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三萬多流民堪堪扎好營，還沒來得及造飯，城上的火炮就開始響了。
幾顆實心彈呼嘯著迎面而來，落在地上緊接著又彈起。
一路上將踫著的小樹都是直接撞折，一直滾出幾十丈遠，才漸漸平息。
不過，流民的營帳距離城牆實在是太遠，炮彈直到停下來，還有幾百丈的距離。
鬧哄哄地流民們都被這聲勢震撼，靜下來探著頭往城頭上看。待看到沒有了動靜，又亂糟糟地開始議論︰
「干嘛呢？」
「不知道！剛才我看見城頭上有幾團煙火冒出，還有幾個大球飛了過來，就落在地上了，諾，你看！」
「哦？莫不是什麼妖法吧？」
「官兵也會妖法嗎？怎麼沒有傷著人？」
「別忘了咱們大帥可是天上的太白金星下世，有他老人家的護佑，普通的妖法怎麼能上得了我們？」
明末鄉間的百姓，又哪里見過什麼弗朗機炮了？很多人一輩子連附近的幾個山溝子都沒有走出過，閉塞產生愚昧，再加上迷信思想，有人這麼想也實屬正常。
幾個膽大好事的流民青壯已經小跑著向前，抱起那些大球，高興地跑了回來。
「嘿，真沉啊！這是鐵的吧？」
「我估計得有好幾斤重！」
「給李千總和洪千總他們送過去吧，說不定還能得個賞錢！」
幾個流民小跑著將實心炮彈送到了李自成等人面前。
身為帶兵大將，在炮響的第一時間，李自成和洪金寶就已經注意到了。
「這叫做弗朗機炮，是朝廷鑄造司仿造從西洋弗朗機國進口的大炮鑄造的。鐵蛋能夠打到兩里地外，威力著實不小。」李自成指著城頭的火炮介紹道。
「弗朗機炮？可真夠犀利的！要是他們有上幾百門，這米脂城咱們也就不用攻打了。人家一通火炮，就能把咱們的隊伍炸個稀巴爛。」
「幾百門？哈哈哈……」李自成大笑道，「那怎麼可能！遍觀天下，又有幾座城池能安上幾百門火炮的。這米脂縣城，有弗朗機母炮8門，子炮72門，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了。弗朗機炮發射的時候，需要將子炮安裝在母炮之內，也就是說，整個米脂縣城一次最多只能發射八門火炮。」
「8門？嘿嘿，那可就有些不夠勁兒了。」洪金寶憨憨一笑，道。
「嗯，弗朗機炮也就是在交戰的時候打擊對方的士氣還行，要想靠這個殺敵，確實有些不夠。」
洪金寶拿過一枚鉛彈在手中掂了掂，說道︰
「這鉛彈怕不得有五六斤重吧！竟然能夠打到兩里地遠。嘿嘿！厲害，厲害！」
「這算不了什麼！還有更厲害的紅衣大炮，據說能夠打到十里遠，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李自成說道。
「俺的個娘啊！打到十里遠？那豈不是說，咱們在這兒扎營，人家炮彈都能打到咱們營帳里來了？一不小心，睡著就讓人家要了命去！」洪金寶吐著舌頭說道。
「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厲害！火器看起來犀利，畢竟只是末道，在真正的戰場上起不了決定作用。想我朝邊軍，裝備的火器又何曾少了？還不是被韃子們打的連連吃敗仗？還好關寧鐵騎騎憑借**湛才擋住了後金韃子。否則的話，不知道國事要糜爛到什麼地步了。」李自成感慨道。
顯然，作為負責傳遞公文的驛卒，他對朝廷的大事是比較清楚的。
「不過，也說不好啊！以前我經常听說，朝廷邊軍數倍于敵人的火銃兵，經常會被騎兵一沖而散，追趕著大肆屠殺。可前兩天葭州的火銃兵似乎又很厲害啊！」李自成又疑惑地道。
「嗯，這個俺老洪是親眼看見的。高一功是條漢子，俺老洪敬他！平時看起來文文弱弱地一個小伙子，他娘的冒著雨點子一樣的鉛子和箭矢愣是敢往前沖。可惜了，竟然在牛得水手里壞了性命！」洪金寶說著，銅環一樣的大眼楮里已經溢出了淚水。
「放心吧，老洪！高一功的仇，大帥一定會報的！」李自成拍了拍洪金寶的肩膀，也許是覺得氣氛太悲涼，將話題一轉，說道︰
「好了！多想想眼前的局勢吧！幸虧晏子賓配合，距離這麼遠就開始發射弗朗機炮，如果等咱們進入射程再打的話，這些流民們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嗯，現在大家都見識過火炮的厲害，待會兒進攻的時候肯定不會驚慌失措。尤其這幾個猴崽子，竟然敢把炮彈都給抱過來了，好樣的。」洪金寶收拾情緒，揮拳在面前幾個流民身上擂了一拳，夸獎道。
「嘿嘿……」那幾個流民顯得很拘束，只是傻笑。
「這種勇敢行為，要獎勵！獎你們每人二兩銀子，等這場仗結束就到輜重營去領。」李自成吩咐道。
「謝千總大人！」那幾個流民趕緊跪下叩頭。
「好了，你們起來吧！」李自成揮揮手，卻見那幾個流民還是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嗯？怎麼回事兒？你們還有什麼事兒嗎？」李自成問道。
「是的，千總大人！小的們有事向大人請求。」那幾個流民在地上磕了個頭，說道。
「哼！說吧！」李自成冷哼一聲，本來他對這幾個青壯是有些好感的。帶兵的漢子，有幾個不喜歡勇士的？
沒想到這幾個人竟然得寸進尺，獎勵了二兩銀子還不滿意，這可就有些招人嫌了！
「千總大人，小的們想說的是，我們不要銀子，只求大人能夠準許我們加入凌家軍，我們要做凌家軍的戰士！」那幾個流民青壯抬頭望著李自成，滿眼都是渴望。
「呵呵，你們就這麼想成為凌家軍的戰士？」听到這句話，李自成的心情立馬大好，跟洪金寶二人相識一笑，問道。
「是的，大人！不光是我們，試問這幾萬流民，有幾個不想成為凌家軍戰士的？還忘大人成全！」
「嗯！從來沒見過火炮，你們就敢沖出陣營去把炮彈撿回來，夠膽色！就沖這點，俺們凌家軍收了！」洪金寶滿意地點著頭說道。
「謝謝千總！謝謝大人！」那幾個流民磕頭如搗蒜，滿臉都是興奮地表情。
「不過，加入凌家軍光夠膽色是不夠的，還要能吃苦，還要嚴格約束自己，你們可能做到？」李自成又接著問道。
「大人放心，我們都是山溝子里出來的，別的不行，說吃苦，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幾個流民拍著胸脯保證道。
「還有，咱們凌家軍的戰士都要有骨氣，不用動不動地就叩頭。具體的軍禮，回頭會有人教你們！現在跟著我這個衛兵報道去吧！」洪金寶向後一指說道。
「是，千總大人！」那幾個流民青壯又習慣性地磕了一個頭，才跟著走了。
「嘿，老洪，幾個好兵又被你搶走了！他們剛開始可是求我收下的。」那幾個流民剛走，李自成就開始向洪金寶問罪。
原來這洪金寶看著是個粗人，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就從李自成手底下挖走幾個好苗子。
「哎~都是自家兄弟，何必那麼見外，分什麼你我啊！」洪金寶大大拉拉地說道。
「既然你這麼說，那以後可別怪我不客氣啊！」李自成不吃這一套。
「呵呵……算我錯了還不行嗎？這次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等從米脂縣城得到好處，我多分給你點補回來不就行了？」洪金寶趕緊說道。
「這還差不多！」李自成這才作罷。
「那我們就吩咐大家開始造飯，飯後兩刻鐘開始攻城了。」
「好！」
兩個千總商量好，攻城計劃就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