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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種 687 蹊蹺的“客人”

687蹊蹺的「客人」

曾經有這麼一個傳說,呂洞賓問他師傅漢鐘離,多年修仙度得幾人?漢鐘離回答,只你一人而已。呂洞賓又問,師傅何不普渡眾生。漢鐘離回答,眾生痴迷,無法普渡。呂洞賓不信,與師傅打賭,欲三年之內度三千人得道。最後的結果卻是輸得精光,一人也未能度到。

佛魔一線之間,頓悟也只是一線之間,同樣的話听在耳中有的人會覺得醍醐灌頂,有的只會覺得是無良中二的自以為是,所以就算是佛祖也無法度盡世人——其實某種角度上這二者都沒有錯,能夠從某人的話中得到有益營養的,就算說話人是個公認的三歲嬰兒那也是仙音。而如果相反的話,就算說話人是古今中外公認的哲學大師,那他說的也不過是假大空的廢話而已。可見一句話到底有無道理不在于人家說了什麼,而在于自己听到了什麼。

「明心大師對我們一行人說,蹲在流民營里是死,盡力去太原城或者其他地方一試也是死,那為什麼不在死前盡力一試呢?我們都這模樣了難道還能有什麼損失嗎?」

小廝說起這段過往時臉上仍是一臉的傾佩。

「不過是些尋常的勵志說辭,你……不會連這些道理之前都沒听說過吧?」

殷玳琳一皺眉,這些勸人上進的話也太普通了。

「小人雖然愚笨,但這些道理也早就是听得耳朵起老繭了,如何會不識。」小廝笑著說道︰「但奇就奇在這里,平日里這些話我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只當是廢話,偏偏那日大師說來我卻是如雷貫耳,只覺得人生這十幾年都是白活了。雖然當時已經身處那種絕境之中,眼前卻是一片光明,心頭也是干勁十足,完全沒有將死之人的感覺了。」

「然後呢?」

這越說越神棍了,殷玳琳開始不由好奇了起來。

「然後我就開始,應該是我們就開始了入城大計——您三位都是知道的,呆在流民營里喝那清湯一樣稀粥肯定是個死字,我們只有先進到太原城來才有希望。可守城的兵丁如何會輕易放我們進去,不論我們如何軟求硬磨,求遍了四門也沒有一個人願意通融。反倒是我們的一個同伴還因為著急上火的硬闖而被打傷了。

幾乎所有的同伴都在這里放棄了,一部分離開了這里去踫運氣,大部分人又回到了流民營繼續喝清水粥。不能怪他們軟弱,大家都是凡人,假若想做就能做得到的話,那麼所有人都可以是大富翁了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那時候信心就是鼓得不得了。

我一個接一個的仔細觀察,終于發現了一個我可以為之效勞的守城軍卒。那人身上的衣服髒上三四天也不換洗一次,有了破口也不縫補,中午時分也沒人送飯。我覺得他一定是一個平日生活里缺少女人照顧的人,是以漿洗縫補這些伙計都是能省就省。然後我就找了他,幫他干了五天的這些活計之後,他總算是對我有了一點好感,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每天在他當班期間進城踫踫運氣找找機會。」

「然後你就進城,這家客棧的老板收留了你?」

殷玳琳再次理所當然的問道。

「不是這樣的,我當時好說歹說總算是讓他把我和三個同鄉兄弟都放進來了。我們四個人都是拖家帶口的,一個死了就等于是一家死了。可在現在的城里找個事做可太難了,任誰一听到我們是流民,想到一個多月前流民攻城的時候,還有謠傳說流民身上個個都帶了瘟疫,願意收留他們的人沒有,反過來叫差役抓人的倒是很多。」

小廝一臉的苦笑,想來是想起了前不久被人像瘟神一樣趕來趕去的慘狀。

「那之後呢?」

終究是少年心性,對稀奇之事少不了好奇心,殷玳琳已經覺得這段小廝歷險記完全不亞于任何江湖中人的橋段。

「連續幾天接連踫壁,我們四個里一個因為被差役抓到而打斷了腿扔出去等死;一個因為被一家大富之家的惡僕欺辱,說能喝他的尿就可以得到一個馬房的差事,他不堪其辱寧死也不願再進城;還有一個因為城外的老娘病情加重針石無效,他也心灰意冷的認命了,陪在老娘身邊送老人家最後一程自己也等死了;只有我,我听了大師的勸說之後不知為什麼只覺得想得很開,反正困窘城外也是個死,在這城里蹦最壞也不過是一死,那干嘛不拼到最後呢?

就這樣,我不停的想辦法變套路,在第四天的時候,在踫壁了二百三十七回之後終于將好不容易從城外打來的柴火賣給了這家客棧的老板。這樣又賣了五六天後,秋老板覺得我這個人還算老實,做事也肯賣力,身上又沒什麼疫癥這才收留了我。同時收拾出一間柴房,讓我將老爹老娘還有媳婦都接進來同住。

你們說,要是沒有大師的點撥,我哪來的這份心性和氣力?這會就算還沒餓死恐怕也是還在城外等死,哪能有這份生計?」

這段經歷說是傳奇也傳奇不到哪去,但對一個小廝而言卻是生死關頭去又返了。瞧瞧城外那十萬過了今天沒有明天的流民,再瞧瞧自己安安穩穩的三餐一宿,如何能不心生唏噓,感恩戴德。

小廝如此這般講述了一番,听三人點了飯菜之後便退出去廚房吩咐了,剩下三人在屋里聊著閑話。說是三人,其實傻尋參哪能插上話,只是殷玳琳與青晨曦說話罷了。

殷玳琳極少下山,所有江湖見聞大多都是听長輩們轉述,青晨曦卻似乎走動甚多,連當年的魔教之役都有參與,而且口才極好,說起種種閱歷或驚險萬分,或詼諧生趣,听得殷玳琳津津有味。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掌燈時分,三人分回自己的房間,殷玳琳與青晨曦都有晚課要做,各自打坐運氣不多時分已經入定了。可這兩人聊得太過盡興卻忘了傻女尋參不會練功,他們兩個各自在房間里有事情可做,尋參發了半天的呆,望著外面黑漆漆的夜色突然好像起了什麼興趣。

今時不同往日,太原城外十萬餓鬼圍城,雖然不是真的敵軍壓境但也難說是太平時候。太原城守早早下了宵禁令,一日餓鬼之圍不解,一日太原城的夜間就禁止行人亂跑。但凡所令禁,既然有禁就必定有人不遵守——說來這話好像很奇怪,但所謂禁令本來就是制止人們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同樣必定有人或者不以為然,或者刻意有心,總之必有犯禁。

「這些災民情況如何?可還有戰斗力?」黑夜陋巷之中,一個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楮的男子低著聲音喝問道。雖然說的是中土話,咬字之間卻奇奇怪怪,分明不是大明本土之人。

「災民這種東西的戰斗力本就不用太指望,勝在數量而已。而且我們的目的也不是要他們攻城掠陣,只要攪得大明上下不安,對我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這同樣是個黑袍裹身之輩,只是一口官腔卻是地道,兩人天南海北出身各異,卻都為了同一個目的聯手與此。听其對話顯然均是心狠手辣,居心叵測之輩。

「話雖如此,但這樣的大災大旱也非是隨時可以遇到,如果不能借此機會動搖大明國本,等它緩過氣來,我們的計劃固然要擱淺,你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異邦人個頭雖然不高,但說話間一眼望來卻如野狼般凶狠,縱使後者為匪盜多年,殺人早已如麻,但被對方這一登心頭竟然也不禁一跳。

「服部閣下盡管放心,旬月前的那次餓鬼攻城不過是牛刀小試而已,就在這幾日間我們就會煽動一次真正的餓鬼攻城。我們安排在軍營里的人也是應時而作將事情鬧到不可收拾。這次將是血流漂杵不盡不休,最終的結果無論是官兵將餓鬼屠殺殆盡,還是餓鬼攻進城去將太原化成地獄,都是一件好事啊。

嘉靖帝幾十年不上朝理政,朝堂之上官心不穩,又有嚴嵩掌權禍亂,民心不穩。這次事情爆發,自然有野心家趁機謀權篡位揭竿而起……」

「那些事情都是下一步了」服部截住了對方的自我陶醉︰「你是汪大人的心月復,怎樣做事應當不用我提醒。你打算什麼時候行動,具體……什麼人?」

兩人正在商討細節之間,服部突然話語一半,手發一枚暗器打向巷道口的一堆竹竿之中。

一陣聲響動靜,那堆竹竿堆得密實,卻被這發手里劍打得散了架子,「嘩啦啦」的散落了一地。竹竿後面露出一個人來,布衣裙釵卻是一個女子。

「是個女人」

「是個傻子?」

兩人觀察角度不同竟然從同一個人身上看到了不同的面景,異口異聲。

「這里動靜已大,今夜不宜再談,明天我們再聯系你先走一步」

服部武士抽出腰間長刀,交代一句雙手持刀顯然是打算要殺人滅口了。

「真是晦氣,手腳干淨一些,我明天會與你聯絡的。」

那位汪大人心月復用可惜的眼光看了後面一眼,快步朝巷道那邊跑去了,從這幾步小跑看來不但沒什麼武功,而且多擱于酒色,這身子骨比常人都還要不如幾分。

機密之事被人窺見,根本不用說什麼多余的廢話,服部雙手舉刀一記袈裟斬就朝著傻女肩膀劈來。

尋參腦識有損傻里傻氣,也沒有誰跟她說過半夜不準出門的話,加上鬼使神差的客棧大門竟然只是虛掩,出門的人在這個漆黑的夜中瞎逛很自然的被唯一的動靜聲吸引,孰不料竟然惹來殺身之禍。

日本刀術本就以凶狠霸道,實戰中注重一擊斃命,這第一刀更是其精氣神高度凝聚其中。雖然這個服部未能稱得日本一流之列,但單論這第一刀的斬殺已經得了其中三昧,一刀劈出竟然無聲無息。不是他的力道太弱了,反過來是實在太強了揮刀的速度已經超過了音速,刀聲被甩在了刀後,全身氣力都灌注于刀鋒于腳尖之上,別說對面的是一個弱質傻女,就是算是穿著三層重鎧的將士只怕也會被這一刀劈成兩半。

尋參現在可不是昔日的青奮,手足無力腦中無招,丹田更是空空如也不見半點內力。眼見這閃電一刀劈來——其實用「眼見」這個詞其實不甚妥當,以她的眼力根本追不上對方的刀鋒,如果勉強要說的話只能說是「感覺」——感覺到對方一刀劈來,本能的一踢腳下竹竿就朝著對方看上去好像不對的地方捅了過去。

「噗哧」

難以置信的一幕,長長的竹竿直接刺透了服部的胸膛,穿過肋骨之間前入後出直接將心髒扎了一個對穿

其實以尋參現在的手力,就是服部原地站在那里讓她戳,她能否戳破油皮都是一個未知數。但現在的情況是服部猛撲過來,相當于是他自己的力量扎穿了自己的胸膛。竹竿此物雖然算不得堅硬,卻韌性十足,避開骨骼直破肌肉完全沒有問題。

這一幕似曾相識,假若長勝鏢局的人死後有靈跑來圍觀的話,當可發現這一戳實在與之前她磕飛老探子手的單刀那一招有異曲同工之妙。一此如果說是巧合的話,第二次又是這樣,恐怕再難用巧合遮掩過去了。

可惜鏢局的人死後無靈,服部刀客也沒有無心還能活的比干本事,這個神奇的秘密只能再待日後有緣人去解開了。

但服部人死是死了,可死前所有精氣神都集中在了刀上,人雖死了可這一刀還是繼續砍了出去。只是死了終究是死了,這一刀砍出去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本來要將尋參從左肩處砍成兩段的,結果卻是在對方頭頂處削過,只削掉幾縷頭發,余下單沛然刀氣卻是順著軌跡繼續斬了出去,將旁邊一個石鼓砍出了近尺深的一道深痕

「砰」

竹子穿透力確實不弱,但也正因為穿透力太強了所以其實並沒有抵消服部多少的沖擊力,人是死了刀也砍歪了,可尸體依舊沿著慣性往前直沖。這會兒的尋參似乎沒了之前的神奇,傻乎乎站在那里被崩斷了竹竿,然後又被尸體撞得飛了出去,一腦袋磕在牆角石塊上頓時昏了過去。

只是前後腳之間,巷道之中又來了兩名「客人」。殷玳琳與青晨曦又非是無能之輩,只是尋參自己亂跑這種事情委實不在意料之中。但稍一疏忽隨即彌補,殷玳琳想起尋參腦識有損,放任她一個人在屋子里恐怕未必會好好休息,結果推門一看卻是空空如也。連忙叫醒了青晨曦兩人尋著痕跡找了出去。不多時已經找到了昏迷在巷道中的傻女,只是跟她在一起的竟然還有一個死人

「這是……東瀛刀」

雖然並未與日本高手親身切磋過,但求瑕宮專情劍道,各種劍類無一不曉,日本劍似刀又似劍,其劍法以進攻為守極盡凌厲霸道之能,其中頗有可借鑒之處。殷玳琳也曾研究過日本劍術,是以一看地下的那把長刀就認了出來。

「黑布蒙面于黑夜之中鬼鬼祟祟,又使用這樣的武器,當是東瀛劍客無疑。只是這些倭寇一貫在沿海活動,如今怎麼會混到這麼深的太原城來?」

青晨曦一把拉掉了死者的蒙面黑布,只見下面是一張不認識的臉,東瀛人與中原人長相差異不大,這麼靜靜的一具尸體躺在那里,如果不說的話恐怕也難以分辨究竟誰是哪的人。

「尋參沒事,只是磕了後腦暈過去了。」

殷玳琳快速檢查了一下尋參的傷勢,發現並無大礙。這兩人默契配合各查一方,竟然出乎意料的合拍。

「這個並非是尋常的浪人武士,看其痕跡,光是刀罡所至已經破石近尺。此人的劍法未必一定是一流,但若論生死對敵,興許一些中原高手未必能擋下他第一刀。」

青晨曦竟然也熟悉東瀛劍法,這倒是小小出乎殷玳琳的意料。

「但就是這樣的實戰高手,竟然在一招之間被人以一根竹竿刺殺,殺他之人的武功更加深不可測」

年輕的少俠微微皺眉,從這半截竹竿的位置大概可以看出那位殺人的高手是正面迎敵,然後在對方迎面一刀的瞬間間不容發的反手刺死了對方。這樣的高手說少當然也不會很少,但要說多其實也沒多少。若論仇怨的話武林中丐幫最是與倭寇敵對,但這並不能解釋倭寇干嘛跑到山西太原這個放著他們搶都沒多少好搶東西的地方來。

「此事可能與流民之禍有關,不過廟堂之事與我們無關,既然尋參沒事我們也不用多管,這尸體放在這里明天自然會有人發現,我們還是回客棧休息,天一亮就出城繼續趕路吧」

殷玳琳看同伴皺眉苦思不由出言開解,只要不是沖自己來的,她才懶得理這其中有什麼蹊蹺之處。這話雖然冷漠但以三人現在的情況似乎也只好如此,青晨曦無奈點點頭,轉身抱起了依舊昏迷的尋參便欲回客棧。月光之下卻隱約瞧見,尋參的右手掌心有破痕,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擦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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