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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一章 兩個生還者

西側三里外,山頂樹林,一名英偉的男子卓立在一片詭異的圓形空地中央,身上殘留著微弱的白色熒光。他留著深褐色的平寸短發,雙眉粗直,眼細長,縮在高突的眉骨下,使人難以察覺,面如刀鞘,稜角分明,披著一件雨衣款式的長袍,袍子上有金線繡的圖案,前面是太陽,背後是月亮,淺黃色長褲,外套茶色皮馬褲,棕綠色皮靴,鞋跟後帶著牛仔的掛環。

男子手中托著一枚鏈墜,是那種歐式金器,設有可以存放相片的小機關。他正按住蓋子,從縫隙透出刺目的白光。隨著喀的一聲,蓋子扣緊,白光徹底消失,他身上的熒光也逐漸消散。

「解決了嗎?」樹林中走出一名披著同樣袍子的女人,白色皮制緊身褲,白色高跟皮靴,襯托出完美的腿部線條,性感撩人,只可惜她的臉隱藏在帽子和圍巾內,無法看到。

「解決?別太異想天開。我只是隨便耍兩下,恫嚇它們,它們也只是來查看情況,沒有戰斗的意思。如果來真的,雙方都會有大麻煩。」男子沉聲道。

「哦,剛才那種大範圍的聖光竟然只是隨便耍耍,真血神器使果然非同一般。」女人咯咯笑道。

「我記得你應該在實行另一個任務,放棄自己的任務跑來這里,究竟有什麼目的?」男子問道。

「有什麼關系,反正我那邊的任務已經調查得差不多,基本可以確定結果,沒中。听說你這邊很有趣,被人寄予厚望,就過來看看,可瞧你這張死魚臉,果然也沒中。」女人聳肩道。

「這里只有一些血的實驗,簡陋,粗俗,和我們想要的無關。」男子冷道。

「但放任的話也很危險,所以你才施放聖光,不是嗎?」女人笑道。

「無知者難長命,不調查清楚就隨便在這片山林亂搞,既然連它們都行動了,相信很快就會結束。」男子仰頭凝視月光,良久,忽然轉身走了。「走吧,沒必要在這里耽誤時間。」

「這就要走?你難道對這里的幕後黑手就一點也不好奇?」女人問道。

「我對愚者向來沒興趣,何況還有兩股濃重的氣息正在靠近。」男子道。

「濃重的氣息?你會這麼形容,可見對方力量不俗,難道是魔族?」女人大感意外。

「也許是,也許不是,總之避免引發無意義爭斗的可能性,才是獲得最高效率的方法。」男子向東面瞥了一眼,走進樹林,心中暗想︰「還有另一股不同尋常的力量。那究竟是什麼?竟然連我也會感到戰栗,強悍且純淨,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有那種東西出現,必然會引發多重變數,現在還不是我與那變數見面的時候。」

「喂,就這麼走了?這里需要布置一下嗎?」女人問道。

「不需要,我沒有留下任何會暴露我們身份和目的的線索,就算有人對這里的情況疑惑,調查到最後也僅僅是追逐虛無的影子而已。」男子的語氣不容置疑。

「知道了,全听你的!」女人無奈的嘆道,身體輕飄飄向前移動,好像鑽進了空間裂縫,逐漸消失,讓人聯想到夏蓮,但更加徹底。

霧氣被聖光驅散,夜空萬里無雲,月色明亮,張聰等人穿過村子,在另一邊的村口看到賽妮,金發飄飄,宛若月宮仙子,美不勝收。

其實賽妮正在發愁,她腳邊有兩個孩子,女孩不過五六歲模樣,面帶潮紅,擰著眉,張著唇,處在半昏迷中,神情十分痛苦。男孩較大,但也不過七八歲,緊抱著女孩,全身顫抖,口中念念有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們怎麼了?」蓋勒絲問道。

「不知道,我在衣櫃里找到他們,那時候他們就是這樣。我試著問他們出了什麼事,但根本不理我。那女孩在發燒,我想幫她治療,可這男孩怎麼也不肯松手,拖下去恐怕會很危險。」賽妮一籌莫展。

「這個簡單,先把那小鬼打暈,然後再……」

「閉嘴!」張聰的提議被集體否決!

「你們否定的太快了,我還沒詳細解釋等他醒過來怎麼嚴刑逼供呢!」張聰抗議。

「都說讓你閉嘴了!」卡琳在張聰腳上狠踩,趁機報他之前踢自己的仇。

「你個飛機場!」張聰捂著腳大叫。

「還說!」又一腳。

暫時鎮壓成功!

「現在怎麼辦?留下來照顧他們,還是去剛才發光的地方查看,又或者在領地內搜尋可能沒被消滅的僵尸?」夏蓮問道。

「這……」蓋勒絲一時也沒了主意。

「這還用考慮?」張聰復活,大步來到兩個孩子面前,毫不猶豫的一腳將男孩踢飛,好像貓咪般提著女孩後領。

「喂,你怎麼……」

「有空鬼叫,先治好她!」張聰將女孩丟進正要抱怨的潔茜懷里。

「冷血,竟然對小孩子下手。」潔茜冷道。

「我冷血?怎麼才算不冷血?這女孩的情況已經很危急,像你一樣‘不冷血’下去,只會眼睜睜看著她咽氣。」張聰皺眉道。

「那一定還有其他辦法,我們可以……」

「有辦法你不用,在旁邊看著就能解決問題?好,我冷血,但至少這女孩能活命,那男孩不用為殺人而痛苦終生。」張聰開始不耐煩了。

在他看來,他只是做出最合理有效,也最簡單明了的選擇,他不懂為什麼有人反對,為什麼他需要解釋。

「你……」潔茜無言以對。

大家默不作聲,道理她們自然都懂,但要她們強硬的拉開一個因受驚過度而陷入癲狂的可憐男孩,她們實在難以做到。

莉佳過來和潔茜一起照顧那女孩,發覺她驚嚇過度,還有些發燒,另外胸口和脖子都有瘀青,肋骨也有挫傷,索性沒有骨折,想必是男孩緊張過度,抱得太緊造成的,放任不管,再過不久女孩就會窒息。正如張聰說的,女孩死去,男孩成為殺人凶手。

「女孩你們負責,那小鬼我來負責。」張聰走向那男孩,一雙眼陰沉下來。

賽妮見張聰的情緒有些異常,在他耳邊低語︰「老公,溫柔點。」

張聰渾然一震,僵硬的表情緩和下來,故作瀟灑的說︰「老婆放心,兩分鐘擺平。」

「呆子!」賽妮笑出聲來。

張聰伸個懶腰,嘿嘿奸笑︰「小鬼,你很頑皮嘛!」

男孩經過那一腳,已經清醒過來,全身顫抖,恐懼的向後磨蹭,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想把我們怎麼樣?」

「這里的慘劇是你造成的吧?」張聰忽然道。

這句話出乎所有人預料!

「我,我……」男孩嚇得說不出話。

「他瘋了嗎?他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僵尸造成的,竟然把罪過歸咎在一個孩子身上?」潔茜尖叫道。

「天啊,這簡直……」卡琳和莉佳都沉下臉,其他人臉色更差。

「聰哥哥!」瑪麗苦惱的輕喚。

就連賽妮也心頭劇顫,暗想︰「死鬼,你在說什麼?這可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事。」

「瘋了,簡直瘋了。相信你果然是個錯誤。滾開,我不會把那孩子交給你這種人。」潔茜憤怒的走過去。

「等等潔茜,別沖動!」夏蓮拉住她。

「放開我,難道你也覺得他這樣做是對的?」潔茜叫道。

夏蓮當然也不認同張聰的做法,但她知道現在放任潔茜發飆並非明智之舉。

「不可以懷疑聰哥哥。」瑪麗的語氣也沒有往日那麼堅定。

「放心,他雖然經常沒正經又愛胡來,其實還是有分寸的。」賽妮不得不站出來說話。

「賽妮,這時候你竟然還幫著他說話?你好好看看,那還是個孩子,還不到十歲大,剛剛經歷了那些可怕的事,你怎麼忍心這樣對他?」潔茜尖叫著,眼眶含著淚光。

「你說的我明白,我也知道他給人的感覺很靠不住。就算你不相信他,至少相信我吧?這里就交給他處理吧。」賽妮嘆道。

「以前我的確相信你,因為你勇敢,正值,是一名擁有至高榮譽感的女騎士。但現在的你已經分不清對與錯,是與非,只是個被愛情蒙蔽的愚蠢女人。」潔茜道。

「潔茜,說過頭了。」卡琳皺眉道。

「有什麼不對?如果是以前的賽妮,絕不會容忍這種把過錯推給一個孩子的行為。」潔茜叫道。

「這就是你的想法?我看在這件事上失去判斷力的並不是我,而是你。我知道,這個環境對你來說太殘酷了,會讓你想起許多不願想起的事,也許你並不適合這次任務。」賽妮惱了,口氣也強硬起來。

「賽妮,你想說什麼?」潔茜咆哮起來。

「你說你信不過我?那好。無法相互信任的人一同執行任務只會將彼此陷入險地,回學校後我不會再安排你和我一起執勤。但是現在,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都必須服從命令。」賽妮冷道。

「糟糕,情況變麻煩了。我應該干涉嗎?隨便插手會不會讓這些孩子留下心病?哎,這次任務真是多災多難。」蓋勒絲苦惱的想。

潔茜的臉色變了幾次,狠聲道︰「憑什麼?你雖然是行動隊隊長,但別忘了,我也是隊長。」

藍光閃爍,霎時間驚雷四起,大地被割開,在賽妮掌中的刀刃和地面之間不時迸發出電弧。

「憑我是‘賽妮•安琪爾’!」

潔茜被賽妮的氣勢壓倒,根本說不出話。

「糟糕,賽妮真的生氣!」瑪麗識趣的遠遠躲開。

夏蓮拉著潔茜,也是正面承受賽妮的壓力,不禁打個冷戰,暗想︰「不妙,賽妮要抓狂,認真動手的話恐怕我和潔茜聯手也未必敵得過她。」

「好了,大家都冷靜點。賽妮,收起你的魔具,騎士的利刃可不是指向自己人的東西!」蓋勒絲唯恐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只好出面。

賽妮怒氣沖沖,听到蓋勒絲的命令竟然遲疑一下才不情願的收起雷刀。

「誒,看不出來,蓋勒絲老師在關鍵時刻還挺有威嚴!」張聰笑眯眯的走過來,隨手將男孩丟在大家面前。

「怎麼樣?」賽妮低聲問。

他雖然在潔茜面前說的信誓旦旦,其實也沒有十足把握,只是當時的情況騎虎難下,不得不說。

「兩分鐘擺平!」張聰露齒一笑,擺出個V的手勢。

「小鬼,把剛才對我說的和大家再說一遍。」

男孩擦淨淚痕,以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絕望聲音說道︰「我叫‘宿納’,那是我妹妹‘西斯卡’。我們本來和父母一起住在這里,這個距離領主府最近的村子。這里絕對不是天堂,但在那之前,我也從沒想過會變成地獄。」

「小屁孩,拽什麼文。」張聰光火的哼哼。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一天早上,我和妹妹就看到父親在哭,母親不見了,一周後村長來我家,那以後父親也不見了。我知道他們被魔族抓走,已經死了。我想至少找回他們的尸體,好好安葬,可村長和大家都不讓,說他們會在滿月活過來殺人。我當然不信,怎麼可能相信?那是我的媽媽和爸爸,他們是那麼疼愛我和妹妹,如今他們死了,我怎麼能讓他們就那樣丟在骯髒的山谷里?我,我……」

「你偷偷把尸體搬回來,埋在自家院子里?」賽妮低聲道。

她找到這兩個孩子時看到後院有兩個土坑,但當時只顧著孩子,並沒在意。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他們真的會活過來,不知道他們會殺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今晚是滿月,今晚不該是滿月的。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是我,是我把他們帶回來,害死了村里的所有人。我看著他們殺人,听著那些熟悉的人的慘叫聲,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全力保護西斯卡,只要她沒事,就算我死掉也沒關系。可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襲擊了村里所有人,卻沒有襲擊我們?為什麼大家都死了,我卻活了下來?」宿納抽泣著說。

「不,這不是你的錯,是那些殺害你父母的魔族,他們才是罪魁禍首。」潔茜淚流滿面,憐惜的說。

「好了孩子,已經沒事了。」蓋勒絲母性大發,溫柔的摟住宿納。

宿納在蓋勒絲的懷里,緊繃的神經一下斷開,放聲痛哭起來。

女孩們都露出哀傷的表情,那是同情,關懷,悲哀,憐愛……但這一切,張聰卻不懂。

他緊按胸口,閉起眼捫心自問︰「疼嗎?」

疼!

心是如此回答,可惜無法傳遞進他的靈魂。他不否認襲擊宿納父母的人是罪魁禍首,但同時也無法認同男孩沒有錯,正是他的愚蠢決定,連累全村數十口人送命,還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僵尸。

「你要怎麼才肯讓我懂?」張聰拉開衣領,心口有一枚彎曲的羽毛紋身。

你要自己去學,去體悟,去感受。

心是如此回答,但還是無法傳達。

「你沒事吧?」賽妮見張聰雙眉緊皺,擔心的問。

「我怎麼會有事?老婆,剛才多謝你挺我,下次我也會很努力的‘挺’你的。」張聰表情舒展,壞壞的笑道。

「你……沒正經!」賽妮紅著臉推開纏上來的色鬼。

張聰出了口氣,撇開煩心事,手搭涼棚,眺望強光的方向,說道︰「那邊已經不用去了,太遲了,什麼也不會找到。」

「又是感覺!」潔茜道。

「我們還有別的地方要去,而且刻不容緩。」張聰一指宿納。

「你又想干什麼?」潔茜皺眉道。

「你父母的尸體是從哪偷回來的?」張聰問道。

「現在這個時候你還問他這些,你看不到他很難過嗎?」潔茜叫道。

「不,我也正想問。」莉佳道。

「莉佳,怎麼連你也……」

「如果村子在固定地方處理尸體,表示那里還有更多僵尸,我們必須去確認它們是否被淨化,保證今晚不會再有僵尸去襲擊別人。」莉佳高聲道。

「你們總是有理。」潔茜哼道。

「宿納,可以告訴我們嗎?」蓋勒絲柔聲問道。

「你們能答應我照顧好西斯卡嗎?」宿納堅強的抹掉眼淚,咬牙站起來。

「莉佳!」蓋勒絲道。

「西斯卡的情況已經安定,我們可以帶上她,天亮後再找地方安置,只要調養幾天身體就會恢復健康。」莉佳特意強調了身體,因為她無法估量這種慘劇對孩子幼小的心靈會造成多大傷害。

「好,我帶你們去。」宿納點頭。

「事不宜遲,我們走吧,夜還長呢!」張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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