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群妖出世火飄搖
世有五鳳——
多赤者鳳，多青者鸞，多黃者鶵，多紫者鸑鷟，多白者鴻鵠。
這會兒，茫茫外海上，一座孤寂的島嶼上面，伴隨著爭相呼嘯的啼鳴聲，遠遠地看去，五色焰火交纏成漩渦，內里不住隨著明光兜轉的，正是五鳳的外相！
只是或許煉入法焰之中的妖獸血煞太過濃烈了些，仔細觀瞧去，五色焰火上面盡都像是籠罩著一層朦朧的暗紅色紗衣，也正是這一道暗紅顏色，竟將五色焰火的氣機盡都牽系在了一起。
啼鳴聲中，連五鳳的外相，也在暗紅顏色的映襯下，變得愈發栩栩如生，幾若是鳳凰真靈現世！
似乎這才是《五鳳引凰南明咒》的正統修法。
只是倏忽間，伴隨著一道焰光掃過，原地里本還是蔥郁的灌木叢林，登時間便化作了焦土，連地面上原本濕潤的頑石，也在閃瞬間開裂。
焰火的霹靂聲中，盡數是島嶼上面萬物生靈隕落的哀鳴。
以及——那最為淒厲的嘶吼人聲。
五色火焰化成的風暴中央，是那中年道人用冷漠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眼前關于一整座島嶼生靈的性命的毀滅。
那焰光里不斷扭曲著的，那極盡躍動的詭譎形體，落在中年道人的眼中，便好像是甚麼野蠻而原始的舞蹈——自由、爛漫。
話音落下時，淳于止那極其古怪的聲音忽然間響起。
中年道人看去時，便听得那老者斷斷續續的聲音艱難的響起。
充沛的草藥香氣與妖魚反復熬煉精粹之後的鮮香味道一同在口中炸裂開來，緊接著，是渾厚的藥力與元化作洪流奔涌在中脈中，最後，是灼熱熾烈的暖流充斥著胃囊丹鼎。
莫道忠存放在靈浮島上的諸般寶材，都被楚維陽分門別類的收在了乾坤囊里，唯獨有數百枚蛇卵，盡都生機盎然，偏偏乾坤囊里存放不得活物，這才教楚維陽幾經輾轉，最後安置在了大甕中，封存在了道殿角落里。
話說到最後，那中年道人幾乎季動的整個人顫栗起來，肩膀 烈的抖動，整個人像是在打擺子。
再多端看一會兒，便發現連老者臉上滄桑的皺紋也是這樣，那本該飽經風霜任由歲月凋琢的地方，卻忽地生出些粉紅顏色的細密紋路，恍若是蛇鱗紋路，又像是本就枯竭的血肉在皮下寸寸斷裂開來。
封在大甕上的符紙掀開，再看去時，果不其然，最上面的那枚蛇卵已經破碎開來，細長的小蛇盤在原地，似是極懵懂的扭曲著。
正說話間，纏繞在楚維陽手腕上的玉蛇不禁扭動著，發出似乎不滿的嗡鳴聲。
再仔細觀瞧了一會兒，那中年道人竟似是感懷了起來，半低著頭，再抬起手來的時候，竟然從眼角處抹去了一點淚痕。
如此腳踏實地的進益，真切的讓楚維陽覺得，與煞淤積掙命，不再是一件虛浮的事情，而是切實可見的，就正擺在眼前、踏在腳下的路！
與此同時，似是感應到了楚維陽心中的歡喜，旋即，有一道靈光從山河簋上兜轉而過，好像經歷了這樣的過程之後，山河簋的靈韻也盛了一絲。
楚維陽遂也起身，看向不遠處那平坦而開闊的地面。
地張大嘴巴，老者的口中就只剩了艱澀的呼吸聲，恍若破敗的風箱一樣，似乎連哀嚎都已經成為了耗費心神的一件事情。
一眼大略看去，又像是老者的枯發下，生生又鋪就了一層滑膩的蛇鱗。
藥力化去煞，元法力牽引煞，五玄冥復又煉化煞。
這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莫大飛躍！
可仔細看去時，那老者頭頂上枯發稀疏，若嬰兒胎毛一樣，可偏生仔細看去時，老者的稀疏枯發下，盡是一頭的腌，像是甚麼髒污淤積，又像是皮質的角化，更像是修魔功的反噬。
隨即，楚維陽像是想到了甚麼一樣，趕忙折轉回身，幾步路踏進道殿中，直往角落里的大甕走去。
「要有大火！要有漫天的塵煙！要有那巫覡的肆意起舞！要自由，要爛漫……」
不著急的，百蛇列島，你們莫家號稱坐擁百島不是？我一遍遍去問，要問上一百回你們才算族滅！」
「族長已去叩拜碧雲老祖，族滅？族長活著，我們就不算是族滅！反而是你們，庭昌山……魔門里的叛徒！你們的法統，是真真要流入妖族中去了！殺了我，再殺一百個我，也是一樣的結果！」
听庭昌山妙法的準沒甚麼錯處。
老實說，海島上本不是種地的好地方，尤其是靈浮島這樣寬闊而平坦的道域，可楚維陽布下護島陣法之後，以霧靄定住風雨，又調和了水火之後，如此氣韻充沛的地脈之上的島嶼，便已然是闢開靈田的好地方。
輕撫過山河簋上細密好看的紋路，楚維陽這才一揚手，教法器兜轉間，化作一點靈光，沒入袖袍之中。
緊接著，他臉上露出了些幾乎病態的猙獰，可隨著臉頰的抽搐，再看去時，他竟像是在淺淺的微笑著。
楚維陽托著下巴，自顧自的搖了搖頭。
「外海妖人……殊是無禮！」
——
靈浮島上。
說著，中年道人的臉上復又漲紅了幾分。
焰光兜轉之間，渾厚的法力落下，倏忽間包裹著一個清瘦的老者，就要拽出火焰之中，往自己的面前拉扯。
至于藥草的種子，早在靈丘山坊市里，楚維陽就有所準備，後來到島上，得了莫道忠的浮財，這靈藥種子，便再也不是甚麼缺物。
「貧道已經是在除魔衛道了！」
「得，本說是做蛋羹的，這下，只能煮蛇肉羹了……」
楚維陽的動作並不快，玉蛇本有直接橫空躍起，然後將丹藥截胡的機會，可自始至終，玉蛇只是盤在楚維陽的掌心里，愈發扭動起身軀來。
「人身本已是通衢仙路，偏生要學那畜生模樣！當年若非是七十二道城之主庇護，似你們之流，便該判歸孽修之類，見一個殺一個！」
話音落下時，許是心情季動，那火煞手印 地一用力，那老者身上骨裂的聲音幾乎像是爆豆子一樣， 里啪啦，倏忽間響個不停。
「那個人是該死的，可他將法門傳了出來，流落到了你們這兒，于是這世上該死的，就又多了一家。」
等那老者被拉扯到中年道人面前來的時候，老者仍被火煞手印攥在半懸空，只見得身形扭曲，再看去時，嫣紅的鮮血已經從老者道袍之中不斷滴落，可還未等落到地面上時，便已經被熱浪烘干，只留下愈發腥臭的氣息。
饒是如此，中年道人都不禁怒斥道。
只是此刻，楚維陽指尖處的劍氣還未發出，忽然間，法劍懸在楚維陽身側，劍鳴聲中，心神里傳出了淳于止的聲音。
「止姑娘，怎麼了？」
閃瞬間，楚維陽揮出的劍指錯開，落實了地面上。
如此，恍若是一人瞬息間接連三次出手一樣，不敢說將這會兒散逸開來的煞盡都十成十的消去了，可這套組合拳，已經足以消去其中六七成。
同樣的藥草栽種下來，怕是在這片靈田中，還能多添三分藥力。
話音落下時，楚維陽並成劍指，就要一道劍氣打落，直斬幼蛇七寸而去。
「且慢！」
下一瞬，中年道人的手又往焰火之中一招。
再感受著自身法力的進境，如今一口羹湯入月復，遠遠超過巔峰時數枚龍虎回元丹的煉化修行！
這樣快則一月，慢則三四月，便足夠教楚維陽再去窺一窺煉氣期六層的門徑了！
楚維陽料想著，似自己這樣修行起來，丹鼎幾是吞天洞，再多的藥草也不夠耗費，需得提前準備下來，能省不少的花銷，更能多些藥力。
「這妖蛇的真靈……我是說魂魄真靈，不大對勁！」
看去時，那人竟毫無反抗之力，一命嗚呼不過是眨眼間道人的「舉手之勞」。
話音落下時，那老者便 地掙扎起來。
聞听此言，第一瞬間，楚維陽沒去看那妖蛇，反而偏頭看向身側的法劍。
中年道人幾乎猩紅的雙眸中醞釀著殺意，看著那老者，像是在看甚麼仇人一樣。
而這片刻間，淳于止卻始終沉默著。
與此同時，中年道人抬起手來，似乎是想要去捏著老者的頭顱。
雄渾的法力靈光，幾乎在滿空中凝結成一道火煞手印，被攥在掌心里的那老者，也是四肢百骸盡都發出骨裂的哀鳴聲音，整個人咧著嘴，似是想要呼號，卻生生發不出聲音來。
因是，便開闢了這一方田畝。
怪哉！照理說，這會兒也不該是蛇卵生機變化的時候……
緊接著，楚維陽仰起頭，又像是陶醉一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登時間，水火兩相化作龍虎，交匯于丹鼎之中，以龜鳳演化玄冥，五磨盤之中，復將藥力與元法力進一步精粹，煉化去侵蝕而來的煞。
此刻，楚維陽捧著手中溫涼觸感的山河簋，正將那一口淺澹赤紅的靈光吸入了口中。
中年道人臉上的紅暈一點點散去了，他抽搐著嘴角，卻不再有絲毫的笑意。
他回看著四下里，五色焰火下的遍地焦土，看著風暴漩渦中揚起的灰盡與塵埃，忽地揮了揮手，復又將老者拋回了法焰里。
「見明孩兒，陰冥路上，你且好生看著，為叔已經在給你報仇了！」
眼見得此，楚維陽臉上的笑意方才更盛起來，翻手又取出枚寶丹來，小心的碾碎了，才讓玉蛇一點點吞服下。
只一眼就能觀瞧到，短短數日的時間過去，楚維陽已經在那兒闢開了一方田畝。
第二次重建之後的木質道殿之前，門扉洞開，楚維陽端坐在蔥郁的草地上，面前是無垠大海，是濃霧里兜轉的烏光，依先天八卦而行；
因是，楚維陽捧起玉蛇，翻手間取出一枚碧雲渙神丹，正要湊到玉蛇面前，逗弄著玉蛇，等它張開口的時候，楚維陽手腕一翻，反而將丹藥直接拋進了嘴里。
也到底，終于還是有一口鮮血，直接從老者的口中吐了出來。
「據說……玄門的踏罡步斗，這腳步間的九宮八卦，盡都源自于巫覡，源自于古巫法門，那會兒先民蒙昧，春雷時起舞，豐收時起舞，勝利時起舞，悼亡時……也要起舞。」
但楚維陽知曉，她總要開口，開口說些甚麼。
哦？這是又一位淳于止？又要傳我一宗法統的機緣？
「魂魄真靈不大對勁？是怎麼不對勁？照理說這妖蛇剛剛出世，心神還算是懵懂罷？便是玉蛇，隨我身邊這麼久了，神念波動間，也還不能以魂音傳遞人言，一條幼蛇，還能怪到哪里去……」
于是，中年道人伸在半懸空處的手旋即頓住，緊接著，他便像是看到了甚麼髒東西一樣，趕忙將手縮了回來。
這會兒，楚維陽緩緩踱步，正要往那靈田處去，準備再好生修繕一下時，忽地，又細微的碎響聲從楚維陽身後的木質道殿內傳出。
「殺他的人，從見明那孩子的乾坤囊里，拿走了庭昌山的部分法統，雖說誰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可因果擔在閆家身上，出了事兒，就得要我們抵命……」
而楚維陽所端坐的地方，則是島嶼真正水火交濟的節點樞紐處。
「見明那孩子死了，死在了庭昌山，閆家往後百十年的希望，沒了。」
「你們家那個甚麼莫島主，去哪兒了？貧道已問了好幾人，你若是還不說，我便要再去燒一座島；
說話間，中年道人兀自揚起手，一道法印隔空打落，漫空中似是有一道暗紅色交織的雷火化作利箭，將一位逃出了火焰風暴的修士身形洞穿。
做罷這些，楚維陽方才听得了淳于止說得這沒頭沒尾的一句，遂趕忙追問道。
「那幼蛇中蘊藏的，是一縷殘魂，字面意義上的殘魂，連真靈都被蒙昧了去，幾若風中殘燭的魂魄！」
身後是地洞入口，金玉交織間，其上懸浮著一口深青色法焰，仔細看去時，那焰火里偶然間還能見一縷紫光兜轉。
原本蒼白的臉色在這一瞬也變得通紅，仿佛沉醉，連眼波深處醞釀的靈光，也盡都暗紅的血煞顏色。
聞听此言的同時，楚維陽一道火光煙氣打落，只是毒煞之的余韻，登時間便直接教那妖蛇昏厥過去。
正這般想著的時候，接連的碎裂聲便從甕中傳出。
再看去時，又有三條妖蛇出世，都是一般無二的萎靡模樣。
這回，楚維陽反而覺得，大概會是甚麼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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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