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始末
第二天上午，杰洛特從原來發的帳篷里面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有新人加入了獵龍小隊。
其中一個，戴著一頂怪異的紫紅色帽子，上面裝飾著銀搭扣和一根長長的白鷺羽毛，羽毛垂下，遮住他的雙眼。杰洛特認出了那頂帽子和那根羽毛，它們在布尹納和艾魯加非常出名，在所有宅邸、城堡、旅店、酒館和妓院都為人所知——尤其是妓院里。
「丹德里恩，你怎麼來了？」
「杰洛特！」
帽子下露出一對快活的藍眼楮，「簡直是個驚喜！真是你嗎？你也是來屠龍的嗎？」
杰洛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皺著眉看著詩人同學問︰
「一個半月前，我們在維吉馬城分開的時候，你不是說要去奧森福特學院上學嗎？」
「這里距離學院可有幾百里遠，你怎麼來這里了？」
詩人同學正想解釋，忽然看到從帳篷里走出來的葉奈法，像是立刻明白了什麼一樣，先是對著美麗的女術士彎腰行了一個紳士禮，然後抬起頭對杰洛特擠眉弄眼，道︰
「天吶，杰洛特，我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了。」
「你們和好了嗎？昨晚睡在一起了？葉奈法女士原諒你了嗎？」
听到這三個問題，葉奈法面無表情地看了丹德里恩一眼，手指微微一抬，詩人同學就捂著喉嚨，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女術士瞪了杰洛特一眼，然後邁著優美的步伐，離開了這里，前往了國王的帳篷。
直到女術士的身影離開之後，丹德里恩的臉色才開始好轉，然後心有余季的走到杰洛特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同情的看著他，說︰
「葉奈法女士還是這麼有性格，女術士果然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只有你們獵魔人才能承受她們的愛，就像韋恩一樣。」
「對了，我們的韋恩也來了嗎？他是不是也在哪個女術士的帳篷里？」
杰洛特一臉蛋疼的看著不知悔改，滿嘴跑火車的丹德里恩。
想起昨晚被葉奈法變成看家犬，在帳篷里待了一個晚上，他知道這件事絕對不能讓詩人同學知道，不然的話，絕對會被他笑話一整年，甚至好幾年。
于是趕緊岔開話題，問道︰
「你還沒說，你為什麼不在學院里，而是在霍洛伯爾。」
提到這個，丹德里恩頗為驕傲的昂了昂頭，翹著小胡子說︰
「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我是本世紀最有天分的吟游歌手和詩人，我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上半年的所有學業，拿到了學分，然後又開始了我的創作之旅。」
「一周之前，我就听到消息，特意趕到了霍洛伯爾，本來我會和國王一起出發，全程記錄這一次獵殺惡龍的全部故事，將它編成一首傳世的詩歌，讓美麗的姑娘們為我吟唱。」
「可是沒想到，在出發前一天，一個漂亮的小寡婦找到了我，讓我幫她解決困難，當第二天我從她的床上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開始下山了。」
「那個寡婦真是太熱情了，讓我錯過了與國王會合的時間，年輕的國王也沒有等我，而我想自己趕過來的時候，居然還被那個大頭兵給攔在了渡橋外，說什麼沒有通行證就不許通行。」
說到這里，丹德里恩晃了晃他的腦袋，一副對方很不識相的語氣說︰
「真是一個榆木腦袋，居然差點讓本世紀最偉大的詩人錯過了這次的屠龍盛會，這種角色就是每個故事里都會出現的那種難纏的小鬼嗎？」
听著詩人同學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廢話，杰洛特一臉無奈，但也沒有辦法，丹德里恩就是這樣的人，嘴巴就是他的武器，一旦開始，就根本停不下來。
不過杰洛特倒是不討厭這種感覺，像他這樣不受歡迎的人，身邊有個像丹德里恩這樣，全身上下都充滿了熱情的朋友，感覺。
「這麼說，你對這件事的始末都非常了解嘍？」
「關于那條綠龍，以及為什麼會有國王參與這件事？」
雖然來到獵龍營地也有一天時間了，但是杰洛特並沒有從誰的口中得到太多的情報，他被韋恩賣給葉奈法當做護衛，也只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一條綠龍，而且還受了傷，其他情況則是一無所知。
丹德里恩挑了挑眉，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說︰
「也不看看我是誰，我是偉大的詩人，吟游歌手，只要北方王國內有任何一點大事，我都會第一時間趕到。」
「而每一件大事，都會成為我的作品，伴隨著我的吟唱，將我的名聲傳到所有人的耳中。」
杰洛特被丹德里恩的廢話說的有點受不了了，他用力拍了拍詩人同學的肩膀，說︰
「快點說正事，不要廢話了。」
見杰洛特有些不耐煩了，丹德里恩也放棄了彈奏魯特琴的想法，而是簡短的說︰
「事情很簡單，大概一周之前，一頭龍降落到了霍洛波爾城城外，它的身體有三匹馬那麼大，直接從空中撲向了牧羊人的羊群，嚇走了牧羊人之後，吃掉了四只羊，又殺掉了好幾只，帶著幾只羊的尸體飛走了。」
「飛走了……」
杰洛特點點頭。
「就這樣嗎？然後呢？」
「當然不是。」
「第二天早上它又回來了，這次離城市更近。它俯沖下來，撲向布拉河畔的洗衣婦。我的朋友啊，她們嚇得四散奔逃！我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麼好笑的場面。那條龍在霍洛珀爾城上空盤旋了兩圈，又飛去附近的牧場襲擊羊群。」
「它引發了多大的恐慌和混亂啊！要知道，前一天甚至沒人相信牧羊人的話……市長開始動員城里的民兵與公會，但還沒等他組織起人手，人民就憑自己的力量解決了此事。」
杰洛特皺了皺眉，他可不相信，普通人能夠對付一只在天空中飛翔的龍。
「怎麼解決的？」
「用一種很常見的辦法。有個叫柯左耶德的鞋匠想出一招，他們宰了一只羊，往羊肚子里塞滿菟葵、顛茄、毒芹、硫黃和鞋匠用的樹脂。為保險起見，當地的藥劑師還自作主張添加了兩夸月兌煮沸的藥水，再讓克里夫神殿的牧師給這件祭品祝福。」
「然後他們把羊綁到木樁上，放到羊群里。說真的，沒人相信那條龍會在一千只羊里選中這只臭氣燻天的死羊，但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其他羊都活得好好的，唯獨這只連同木樁一起被它吞下了肚。」
丹德里恩說的口水四濺，非常詳細，也許這件事就是他親眼所見。
「沒過多久——也就技巧嫻熟的男人解開女人緊身胸衣的時間——那條龍就開始咆孝，嘴巴和都噴出煙來。接下來它打了個滾，想飛走卻摔落下來，不再動彈。」
「有兩個人自告奮勇跑過去，試探它還有沒有呼吸。這倆人一個是當地的掘墓人，一個是村里的白痴。」
「我們後來為他們砌了一座規模不大、但看起來極其漂亮的墳冢。」
杰洛特知道綠龍還活著，不然也不會成立現在的獵龍小隊。
「所以說，綠龍在裝死嗎？」
「正是如此。」
丹德里恩愉快地答道︰
「它還活著，但已經虛弱到沒法吞下掘墓人和白痴了。它只喝了他們的血，然後飛了起來……盡管飛得很勉強，但還是讓所有人擔心不已。那條龍每撲騰一兩腕尺，就會怒吼著墜落，接著再次起飛。有時它只能拖著後腿往前爬。比較勇敢的人跟在不遠處，不讓它離開視線。接下來的進展你們肯定想不到。」
「那條龍跳進了大凱斯卓山脈的峽谷，離布拉河的源頭不遠。它一直藏在那兒的山洞里。」
「龍巢？」
杰洛特明白了，為什麼這麼多人會聚集在這里，巨龍巢穴里的寶藏一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傳說，每一個冒險者，農夫貴族，甚至國王都听過這樣的故事。
他點點頭說︰
「我明白士兵為什麼要封鎖那座橋了。有人想獨佔寶藏，而那人就是坎恭恩的聶達米爾。」
「正是如此。」吟游詩人點點頭，「整個霍洛珀爾因此開了鍋，他們覺得龍的寶藏應該屬于他們，但又不敢跟聶達米爾公然作對。那位國王是個年輕的蠢蛋，嘴上才開始長毛，但他知道如何讓人敬畏。聶達米爾想要那條龍的心情勝過了一切，這就是他行動如此迅速的原因。」
杰洛特聞言皺著眉，回頭看了華麗的國王帳篷一眼，有些不解的問︰
「我覺得一名國王應該不至于為了一筆虛無縹緲的寶藏，大費周章的親自來屠龍吧！」
「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嗎？」
丹德里恩得意的笑了笑，作為一名名氣很大的詩人，他比普通人知道更多的情況。
「我相信，比起寶藏，他對龍更感興趣。因為你想啊，聶達米爾覬覦瑪琉爾公國已經很久了。公國王子離奇死亡後，只剩下一位已到適婚年齡的公主。但瑪琉爾公國的權貴階層對聶達米爾和其他追求者都不看好。」
「因為他們清楚，新任掌權者肯定會縮減他們的權力，而年輕的公主耳根子軟，根本沒法應付這種局面。為此，宮廷里的大臣們翻出一本積灰的陳舊預言書，上面說，王冠和公主的玉手只屬于征服巨龍之人。他們相信這樣就能維持現狀，因為在周邊地帶，已經很久沒人見過龍的蹤影了。」
「聶達米爾根本不在乎什麼預言，他用盡手段，想用武力征服瑪琉爾公國，但霍洛珀爾有龍出沒的消息傳到他耳中，讓他意識到這是個讓瑪琉爾貴族無話可說的好機會。」
「如果他能帶著那條龍的首級、大搖大擺地回到瑪琉爾，人們就會像迎接諸神派來的君王一般迎接他，那些權貴也不會再有怨言。」
「所以嘍，他肯定會像貓抓老鼠一樣尋找那條龍。更何況那龍現在連爬行都很費勁兒。對聶達米爾來說，這是天賜的良機，是命運在對他微笑。真見鬼。」
听完丹德里恩的解釋，杰洛特忍不住皺著眉，吐出一口氣，這件事果然又牽扯到了政治，還是關于王位的爭奪。
每隔幾年，北方大陸上總是會出現這種事情，貴族們為了權利挑起戰爭，然後丟下幾十具農民的尸體，留下一群孤兒寡母，然後又引來一群怪物。
對于這樣的事情，杰洛特都已經麻木了。
他對著丹德里恩招了招手，現在葉奈法去覲見國王了，不需要他的護衛，他準備帶著詩人同學去帳篷里喝點小酒。
那是女術士的美酒。
不過葉奈法從來都不對這些身外之物吝嗇，喝掉一兩瓶應該沒有什麼事情。
而就在這時，國王的帳篷被人從里面掀開，一個戰士打扮，身材高大，穿著紫色絲絨束腰外衣，外罩黑貂皮裝飾的短夾克的高傲男人被趕了出來。
他嘴里還叫囂著︰
「龍是瀕危動物，殺掉它只會給我們帶來災難，無數事例都證明了這一點。」
「身為國王，你更應該明白這個道理，而不是為了私利，去破壞大自然的平衡。」
看著這個衣著華貴，卻被衛兵趕出來的男人，杰洛特挑了挑眉，向丹德里恩問道︰
「這家伙是誰？自然的平衡，難道是一個德魯尹的信徒嗎？」
詩人同學頗為神秘的搖了搖頭，嘿嘿一笑，說︰
「這是魔法師，多瑞加雷大師，正是因為他的幫助，我才能不需要通行證來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