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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朱仙鎮之落幕(下)

初時只是單個,後來有如暴雨,撕裂空氣的尖嘯聲不斷,密集的炮彈不斷向軍陣地的車營方位落下。

此時軍陣密集,範圍廣大,就是流賊的火炮射得不是很準,一顆顆炮還是不斷落入車營之間,它們帶著凌厲的動力,彈射滾跳,不時有戰車被打得碎裂,木料結構的擋板車身四散飛濺,給周邊的炮手銃手帶來慘重的傷害。

炮彈的呼嘯,還不時有車營明軍被擊或是帶到,斷手斷腳的滾在地上大聲慘叫。

似乎流賊一打個開始,就沒有停下來,他們沿途攻陷郡邑,所獲火藥器械大稱饒足,可以不節省火藥的狠打,火炮數量也很多,造成炮落來有若冰雹般猛烈。

而且佛郎機的後膛裝彈實在太快了,熟練的炮手,前三炮打出甚至不需要二十秒,佛朗機的散熱性也很好,可以一口氣打個十來發才停下來散熱,當然,事後這些發需要注意火氣的泄漏問題。

流賊猛烈的炮擊,造成了陣車營很多部位陷入混亂,特別那些了炮者,身、手臂、大腿被擊得七零八落,肚腸什麼滿地,見之恐怖駭人,便是死傷沒有近距離排銃轟擊大,但造成的混亂驚恐,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賊炮肆虐,在軍的傳令下,後陣的軍士心驚膽寒的將一些土車推來,擋在這些木料結構的戰車前,此時指揮的。已經是觀察團大使溫士彥了,丁啟睿早已不知所措。只知道唯唯諾諾的做應聲蟲,還不住道︰「悔不听溫大使之言。」

便是楊岳,都有些慌了神,一向都是官兵火器佔優,強大的科技力量壓著流賊打,此時主客易位,二位高級官的心理狀態,便若當初京師各人。聞听了清國擁有不輸于明軍火炮及火銃一樣,想轉過彎來實在太難。

楊岳看著一輛輛戰車被擊毀,麾下將士持續死傷,他們卻連流賊一根毛都模不到,甚至在想,自己辛辛苦苦訓練車營又有何用?

軍陣地長、寬都很廣,雖然流賊火炮只能轟打前方車營。偶爾一些炮射入軍部附近,但也足以讓人膽戰心驚,這不比弓箭什麼,被炮彈帶一下,不死也要去半條命,炮彈射來。可不管你是大官還是小兵。

溫士彥看向流賊那邊,那方已經是煙霧滾滾,人影模糊不清,但每次只要紅色的火焰閃過,便是撕裂空氣的尖銳呼嘯聲傳來。然後冰雹似的炮落來。

溫士彥神色陰寒,雖後陣軍士拼命將一輛輛土車推來。但也只是減少傷亡,並不是說已方就完全沒事,一些車營火炮雖然也開始還擊,卻不知有沒有打流賊那邊,這種射程不如人的感覺實在讓人無奈。

靖邊軍喜歡用火炮在射程外欺負敵人,但松山之戰時遇到清國射程更遠的紅夷巨炮,也只能以血肉之軀硬扛。

干挺著挨打,對士氣的傷害太大了,賊陣若是趁機逼來,軍必有崩潰的危險,必須推近到一里內去,與賊對轟!

……

有若流星似的,流賊炮不斷轟然落下,堅硬實心的鐵球在地面重重撞擊著,然後彈跳而起,帶著火藥燃燒的屑渣,帶著各色的泥土,草屑等等污垢,橫沖直撞著。

若是不小心撲入人群,便是帶起一陣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之聲,還有人體的殘肢,兵器的碎片等等,同時揚起的,還有股股的血霧,一些被打斷手腳的戰士,傷口處鮮血如噴泉一樣狂涌。

人叫馬嘶聲不斷,虎大威等人想不到流賊火炮這麼凶猛,似乎只是片刻間,天空的炮便有如雨落,就算軍陣連綿,流賊炮不能覆蓋這麼廣,挨炮只是軍陣間幾個部位,但在土車推來時,軍陣各部,已經被賊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特別一些炮正巧打入隊列,那往往便是打翻一大片人,看著苦心訓練的士兵這樣白白損傷,虎大威等人心如刀割,這些新軍戰士,面對賊兵騎步陣列森嚴,但面對流賊火炮時,同樣顯得這麼脆弱。

而且土車推來後,亂滾亂跳的炮彈,還是持續給右翼士兵帶來傷亡,雖然少了很多。

轟!

一枚幾斤的實心鐵球,就射在虎大威等人身旁不遠處,那炮彈落下時,激起了大片的泥土,最後還彈跳滾動了十幾步。

陳永福看著對面流賊陣地,霹靂般的炮聲不絕,那方大股大股的煙霧騰起,激得那處天空一片陰暗,再遙望軍位置,似乎那邊也一樣被流賊轟打著,軍已經前行,車營還不斷的開炮還擊。

他大聲叫道︰「虎帥,姜將軍,我們不能這樣干守,必須軍陣前行,特別出動馬隊前去奪炮!」

再悍勇的戰士,這樣待著被敵人火炮轟打,一樣會士氣低落,畏敵懼敵,不能這樣干挺著挨打。

姜名武看著對面,同樣恨得牙癢癢的,不久前他的一處軍陣,就挨了流賊幾發炮,受傷的步卒滾在地上,他們血流如注,只是捂著傷口痛不欲生,姜名武咬牙切齒,他大聲說道︰「某贊同陳總鎮之意,必須前去奪炮!」

他說道︰「請二位總鎮坐鎮右翼,某領此處騎卒盡去,定能奪下流賊大炮!」

虎大威道︰「豈能讓姜將軍獨往,虎某一同前往!」

不說陳永福,便是他的親將虎臣都大吃一驚,作為一鎮總兵,豈能親冒矢石,不避危險?眾人連忙諫之,虎大威大喝說道︰「不必多說,

吾一老伍,今居總鎮,死生分定,又有何懼?」

他下了決心,與總兵陳永福等人商議,他與姜名武領騎兵突擊奪炮時。陳永福率二鎮新軍步卒立時跟上,步騎配合。定能擊潰流賊,奪下他們火炮。

也就在這時,軍緊急傳來命令,讓右翼的虎大威等人,立時抽調新軍前去左翼支援。

姜名武大怒︰「左良玉等人兵馬數萬眾,難道連一翼都支持不住,還需要我右翼支援?」

虎大威咬著牙︰「丁督他們也沒辦法,信使所傳。賊騎可能以數萬眾攻打左翼,左良玉他們若撐不住,左翼崩潰,軍也潰,他們若敗,右翼又豈能獨存?我們必須為全局著想。」

陳永福嘆道︰「是啊,他們若敗。右翼豈能獨活?」

他們只得再次改變方略,以陳永福率二鎮新軍前去左翼支援,其保定鎮新軍由虎臣指揮,虎大威、姜名武率三鎮騎兵七千眾,將對敵之側翼發動雷霆攻擊,他們騎兵出動時。後陣一些雜牌兵也會緊急跟上。

流賊火炮不斷轟打,軍情緊急,三人顧不得多說,只相互拱手抱拳︰「保重,保重……」

陳永福與虎臣去時。皆不約而同回頭顧盼,就見虎大威與姜名武端坐馬上。臉上均帶著視死如歸的氣勢。

……

「明軍的軍已經逼來,他們側翼的虎大威等也動,該是馬隊出動的時候了!」

震耳欲聾的炮聲,看著已方火炮不斷對著明軍那邊轟打,籠罩的煙塵,明軍的車營已經行來,右翼的官兵騎軍,一樣蹄聲如雷,潮水般的彌漫過來,李自成呼了口氣,緩緩說道。

流營各人沉默不語,是勝是負,就看這一仗了。

不過賀一龍還是斜眼睨著過來近前的楊少凡,說道︰「楊兄弟,哨騎所聞,左良玉那邊,前後二陣都設有重重拒馬,各陣後銃兵,弓箭兵雲集,我義軍馬隊,真的沖得過去嗎?別的不講,他們的拒馬,咱老就覺得難搞!」

楊少凡拱了拱手,平靜說道︰「所以末將建議老營在前,當年某在遼東時,就听過薩爾滸之戰韃的打法,官兵也是設拒馬在前,韃騎不能突,屢進屢退。後來他們以鐵騎隨馬後,以兵器驅馬,最終決了拒馬,官兵不能支,最終大亂。老營盡多馬匹,可以驅馬破陣,只需敗了官兵,死傷的馬匹,還是會回來的,打仗嘛,終有取舍。」

「不必多說了,出動吧!」

看著後陣的馬隊海潮,李自成最終下了命令。

……

「開炮!」

如雷般的怒吼,保定車營各輛戰車上的火炮,不斷發出霹靂般大響,滾滾濃煙騰出,密集的佛郎機彈,滅虜炮彈,只往流賊的炮陣上轟射,軍的車營,終于逼近到射程的一里之內,與流賊炮營,展開了激烈的炮戰。

雙方陣地都是昏暗無比,陣陣騰空的煙霧,長長的炮焰閃動,沉重的彈丸在空劃著彈道,然後重重落在對方陣地上,雙方死傷者的肢體發著難聞的味道,各樣的殘肢飛落。

但在撕裂空氣的尖嘯,慢慢的,保定車營越來越佔了上風,近到彼此的射擊距離,蟻多咬死象,加上訓練有素,很明顯的,火炮眾多的保定車營佔了便宜,對面射來的炮越少。

楊岳也終于找回了感覺,他奮不顧身,或躬臨指揮,或自立大炮,只是呼喝作戰,在楊岳鼓舞下,營炮手,更是奮不顧身的狠打,明軍車營,不斷往前推進。

見官兵慢慢佔了上風,丁啟睿終于松了口氣,他與溫士彥指揮著全局,哨騎奔跑,還不斷傳來各方最新情報。

丁啟睿最關心的左翼那方,左良玉等正戰得激烈,雖然滾滾賊騎攻破了他們前陣,但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哨報傳來,似乎有一位手舉大旗的賊將被銃彈打死,也不知是賊營哪一位。

現在賊騎正猛攻左良玉等左翼後陣,不過丁啟睿倒放下心來,畢竟左翼後陣都是左良玉、方國安等鎮精銳,前陣雜兵都頂了好久,沒理由家丁雲集的後陣精銳頂不住。

而且丁啟睿調了許多預備隊過去支援,陳永福等率的新軍也很快趕到,只需左良玉等堅持住,流賊大敗。就在眼前。

還有右翼消息,更讓丁啟睿喜出望外。他看著那員哨騎喜問道︰「虎帥等已攻入賊之側翼,賊陣將潰?哈哈哈,果是寶刀未老,虎帥威武啊!」

那哨騎只是默默點頭,欲言又止︰「回督師,是的,只是三鎮騎兵損傷頗大,還有……還有……」

丁啟睿皺了皺眉︰「怎麼了?」

溫士彥也是看了過去。那哨騎低下了頭︰「還有……虎帥他……可能遭了不測,有哨騎言,他似乎了炮……」

丁啟睿猛的僵直,他大喝道︰「這不可能!」

就在這時,忽然左翼轟的一聲,似乎是數萬明軍的恐懼哭喊,丁啟睿毛骨悚然。遲遲不敢轉過頭去。

無比的寒意也涌上溫士彥心頭,他直直看著那方,隱隱耳聞有人在喊︰「左總鎮跑了,左總鎮跑了!」然後無數人驚叫,就見那方崩盤似的潰散了,無數的潰兵四散而逃。一邊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黑壓壓的賊騎從左翼沖來,趕鴨似的趕著那些潰兵,看著鋪天蓋地的賊兵馬隊從左翼涌來,丁啟睿失魂落魄,他只是口喃喃︰「為什麼……就要大勝了。左良玉為什麼跑?」

溫士彥面色鐵青,他策在馬上。咬牙切齒,最終從口擠出兩個字︰「廢物!」

看左翼崩潰,隨後軍後陣將士一樣崩潰,最後蔓延到全局,溫士彥心頭涌起茫然的感覺,只覺自己到開封後,似乎無數努力,最終都成為笑話,或許,自己安靜觀察便好,眼下最主要的,還是能逃一命再說吧。

他恨恨驅動馬匹,心恨意滔天︰「軍閥,這便是軍閥!總有一日,我要向大將軍建議,盡滅天下軍閥!」

……

崇禎十五年月十二日,朱仙鎮會戰,明軍大敗,左良玉逃竄千里,直接奔回襄陽,丁啟睿僥幸逃回開封,但敕書、印、劍盡失,楊德政、方國安奔回開封,各只余數十騎。

虎大威炮死,楊岳被圍,與丁虎力戰死,車營覆滅。姜名武陷入重圍,與親丁耿道明、姜業隆、王豹、朱喜貴、白玉柱、楊守薦、莊登科等俱戰死。

陳永福與虎臣所率新軍被潰兵沖潰,再陷賊騎追殺,事後只各收新軍一千余,正兵營騎卒二千余,流營大獲全勝,招降明步兵五萬,馬兵五千,並獲輜重糧草,火炮器械無數,又馬騾萬匹,聲威更震。

……

看明軍土崩瓦解,爭先恐後逃命,義軍一路截殺,從朱仙鎮、陳留之間這片平原地帶,一直到開封城下,伏尸遍野,到處是丟失的器械,旗幟,還有死人死馬處處,鮮血流成小河。

流賊各將興高采烈,賀一龍拍著楊少凡的肩膀,哈哈大笑︰「楊兄弟,多虧你的妙計啊!」

楊少凡神色漠然,李定國站在他身側,看看眼前慘烈一幕,又看看楊少凡背影,不知怎的,心頭掠過一句話︰「一將功成萬骨枯。」

李自成也是神采飛揚,朱仙鎮大捷,令他心花怒放,雖然已部損失不小,比如沖陣的老營,就傷亡了近二千人,還有馬匹的傷亡不計其數,更連郝搖旗都陣亡了。

左良玉他們雖打得雜亂無章,但恐怖的東路火器,仍然給他的老營帶來巨大的傷害,余者馬兵也是損失慘重,要不是左良玉為保存實力逃跑,他還不知最終結果會怎樣。

事後,他也從那些俘虜的新軍口得到一個可怕的消息,陳永福等率新軍,堪堪就要趕到支援了,想想他們的加入,李自成等就不寒而栗,好在左良玉原形畢露,己方才能大勝啊。

而事後,二鎮的新軍也俘虜不少,沒有陣列的新軍不足為道,加上他們不是在絕地被圍,沒有那種背水一戰的氣勢,俘虜或消滅他們,比消滅曹、王新軍輕松數倍。

原地方,讓自己頭疼的新軍就這樣解決了,想想,李自成再次感謝左良玉,當然,也忘不了楊少凡的功勞。

這麼大的投名狀納來,足以證明他的忠誠,李自成思索,以後義軍內的新軍,就交給楊少凡帶領了。

當然,所部損失讓李自成等頗為心疼,郝搖旗的死。更讓闖營各人唏噓不已,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自己所獲遠遠大于失去,朱仙鎮大捷,今後義軍更甚,原這塊地方,再沒有掣肘自己的力量。

想到這里,李自成哈哈大笑,自我感覺兵強馬壯,再望向流營各人時。頗有俾睨低視之感,他說道︰「眼下官兵大敗,開封城只是熟透的桃,我義軍定可一鼓而下,是否現在就兵圍開封,拔了原這塊堅城?」

闖營各將,革、左諸人都是贊同。羅汝才雙目閃動了一下,不語,李定國沉吟著,似乎若有所思。

李自成對他頗為注意,立時笑道︰「李兄弟有何高見,不妨說來听听。早前你獻了妙計,便滅了曹、王新軍,不知又有何良策?」

李定國拱手道︰「闖王,各位當家,李某認為。開封雖可圍圍,但還是不要抱了太大希望。這座城池可不好打……再說,開封已是孤城,早打晚打都一樣,現我義軍大勝,最重要的是,還是先趁機掃清周邊的敵人,比如河南府的汪喬年,還有汝寧府那邊的藩王人等。」

他說道︰「某的策略,還是先滅汪喬年,現在他在河南府,身邊跟著的盡是賀人龍、鄭嘉棟、牛成虎、張國欽、張應貴諸輩,這些軍頭,有幾個甘心為朝廷效力?特別賀人龍,開縣噪歸,扔下傅宗龍逃跑,與左良玉盡是一丘之貉,說不定我義軍逼去,賀人龍又扔下汪喬年跑了。就算不跑,他們在河南府或許還未知我義軍大捷之事,精騎突馳西進,加上當地義軍響應,定能取得奇效!」

李自成不斷點頭,臉上滿是贊許,流營各人同樣露出欽佩的神情。

李定國續道︰「滅了汪喬年後,我義軍揮師南下,去攻打汝寧府。陳永福等人逃回開封府,藩王危急,他們在開封城內救或不救?救,我師便可在野外設下伏兵,如擊敗曹、王二人一樣擊敗他們。不救,開封官將,只得眼睜睜地看著我等攻城略地!」

李自成放聲大笑,高聲道︰「不愧是小尉遲,就是高啊!高!」

流營各人一樣大笑,楊少凡看著李定國,眼皮略略抬了抬。

孫可望微笑看著,不知在想什麼。

……

崇禎十五年月十日,開封城內,溫士彥正在奮筆疾書,為近期觀察結果作個總結報告。

「……援師覆潰,寇益無憚,今賊氛告迫,全豫已陷其七八,藩王告救,望若雲霓。自他日言之,原為天下月復心,自今日言之,乃糜破之區耳……」

「此戰之敗,皆軍閥之故,前車之鑒,不可不防,我靖邊軍若與友鎮配合作戰,需嚴審其人資格,寧缺勿濫……」

寫到這里,忽然一陣寒風卷來,溫士彥不由緊了緊身上大衣,他看向窗外,雪片大如掌花,紛紛亂亂的墜落下來,好一場大雪啊,瑞雪兆豐年,只是,雪下得早了,看來明年又是一場大旱啊。

溫士彥嘆了口氣,當日他在護衛掩護下奔回開封,自己雖沒事,但隨同護衛卻傷亡了十幾個,回到宣府,必須要接受一場質詢,合上完筆的報告,他又拿起一份告示,卻是流賊射進城來的。

「奉天倡義營武大將軍李示︰仰在省武軍民人等知悉︰照得爾援丁啟睿、左良玉、虎大威等被本營殺敗,逃奔四散。黃河本營,發兵把守,他路援兵俱絕,爾輩已在釜,可即獻城投降,武照舊錄用,不戮一人!如各延抗,不日決黃河之水,爾等盡葬魚月復。本營恐傷天和,不忍遽決,慎勿執迷視為虛示!先此曉諭。」

溫士彥久久看著上面的「不日決黃河之水,爾等盡葬魚月復」幾個字,流賊日後會決河嗎?他不敢肯定。

十二日官兵大敗後,流賊在十三日圍城,不過二日後,他們嘗試攻打未果便退走了,臨行前,射了眾多告示進來。

哨騎所聞,他們大部去了汝寧府,又有消息說,大股流賊精騎逼向河南府,這些所聞也不知是真是假,現在野外是流賊的天下,官兵哨騎盡畏懼不敢出,開封城內各員,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

收起告示,溫士彥環視屋內一遍,終于要離開開封了,心也不知是何滋味,他收好東西,推開房門,一陣風裹著雪花襲來,溫士彥不由渾身一顫。

外間雪花點點,就見院盡是觀察團的使員,還有一些三晉商會的人,一輛輛大車停著,上面滿載收羅的婦孺小孩,一個商人過來對溫士彥訴苦︰「大使,今日走,就只能帶走三百名買來的婦孺孩童,這天寒地凍的,實是不便啊。」

溫士彥淡淡道︰「無妨,後續的婦女孩童,就慢慢運吧。」

他一輛輛大車看去,內的婦孺小孩,盡用畏懼的神色看來,個個渾身髒兮兮,面黃肌瘦的,個個哆嗦的擠成一團,溫士彥道︰「天氣冷了,給他們每人加上一件棉衣,然後路上熱水熱粥要供應好,一定要確保到宣府鎮,路上不死一個。」

這商人暗暗叫苦,我的爺啊,這里是原月復地,不是宣府鎮喲,哪來的那麼好條件?得了,溫大使隨便說說,自己又要勞心勞力了,真是上官動動嘴,底下跑斷腿,面上他卻拍馬道︰「大使仁德。」

溫士彥道︰「嗯,我靖邊軍之形象,需從一點一滴做起,這事馬虎不得。」

旁邊一贊畫也嘆道︰「每逢戰亂,受苦最多的還是婦孺孩童,大將軍下令收羅這些孤小,這是萬家生佛的事。」

又有一個贊畫道︰「現宣鎮與塞外盡多青壯,若無人倫,久出,必出禍事,婦女也必須多多收羅。」

眾人說著,走到一輛車前,都是眼前一亮,就見內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她似乎受了傷,不時咳嗽,她的懷,還依偎著一對五、歲的雙胞胎女女圭女圭,女女圭女圭臉色皆是蒼白瘦弱,二人蜷縮一團,緊緊抱在一起,眾人目光注視,只是怯怯的。

雙胞胎較少見,各人不免多看幾眼,那老婆婆有些畏懼的想起身行禮,溫士彥止住她,柔聲問雙胞胎女女圭女圭道︰「都叫什麼名字?」

似是姐姐的怯生生道︰「……姐姐大囡,妹妹二囡……」

那商人在旁邊介紹︰「她們是曹帥俘獲的饑民家眷,帶回開封來安置……」

又指著這三人旁邊一個年輕女,她懷里還抱著一個嬰孩,這嬰孩倒是白白胖胖,一雙圓圓的眼楮很引人注意,不時還天真無邪的拍起小手,口咿咿呀呀的嘟噥什麼,此時正緊抓著大囡的衣角不放。

商人介紹了這嬰孩的來歷,也因要隨軍征戰,曹變蛟將嬰孩帶到開封後便找了個女乃媽,還給他起了個小名叫蛆兒,那女乃媽見曹、王不歸,又看了流賊告示,擔憂他們以後真會決河,便決定到宣府鎮去,便找上了這商人。

眾人皆是嘆息不已,那贊畫長嘆道︰「憐我百姓,憂患其多,憐我世人,憂患何多……」

院,還有陳永福與虎臣帶了一些親衛,他們是來送行的,風雪陳永福默默無語,虎臣只是嗚嗚哭泣,心傷虎大威的死去,眾人無言的拱手告別,上了車馬時,溫士彥回頭看去,陳永福仍呆呆站著。

溫士彥忽然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他不是個感情豐富的人,一生充滿冷漠算計,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想痛哭一場。

寒風凜冽,雪花飄飄,車馬不斷駛出大院,陳永福呆呆看著他們車馬一路北去,慢慢的,似乎一陣雪花過來,他們就蹤跡不見了。

他悲涼的長嘆一聲︰「我兒,為父無能,只盼望你在宣府好好的,平平安安就罷。」

嘆息,風雪越大,最終,將他整個人身形掩沒。

《第卷完》

老白牛︰本卷波折挺多的,還好終于寫完了,感謝朋友們始終如一的支持,請期待本書最後一卷︰此心安處是吾鄉。

此外,剛知道昆明的事情,非常的憤怒,恨,刻骨的恨!(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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