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陸春明和仇珍喜，楊毅坐在辦公室里點燃一支煙，猛吸了幾口，吐出一股濁氣。比起別的事，怎麼應對吳鵬飛才是他當前最需要考慮的問題，可這事他只能自己琢磨，沒法和別人商量。
從吳鵬飛對陸春明的講述來看，他和此次小山的事關系不大，至少他沒有指使李文鶴這麼干，李文鶴應該是私自行動。或者說即使李文鶴是受人指使，這個人也不是吳鵬飛。可事情既然出了，楊毅就不得不仔細斟酌，畢竟無論從哪方面看，吳鵬飛和李文鶴都是一體的。
辦一個李文鶴容易，但辦了李文鶴，吳鵬飛怎麼辦？他畢竟還是縣委書記，楊毅有些頭疼。如果沒有李文鶴四處生事，他和吳鵬飛合作或許會順利很多。可話又說回來了，沒有吳鵬飛的縱容，李文鶴也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竟然公然罔顧黨紀國法，不惜煽動民眾對抗政府。
當初把這個縣委書記讓給吳鵬飛，楊毅的初衷就是為了防範市委書記杜清遠，不想讓青河再一次成為爭權奪利的戰場。當時楊毅想的是，吳鵬飛是個聰明人，他不會看不清其中的厲害關系，他和吳鵬飛之間合作將成為主流。
現在回過頭來看，的確，楊毅和吳鵬飛之間更多是在合作，可這種合作卻是不對等的。楊毅為了推行自己的主張，強勢是難免的。可吳鵬飛身為縣委書記，卻刻意隱忍，不發出一點聲音。這種本來可行的合作呈現了一邊倒的態勢，這和楊毅的出發點是背道而馳的。
就以常委會來看，十三個常委中，吳鵬飛有李文鶴，楊毅有陸春明，兩人都只有一個鐵桿盟友。甚至，吳鵬飛和李文鶴的關系還要比楊毅和陸春明的同盟牢固得多，畢竟李文鶴是他一手扶起來的。而楊毅這邊，陸春明卻是後來才主動靠過來的。
可現在呢，常委會上吳鵬飛幾乎成了孤家寡人，不僅沒有新的常委依附于他，連李文鶴都和他離心離德。再看看楊毅這邊，花艷鎮黨委書記董浩然已經公開向楊毅靠攏，常務副縣長仇珍喜也選擇了楊毅，更別提政法委書記王志敏在杜清遠的指令下對楊毅是惟命是從。
這些還不算什麼，最讓人不可理解的是縣委辦主任張明宇。當初提拔張明宇進常委會，雖然是楊毅的提議，可那只是楊毅和吳鵬飛私下里的交流，別人根本就不知道，最後上報市委可是集體意見。
縣委辦主任不比別的位置，他很大程度上是需要吳鵬飛的意見的，基本上每個縣委辦主任都會跟著縣委書記走，可到吳鵬飛這，卻例外了。
楊毅之所以在吳鵬飛面前提張明宇，也是看重了張明宇識大體，他跟張明宇根本沒什麼交情，再說了，張明宇在路口的時候還是孫和平提拔的。
張明宇在路口和胡三華意見相左，但他能很好的顧全大局，這一點是難能可貴的。楊毅當初選擇張明宇，就是意識到了縣委辦主任的特殊性，擔心如果提拔一個不識大體的人，會徹底成為了吳鵬飛的附庸。張明宇識大體，當上了縣委辦主任，即便更偏向吳鵬飛一點，也不會在大事上給自己出難題。
可現在呢？楊毅十分無奈，也不知道吳鵬飛是怎麼想的，對張明宇如此冷淡，硬生生的把他推倒了自己這邊。這可不是一個做了這麼多年領導的人能干出來的事，不要說張明宇不是自己的人，就算是偏向自己的，吳鵬飛也要努力拉攏才是，哪有這樣往外推的。連縣委辦都控制不了，常委會能不一邊倒才怪。
吳鵬飛這也是一種選擇，他選擇徹底的放棄權力，選擇苟安。對于吳鵬飛這樣的選擇，楊毅無可奈何，總不能讓他這個縣長處處拉縣委書記一把吧。沒有這樣的政治，楊毅也不會這樣做。
當初如果楊毅選擇了當上縣委書記，那縣長就是杜清遠的人，青河的權力斗爭將不可避免。可現在，杜清遠的人倒是沒能進來，青河的政局卻又走向了另一個極端。隱形的縣委書記，過于強勢的縣長，這種狀態是很不正常的。
楊毅不希望情況是這樣，因為如果這樣的狀況再繼續下去，上面絕不會坐視不理，政治總是講究平衡的。
現在常委會里面吳鵬飛和李文鶴還有兩票，楊毅的絕對票數也不比他多多少。至于下面的情況，還要更理想一些。雖然沒有人依附吳鵬飛，但楊毅也沒幾個嫡系，大都是恪守本分而已。整體上來看，一邊倒的局面還沒有到非動不可的地步。
可這次如果拿下李文鶴，吳鵬飛在常委會上就真成了孤家寡人，杜清遠能放過這樣的機會麼？他一定會找借口對青河縣常委班子進行一次洗牌，不光是杜清遠，市委其他領導也不會坐視。市長秦正陽在青河一點勢力都沒有，他能沒有想法？
楊毅不用想就知道，拿下李文鶴好會是個什麼結果。杜清遠很可能順便把吳鵬飛拿下，把他推上縣委書記的位置，再派一位縣長下來，或者直接派一位縣委書記下來也是有可能的。總之，李文鶴一拿下，吳鵬飛位置必然不保，這其中的厲害楊毅看得清清楚楚。
李文鶴一直都在和楊毅唱反調，楊毅卻一直不想動他，就是因為李文鶴在常委會上有著天然的平衡作用，即便這種平衡不過是表象。可這次李文鶴惹出了這麼大的簍子，不動一動說不過去啊。如果這樣的事都沒人承擔責任，那以後還不得亂套。
幾個月前，楊毅就努力避免這種局面出現，現在卻又面臨著這樣的選擇，就是不讓人消停。楊毅相信吳鵬飛也有所察覺，不然他不會按兵不動，等待著自己的選擇，只是他哪里知道這選擇是如此艱難啊。
小山的風波雖然平息，可善後工作卻還遠未結束。青河的風平浪靜不過是暫時的，楊毅知道，如果自己不迅速作出反應，上面的壓力就會接踵而至。出了這樣的事，即便沒鬧起來，市里能不知道麼？
楊毅扔掉煙頭，或許該主動找找杜清遠了，也不能太不把他當回事。楊毅想到了外邊的傳言，說他是杜清遠的乘龍快婿，也不知道怎麼傳出來的，杜清遠的女兒他根本就不認識，把杜清遠換成劉越倒是說得上。想起這茬，楊毅才發現，劉琳好像有段日子沒來電話了，她倒是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