來,心里只恨那大漢不開眼,若不然事情也不會鬧到這等地步。

她兩個人都做好了應對的準備,然而世事總會那麼無常,偏巧這游行的隊伍里有一個女學生,曾經與宛春和周湘同校,今日放學得早就與家中兄長一道出來參加示威游行。方才見到了周湘,還以為是錯認了人,如今再見到宛春,不免更加驚奇了,這會子听見大漢口出狂言,不由怒從心起,站在隊伍之中就嚷嚷道︰「我不信你連李家四小姐都敢打了,你真是好大的狗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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