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看著陳林送過來的材料，眉頭越皺越緊，看來東華鄉中學校長傅文清的字條說的還是輕的，至少材料上反映出來的路口鎮的情況就嚴重得多。
「這些事你都核實了沒有？」
「書記，這里有一部分是現有的材料反映的，有一部分是從學校老師的口中得到的，我不敢保證全部真實，但我覺得大部分是可信的。」
「哦？說說看。」如果材料上反映的都是真實可靠的，那青河縣教育系統可能已經完全爛掉了，要治理，就要動大手術，這是楊毅事先沒有想到的。
「比如剛才從學校老師口中得知的教育組貪污下撥經費的問題，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以前青河幾乎每年都會出現這樣的問題，有了處理了，有的不了了之了，但這種事從來都無法杜絕。」
「楊書記您看，這上面寫的初三班主任劉大慶一年補助是560元，教育組干事李明一年補助是5200元，相差近十倍，這都是有據可查的。」陳林見楊毅沒說話，站在楊毅身邊微微彎著身子把一行數據指給了楊毅看。
「嗯，為什麼會相差這麼多？」楊毅看了陳林一眼，這個人還是有些能力的，至少他能看出自己關心的問題。
楊毅剛才看到這組數據時，心里就在犯嘀咕，初三班主任任務繁重，一個月平均補助不足50元，而教育組平時沒什麼事，一個干事就能拿近500元，這豈不讓學校的老師心寒。這上面還沒有反映出教育組組長的補助情況，看樣子只能比干事多。
「楊書記，您可能不清楚，這些都是不入縣里公帳的。像這種補助每個鄉鎮都不一樣，有的老師多，有的老師少，到底多少都是教育組組長說了算。」
「教育局就沒責任？」楊毅捏著材料，右手磕了磕桌面。
「楊書記，您知道的，我才剛剛上任，這…」陳林一驚，以為楊毅在說他，趕忙出言解釋。
「行了行了，我沒說你。按材料上說，鄉鎮教育組組長豈不是大權獨攬，人權財權一把抓了，那教育局有什麼作用？」
「這的確有教育局的責任，可鄉鎮中小學一向都是鄉鎮黨委抓的，教育局對他們既沒有人事權也沒有財政權，很多時候都是無可奈何啊。以前還是教委的時候，這些問題就已經很突出了，可這里面牽扯的方方面面的利益太多了，縣里不下決心，教育局也很難辦啊。」
陳林擦了把汗，這話真不好說，要說教育局的責任，不是沒有，可陳林覺得，更主要的是鄉鎮的責任，甚至是縣委縣政府的責任。當然，這話可不能隨便和楊毅訴苦。
只是，如今教育局也就只有縣城里面的學校能管一管，越到下面教育局就越插不上手，更多的時候都只能當甩手掌櫃，這種情形持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能怎麼辦。
以前是教委，現在是教育局，哪一任領導不想把這鄉鎮教育的權力抓在自己手中，可光靠教育局，根本就無法做到。且不說你管不了鄉鎮領導班子，就說教育系統內部，也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鄉鎮教育組有鄉鎮領導撐腰，不尿你那一壺，你有什麼辦法？
明知這里面的誰有多渾，誰敢又有誰願意去捅這個馬蜂窩，這一刻，陳林甚至在想，這事即便楊毅想管，恐怕也不那麼容易。
「嗯，路口鎮這個教師補助標準在全縣範圍內算高還是低？」楊毅沉默了一會，又把話題繞了回去。
「據我所知，路口鎮老師的補助標準是全縣最低的，教育組的補助標準是全縣最高的。」見楊毅把話又繞了回來，陳林也是暗嘆一口氣，看來這位年輕書記也是深知里面的水深，不願意觸及啊。
如果楊毅下了決心，陳林的確希望改變青河教育系統的面貌，可現在，既然楊毅不想管，那陳林也就收起了這點心思。听到楊毅重又問起補助的事，陳林就琢磨，王兵啊王兵，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哼，簡直混賬，路口教育組長是王兵吧？」
「是的，平時王校長就不喜歡別人叫他校長，更喜歡別人叫他組長。」果然不出陳林所料，楊毅拍了桌子，現在可是繼續上眼藥的大好時機，陳林當然不會放過，自然要添油加醋一番。
嗯？楊毅一听陳林這話里的意思，好像是在給王兵上眼藥啊，楊毅的眼里可是不揉沙子，莫非陳林和王兵有過節？楊毅瞥了一眼陳林，陳林趕緊把頭低下去了。
陳林一看楊毅的眼神就暗道一聲不好，自己的話太多了，楊毅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縣委副書記、常務副縣長，豈能是易與之輩，他一定是看出什麼來了。可別因為自己的多嘴，把王兵給放過了。陳林正想解釋，卻听到楊毅開口了。
「陳局長，我不管你和王兵有什麼過節，但是如果你敢說半句假話，後果你自己想清楚。」
「書記，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不信您可以找學校老師來對質，我…」陳林的確想整王兵，可他還沒有在楊毅面前說假話的膽子，他剛才說的可句句屬實，就是語氣方面，或許陰陽怪氣了些。
「行了，你記著我說的話就行，把這份材料拿去好好核實一下。嗯，東華鄉今天就不去了，準備回縣里。」楊毅合上材料，放到了桌上。
「是。」陳林接過材料，剛想移步，就被楊毅給叫住了。
「剛才吳主任過來的時候，我听見她在和誰說話，是不是胡三華？」剛才吳雅進來的時候臉色不大好，楊毅見陳林要給他匯報工作，也沒多問就讓她先去忙了，現在想起來莫不是她和胡三華起了什麼沖突。
「是的。」陳林老老實實答了個實，他還听到了胡三華在背後罵吳雅，本來他是想告狀的，可剛才被楊毅這麼一訓斥，他又不敢隨便亂說話了。
「胡三華是不是出言不遜？」陳林不敢說，楊毅卻主動問了起來。
「我剛才過來的時候听到…」陳林本來猶豫，可一看楊毅的臉色，連忙竹筒倒豆子，把剛才听到的話一股腦都說了出來。說道胡三華罵吳雅騷貨的時候，陳林偷偷瞥了一眼，見楊毅的臉色十分嚇人，心里也是咯 一下。
「嗯，以後再踫到這種事你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看胡三華這個書記是不想干了，我的女人他也敢罵。」
陳林低著頭應了一聲，心里暗自高興，楊書記都當面說吳雅是他的人了，這麼說楊書記是把我當成自己人了！看來胡三華要倒霉了，楊書記對女人可是很用心啊，經歷了這一次，自己以後要是還不知道該怎麼辦，那豈不成傻子了。
出門的時候陳林還在想，以後在遇到這種事，一定狠狠扇胡三華兩個大嘴巴子，不行，還是罵他一頓比較好，反正這事有楊書記管，不用自己出頭，只要在楊書記面前告狀就行了。
陳林心情大好，他又遇到了胡三華，這一次，他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徑直從胡三華身邊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