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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陌瞳色如墨,濃黑得渲染不開,深深看著沉醉。

沉醉奇怪,「你怎麼了?我沒說對?」

懷陌淡道,「你想太多了。他一開始不喜你只是他多年來不喜見到生人,之後對你和善,不過是不想駁了我的面子。」

沉醉聞言,點點頭,又忍不住感慨,「不過你師父的排場真是好大哦。」

懷陌不置可否寮。

沉醉偏著頭細數,「吃的比皇宮里的還好,用度也比皇上還講究,連臉啊都比皇上還年輕。」

「夠了!」懷陌忽然沉聲打斷。

沉醉被他一嚇,猛然噤聲,眨了眨眼,瑟瑟望著他匚。

懷陌見她模樣,閉了閉眼,平靜下心情,終于緩下聲,「記住,不要拿他和皇上比。」

「為……為什麼?」

懷陌凌厲地看著她,警告,「不要問為什麼,記住就對了。」

沉醉一時被他嚴厲的樣子嚇到,不由自主點了點頭,眼楮卻還是睜得大大的,很無辜。

「尤其是在他面前,不許提起皇上。」

沉醉小心翼翼地點頭,「好。」

懷陌見狀,忽然低嘆一口氣,「算了,在他面前,你能不說話就不要說話。」

沉醉蹙眉,「那他要是主動和我說話呢?」

「你就點頭或者搖頭。」

「這樣沒禮貌,他不喜歡我怎麼辦?」

懷陌不耐,冷冷道,「他本來就不可能喜歡你。」

他這麼直白地說出來,沉醉多少有些受傷,眨了眨眼楮,低下頭,訥訥道,「好吧。」

懷陌見她低著頭的模樣,心中忽然無力,有些揪疼,抬手想模模她的頭,終究還是放下。將她放到一旁的凳子上,他出門讓人送來水,兩人梳洗一番,他抱著她上床。

將她抱在懷里,兩人相擁著沒說話,卻誰也沒睡著。

沉醉多多少少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但剛才談及他的師父已經越了某條線,此刻,她就更不知道她是否還夠資格多說什麼,譬如他的母親……只得默默地靠在他懷中,不敢動彈。

懷陌闔著眸,臉上淡淡的,仿佛早已經熟睡。只是良久,他忽然出聲,「無遇和文帝有仇。」

沉醉忽然睜開眼楮,他這是在……向她解釋?

她愣愣望著他的胸膛半晌,才反應過來,「哦,這樣。」

「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所以,如果你不想連帶了被無遇一起仇恨上,你就不要提起皇帝惹他討厭。」

漆黑里,他的聲音挺起來尤其清淡,淡得仿佛是在說夢話,可是她的心忽然暖暖的。她一笑,主動抱了抱他,「好,我知道了。」

懷陌頓了頓,又道,「回去之後,我會警告沉大同,他不敢再來煩你。」

沉醉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月兌口問出,「原來你知道?」

他冷哼一聲,不自然道,「你在丞相府的一舉一動都別想逃過我的眼,所以,你最好不要做對不起我的事。」

沉醉皺皺鼻子,「總這麼多疑。我們既然有約定,那我就是說話算話,我如果做對不起你的事,也必定是因為你先對不起我。」

黑暗里,懷陌沒吱聲。

沉醉想了想,問,「那我爹的那幾個宅子……?」

「現在是我的了。」

沉醉聞言,一驚,「你說什麼?」

「我說,那四棟宅子如今是我的了。還有,也沒有什麼宅子了,早已經被我下令推平,那塊地上現在正在建客棧。」

沉醉抽搐,無話可說了。

原來,沉大同和金銀口中的「惡霸」就是懷陌,結果這兩人非但不知,還跑來求這個「惡霸」主持公道。地既然都是他搶的,那還有什麼公道可以主持?

沉醉從懷陌懷中退出,抬頭看向他的臉。

他並沒有看她,目光落在遠處,黑暗里,他的輪廓並不那麼清晰,卻依舊傾城。他不說話的時候,真是像個天人一樣,只是一旦開口,多半就是氣得你想和他一起成魔,斗個你死我活。

沉醉就這麼在心中默默地評價了他一番,而後……算了,「我們睡覺。」

「不問我為什麼?」他終于看向她。

「一定要我問嗎?」

懷陌直直看著她,沒說話。

沉醉暗地里咬牙,扯了扯唇,「爺,求您告訴我為什麼吧,我真的好想知道啊!」

懷陌輕哼一聲,「那四棟宅子原本就是沉大同搶了別人的,不義之財。」

「……所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就去搶沉大同的?」

「幾塊地而已,爺還看不上。」

「那你為什麼不干脆做點好事,還給那些被沉大同搶的人?」

懷陌冷然道,「因為那四人,其中三人已經死了,另外一人如今……失蹤。」

「那他們的家屬呢?」

「他們的家屬?」懷陌冷哼,「那四人狗膽包天,我只處置了四條命而沒有滅其滿門已經是行善積德。我既然留了他們的命,他們自然要活出個落魄樣子來,才能讓我心里好過。」

「……」沉醉無話可說,「好吧,那四人又是哪里得罪了你?」

懷陌低頭,深深看著她,緩緩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前,淡道,「他們搶了我心愛的東西。」

沉醉,「……原來這個果然就是人生,一報還一報。」

「嗯,睡吧。」

沉醉和他說了一番話,神經放松下來,這時他一說睡,她就很配合地打了個哈欠。懷陌輕輕撫模著她的頭,沒一會兒她就在他懷里睡去。

他緩緩俯在她耳邊,如詛咒般,輕而堅定地告訴她,「沉醉,你是我的,誰和我搶,誰就死。」

沉醉剛剛睡去,還沒睡熟。他忽然這麼陰陰森森地在她耳邊吹氣,她被嚇得打了個寒噤。懷陌的唇沒有離開她的耳珠,只將她摟緊了些,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背,沒一會兒她便再安穩下去。

她一直不知自己一開始是被四個人擄去的,她只見到陳生,便一直以為是陳生一人抓了她。後來,她咬牙切齒問小白要人,想要教訓陳生,小白得了他的授意,只說陳生已死,她自然就再沒有提起。

陳生四人雖然該死,但整件事卻是因沉大同而起,他自然也不可能讓沉大同好過,沉大同不是費勁心機要搶那四棟宅子?那他就讓他的一切心機竹籃打水一場空!

第二日清晨,懷陌便帶著沉醉,讓沉醉提了大大的食盒,兩人離開寺廟。沉醉往回看了看也沒見無遇,忍不住提醒懷陌,「師父還沒來,我們要不要等等他?」

懷陌頭也沒回,只牽著她走,淡道,「他不去。」

「啊?為什麼?」

「他只是每年這個時候來這里住兩天,從不親自去祭拜。不許多問!」

他解釋解釋著就忽然嚴肅起來,她想起昨晚他的警告,慌忙點頭,加快腳步跟著他。

兩人走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到了一處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周圍楊柳陰陰,一叢柳樹之下,便有一座墳。

懷陌牽著她走近,沉醉只見墓碑之上刻著幾個字——離素素之墓。

沉醉心中有許多疑惑,卻不敢多問,只小心地將食盒放在地上,拿出祭品,一一擺放在墓前。

懷陌一字沒說,從見到這座墳墓起,目光便再沒有移開,那樣的目光,深沉得讓人心驚肉跳。若說他是平淡,可那樣的平淡里,偏偏有著讓人心悸的執著和堅定;若說不平淡,他臉上卻又分明一點神情也沒有,雲淡風輕得仿佛真的只是在看著一抔黃土,黃土之外,別無他物,更沒有他的母親。

懷陌在墳前跪下,沉醉將祭品擺放好便退到懷陌身邊,陪著他跪下。

懷陌磕頭,沉醉亦跟著磕下頭去。之後,懷陌也遲遲沒有起來,只是目光如水般靜靜地看著墓碑上的字,沉醉不敢打擾,默默陪伴。

直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那腳步被來人刻意放輕了,仿佛也是懷著對死者的敬畏。然而畢竟離得越來越近,沉醉也能察覺。

懷陌卻仿佛不知,頭也沒回。

沉醉疑惑,轉頭看去,這一看,雙目睜大,身子也險些不穩。

沉魚一身白衣,緩緩往他們走來。她的目光掠過沉醉,只是微微一笑,仿佛與沉醉不過是初次見面,禮貌而生疏。

沉魚徑直走到懷陌的另一邊,朝著墳墓跪下,之後,虔誠地磕下三個頭。

懷陌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甚至沒有看她,仿佛並不知道沉魚來了。

沉醉的目光卻是直直落在沉魚身上,除了她的忽然出現讓她驚訝,更尷尬的還是……沉醉這時從側面看著沉魚嫻雅的動作,終于想起來中秋之夜,那名讓她覺得眼熟的舞姬是誰。

是誰?除了沉魚,還有誰?

沉醉忽然很想笑。

因為,一旦想明白了這個問題,許多問題也就跟著不言而喻。譬如那晚,懷陌丟下她一人離開那麼久是去了哪里,和誰在一起?

中秋夜,人月兩團圓,好一個人月兩團圓!

沉醉閉了閉眼楮,緩緩收回目光。

第一次見婆婆,真是失禮了。沉醉心中苦苦的想,也許……還是最後一次見。誰知道明年,他身邊還能不能容下她?

三人沉默著祭拜,沉默著離開,回去的路上,沉醉什麼話也沒說,默默加快了腳步,快到幾乎用跑的離開,終于將兩人扔在身後。

懷陌並沒有叫住她,她也知道,一旦沉魚出現,沉醉就必須主動消失。

沉魚淡淡笑著看沉醉倉皇的背影消失,停下原本就緩慢的腳步,看向懷陌,「生我的氣了?」

懷陌亦轉頭看她,「你不該來。」

沉魚嘲諷一笑,「我不該來,她便該來?」

懷陌的眼楮里漸漸升起寒意,「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帶她來?」

「我如何知道你懷陌的心思?我與你在一起這麼多年,你從不帶我來這里,我如今知道這地方還是我曾經暗中跟了你到山上,拼了被你責怪才查探到的。」

懷陌的嗓音驀地狠下,「你不信我?」

沉魚淒楚一笑,「我信你,是你不信我。你以為我為什麼來這里?我不是懷疑你才到這里來,我來這里,不過是想找個和你相會的機會,哪里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她?」

「懷陌,自你娶她以後,我們相會過幾次?」沉魚哀戚地笑著,笑得絕美,「我自然知道你的難處,你有你的大計,沉醉那里馬虎不得……」

「所以……」沉魚說著,一手抓住懷陌的手,緊緊握住,一雙眸子定定地望著懷陌,「讓我陪著你吧。」

懷陌眸子一眯,極快掩下情緒。

沉魚抓著懷陌的手,懇切道,「我知道很難,我也明白危險,可是我不怕。懷陌,沉魚要讓你知道,沉魚不只能和你共歡樂,也能和你共患難。」

「香荷時時向我稟報朝廷和皇宮里的事,我知道蕭越仁對沉醉殺心已定,他此刻正忙著再為你選女人,你順水推舟好不好?讓我到你身邊來,我也想時時刻刻陪著你啊。」

「沉醉的心不在你那里,你控制不住她的。你與其放一個外人在身邊,承受不小的風險,為什麼不願意要我?」

「魚……」懷陌開口,沉魚卻極快將他打斷,「別說。」

「讓我說……」沉魚苦笑,「你有一個沉醉已經把我折磨得死去活來,去了半條命,如今,蕭越仁還要再給你更多的女人。懷陌,我真的不知道,我受如此折磨,還能不能活著等到你來娶我。」

「懷陌,答應我,好不好?不要再拒絕我了……」沉魚說著,緩緩靠到懷陌懷中,柔弱無骨的小手抱住他堅實的身軀,「讓沉醉消失吧,我容不下她,我承認,我容不下她。」

「如果……如果你不願意讓我和你在一起,那麼,懷陌,放我走吧。這樣的折磨,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放我走……」

……

沉醉一路瘋狂地跑回寺廟,眼淚不停地涌出,她便用衣袖狠狠地擦著眼楮,到最後眼淚沒了,眼楮卻疼得厲害。

到了寺廟門口,又猛地停住腳步。

還回到這里做什麼?要消失的不是嗎?若是到這里,一會兒他們回來,又要見到她……

沉魚不想見到她,懷陌自然也不想。到時,三人一旦對峙,重蹈覆轍,能不能活命都是個問題。

沉醉轉身要下山。

「沉醉,你這是要去哪里?」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低沉的嗓音,沉醉背脊一僵,不得不轉身。不知何時,無遇已經站在她身後,見她雙眼紅腫,眉頭幾不可察一皺。

「是你啊,師父。」沉醉勉強笑道,「懷陌他……有事耽擱,我先回丞相府。」

「你怎麼回府?」無遇看了看她兩手空空,毫不心軟地揭穿她的窘迫,「且不說山路崎嶇,就算你下山,這里離京城至少一個時辰的車程。」

「沒事的,我有銀子,我可以雇一輛馬車。」

無遇皺眉,臉色冷下,「沉醉,你沒有說謊的天賦,這一點,你倒是該多多和你那姐姐沉魚學一學。」

沉醉听到沉魚兩字,如被針刺,苦笑,「我自然不如她……」

無遇看著她低埋的頭,不由擰眉,「我知道沉魚來了,所以,你這是在逃命?」

果然什麼都知道……明人面前,她也沒有掩飾的必要了,沉醉點點頭,「我想,今日沉魚來者不善,我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你倒還有些敏覺,只是,沉魚若是一心想要除去你,你以為你逃得了多遠?」

沉醉苦笑,「總不能不逃吧,我的命,別人不珍惜,我自己還是珍惜的。」

「如果珍惜,一開始為什麼還要嫁給懷陌?」無遇的聲音里莫名其妙就含了他自己也未曾覺察到的怒氣,「看你這個樣子,你分明就是什麼都知道,知道了卻還要嫁給他,你也好意思說你珍惜你這條命?」

沉醉自嘲地笑了笑,「也許……是因為我貪心吧。既愛自己這條命,又還想要愛他,想要魚與熊掌兼得。不過,魚與熊掌從來不能兼得,如果不能戒‘貪’,最後的結局就是一無所有。」

「戒貪?」無遇聞言,臉上動容,眼色微微震驚。

半晌,無遇長嘆一口氣,「還記得我昨晚說送你三個丫鬟嗎?」

沉醉抬眸。

無遇道,「依然作數。你帶她們離開,她們自然會保護你。」

沉醉苦笑,「她們……能打得過懷陌嗎?」

無遇微怔。

沉醉見他反應已經知道答案,笑著搖頭,「師父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以沉魚對懷陌的影響力,若她真要我死,你送我三人,也不過是讓她三人給我陪葬。其實,自我無意中卷入懷陌和沉魚之間,我的結局大概就早已經注定。與其連死都帶著人陪我一起,不如我在此生積點德,如此,下一世,說不定我能遇見一個傾心愛我的男子。不必多好多優秀,愛我就好。」

無遇聞言,大震。

他第一眼見到沉醉時,並不喜歡她。可是漸漸的,他對沉醉那張干淨的臉莫名就生出好感,甚至隨口就允諾要送她三個侍女。他的侍女,隨便一人出去,在江湖上都能威懾一方。他自己也並非不為自己的沖動驚訝,只是細想開來,只當是給懷陌一個面子了。

今日,遠遠見她一人往這邊跑,邊跑邊擦眼楮,跑到了卻又想要離開,他不由就想到她一個人離開的危險,就這麼叫住她。

一直以為她不過是另一個被懷陌美色所惑的女子,飛蛾撲火般妄想得到什麼,沒想到,她竟然是看得比誰都清楚,她與懷陌會有怎樣的結局。

可是,她也坦誠了,她就是貪……其實,對愛,誰不貪?只是能明知結局也許是一無所有,還能拿自己的命去貪的,並見得會有幾人。

而真正讓他震懾的卻是她一句︰為來生積德。同樣一句話,他曾經听另一個女人說過。

「遇,不要殺戮,為來生積德,來生,讓我們好好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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