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是待不長的，不過這跟你說的事有什麼關系呢，小姨，你就別賣關子了，我都被你說糊涂了。」短暫的沉默後，楊毅開口了。什麼時候離開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沒什麼用，眼下最要緊的是要了解許晴是怎麼個想法。
「我下去看了看，很多鄉鎮都在大搞建設，光是你們縣里的重點項目就不下10處？這些項目短期內能完工麼？即使能完工，能啟用麼？」許晴笑了笑，拋給了楊毅兩個問題。
楊毅沒有回答，他知道許晴也不需要他回答，既然她這麼問了，自然是已經知道了答案，她明知這些工程不可能在短期內完工或者啟用的。楊毅忽然有些明白許晴的意思了，如果這些工程不能在自己離開青河之前完工或者啟用，那自己在青河的作為可就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了。楊毅看著許晴，小姨是這個意思嗎？
「看來你知道我的意思了，我想問問你，你到青河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別告訴我你就是為了來幫他們栽樹的，就算你是這麼想的，你二叔是這麼想的麼？楊毅，你在青河做的這些事不是你二叔願意看到的？」許晴沒等楊毅開口，接連又是幾個問題問了出來，問得楊毅幾乎啞口無言。
許晴太了解楊毅的二叔楊楚和了，他是把家族利益看得比什麼都重的人。楊毅在青河的所作所為固然是為了青河的百姓，為了青河的建設，可他的很多舉動無疑是得罪人的，特別是得罪了同僚和級。楊毅的這種做法，楊楚和是絕不願意看到的。
「我來之前，爺爺囑咐過我。況且，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哪里管得了那麼多。」楊毅听懂了許晴話里的意思，二叔是什麼心思他豈能不知。
楊楚和就是想讓他在這里升縣委記，現在雖然只當了縣長，但也算是有基層主要領導經歷了，再回到京城熬一熬資歷，下次下來級別可就又得升一級。這種軌跡正是楊楚和想要的，也符合楊家的利益。
但楊毅始終記得，在來青河之前，爺爺和宋老爺子對他的殷切希望。老爺子豈能不知怎樣更符合楊家的利益，但他還是希望楊毅在青河能為官一任造福一方。老人的這種情懷感染了楊毅，楊毅覺得自己在青河怎麼做都不能辜負了老爺子的期望。
「老爺子對青河有感情，我能理解。你為青河百姓造福，我也支持，可你想過沒有，你這樣做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半年來你做了不少的事，除了扳倒了林諶復，有什麼出眾的政績？你沒有。就說林諶復的事，這還不能算是你的功勞。可在我看來，其實你可以做到兩全其美的。」許晴料到楊毅會這麼說，這些話她都已經听劉琳說過了，現在看來劉琳對楊毅的了解可是非同一般，楊毅的想法全在她腦袋里。
「什麼意思？」楊毅不大明白許晴的意思，說實話，他現在被許晴一連串的發問給問得有些迷糊了。
「你現在在建的工程有些也是可以彰顯政績的，比如縣城改造，但這些在短期內卻不能完工，如果你年內就被調離，這果實可就被別人采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想說的是，你為什麼不考慮那些既能在短期內完工又能彰顯政績的工程呢？」許晴雖然不喜歡政治，但說到對政治的了解，他也絲毫不比別人遜色多少。
官員的升遷靠的是什麼，除了人脈關系，就是政績了。什麼是政績？修路修橋，招商引資，等等，只要是能看得見模得著的東西都可以成為政績。楊毅是楊家的嫡孫，人脈關系是天然就有的，他現在所需要的就是實打實的政績。
青河縣在建的項目，如果都建成啟用，那也是不小的政績。憑著這些，升官綽綽有余。即便楊毅年齡不夠，資歷不足，那這些政績也是可以累積的，不會說過幾年就失去了效力，總之只要有政績，對楊毅的官場生涯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可一旦在楊毅離開之前，這些工程都還在建設中，那這政績可就不是楊毅的了，即使能給他記一筆，那也是微不足道的。只有等工程完工的那一天，你陪著領導剪彩，大幅的照片了報紙電視，那才算是你實打實的政績。
工程遲早有完工的一天，果實也一定會有人摘，可問題是，楊毅不能等，他沒有時間。劉越不願意讓他繼續呆在青河，杜清遠也不可能看著他在青河風光無限而無動于衷。而且，楊毅在青河待得越久，權威越盛，得罪的人勢必就越多，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小姨，你這是在勸我麼？」楊毅沒想到許晴會這麼說，她不是一向都討厭政治，看不這些的麼，怎麼現在卻想把官場的那一套用在自己身。
「比如青河汽車站，那是你的前任王根的手筆？青河需要這麼大，這麼豪華的車站嗎？根本不需要，可這就是王根的政績。不僅他能靠這個加分，青河百姓還能念叨他。你到車站隨便問一個人，人家都會說，這車站是王根建的。」許晴沒有回答楊毅的問題，這還用回答麼，她的確是在勸說楊毅，為民造福沒錯，但也不要太過執著，該為自己撈政績的時候也不能太無私了不是。
「那依你看，我應該搞個什麼工程？」楊毅已經明白了，小姨這麼多天在各鄉鎮轉悠，原來是這麼回事。也不知道她看出什麼來了，如果她有好的建議，楊毅也不是一個死板的人。兩全其美誰不願意，楊毅不是聖人，他也想要自己的成績。只不過他剛來的時候青河的現狀並不好，所以他首先必須要讓青河的狀況迅速好轉起來，其次才是考慮自己。誰能料到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預料，自己竟然不能在青河待下去呢。
「還有一個小山沒去，等我去了小山，看看那里的情形再說。」許晴為了幫楊毅可謂是煞費苦心，她需要的政績工程絕不能是一般的小打小鬧。王根修的汽車站雖然在下面縣市里面鶴立雞群，但如果用來為楊毅的政績增添砝碼，它的分量還不夠。
許晴需要發掘的是一個別人無法完成的事，找到以後再由她來幫楊毅完成，只有這樣，才能彰顯楊毅的成功。
其實許晴剛才還有一點沒說，青河縣正在建設的重點工程，只有少數幾個比如城區改造，涉及面太廣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其他大部分工程只要再加大人力物力的投入，是可以在短期內完成的，它們也能成為楊毅的政績。但許晴仔細考察過了，這些工程中沒有一個符合她的要求。
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大，做別人做不了的事，這是許晴答應劉琳的時候就想好了的。劉琳一個外人就能如此為楊毅著想，她可是楊毅的小姨，楊毅是她最親的人，如果不為楊毅做好這件事，她是沒有心情開公司創業的。
「小姨，謝謝你。」楊毅沒有再說下去，也不需要再說什麼。許晴早出晚歸忙碌了一個月，就是為了給他量身定做，找出一個既能造福青河人民又能彰顯他的政績的項目，可自己呢，卻還在擔心她會不會離開，楊毅有些慚愧。
喜來酒店經理辦公室，馬林次被許晴打了一耳光後，在家里修養了大半個月，這兩天才開始回來班。馬林剛在酒店轉了一圈，回來就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爸，什麼事不能等我回去再說啊。」馬林捏著話筒，抱怨了一句，父親可很少往辦公室打電話，今天怎麼回事。
「你馬去一趟縣公安局，找找張局長，就說你有意買下城南所那塊地，讓他通融通融，知道嗎？」馬為民握著電話，聲音有些嚴厲，他的心情不大好。
城南所搬遷的事眼看就成了，結果被張澤天一句話給打回來了。青河鎮去交涉了幾次，張澤天也沒松口，再這樣下去，事情就黃了。馬為民是急得跳腳，可青河鎮那邊卻開始退縮了，他們不敢得罪張澤天。硬的不行，那就再試試軟的了，反正馬家對這塊地是志在必得。
「我去？爸，還是你去，我不想去。」馬林一听馬為民這話，就不樂意了，怎麼每次找張澤天都讓他去，他都有些煩了。
馬林就比張澤天小那麼十來歲，一口一個叔叔的叫著他自己都覺得惡心。關鍵是張澤天還真就以長輩自居了，還老對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這讓馬林很不爽。就說次林貴仁的事，要不是自己見機得快，可就丟人丟大了。
「放屁，叫你去你就去，這事我能出面嗎？」馬為民罵了一句粗口，他要是能去他還用得著馬林麼，他現在還是政府官員，如果參與了這種事，一旦被誰盯，那可就是吃不了兜著走。
「您怎麼就不能出面了，說不定你一說張澤天就同意了，你們政協最近不是很火麼，連楊毅都讓你們三分。」馬林被馬為民罵了一句，卻並不退縮，如果是當面，他或許不敢頂撞父親，但這是在電話里，壓力就小很多了。不是他不願意為馬家出力，實在是他不願意和張澤天打交道。
「混賬，我叫你去你就去，馬就去。」馬為民沒想到馬林敢還嘴，還語帶譏諷，一聲怒喝就把電話撂了。
放下電話，馬林撇了撇嘴，聲音大就有理麼？他今天還真就不去了，有這時間跑到縣局去受張澤天的鳥氣，還不如下樓和小妹打情罵俏呢。
想起樓下漂亮的小妹，馬林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那天許晴的事，臉馬就黑了下來。這是他平生的奇恥大辱，他都沒敢跟馬為民說。馬林看著桌面鼓脹的文件袋，楊毅，遲早讓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