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酒樓。
「侯爺如今已經是都城中的風雲人物,就連陛下都時常掛在嘴邊,如若將來有機會,還請侯爺多多提攜卑職。」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離無極在羅平的陪同之下一起走出了包廂,緩緩向樓下走著。
羅平帶著滿臉諂媚的笑容,討好著說道。
「好說,好說。」
離無極笑了笑,不置可否的應道。
羅平開心的點了點頭,畢恭畢敬的在前面開路,堂堂的都營衛指揮使,此刻卻像極了離無極的跟班。
離無極也沒有制止,任憑羅平在自己面前獻殷勤。
他和羅平之間,不過都是互相利用罷了,誰也不會真的把對方當成朋友。
正在這時,離無極無意中發現一樓大廳的角落中一個落寞的身影,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角落中,一名文弱書生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低頭喝著悶酒,絲毫沒有被周遭的嘈雜影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正是蕭弘興。
「侯爺?」
正在前面開道的羅平察覺到了離無極腳步的遲緩,遲疑著問了一句,順著離無極的目光向角落中看了過去。
「羅大人,本侯還有些私事要處理,就不送羅大人了。」
離無極回過頭看了一眼羅平,笑著說道。
「哦,好好,侯爺請自便。」
羅平遲疑了一下,緊接著笑著點了點頭,拱手行了一禮之後,轉身向外走去,臨出門前又向著蕭弘興所坐的方向瞟了一眼。
待羅平離開之後,離無極緩緩向角落中的蕭弘興走了過去。
此時的蕭弘興,似乎正在想著心事,並沒有听到有人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身邊,低著頭,端著酒杯,神情有些呆滯。
看著魂不守舍的蕭弘興,離無極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尤其是看到蕭弘興眼眶周圍的那塊瘀青之後,忍不住眯了眯雙眼。
緊接著,離無極自顧自的坐在了蕭弘興對面的椅子上。
這時,蕭弘興終于回過了神,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對面,緊接著不由得愣了一下,急忙起身行禮。
「見過公子。」
蕭弘興一邊行禮,一邊側過了頭,下意識的想要掩飾自己左眼眶的瘀青。
「坐。」
離無極抬手示意了一下,淡淡的說道。
蕭弘興答應了一聲,緩緩落座,有意無意的低著頭,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緊接著,離無極伸手將小二招呼了過來,點了幾樣剛才在樓上吃了之後覺得味道還不錯的小菜。
面前的桌上,除了一壺酒之外,什麼都沒有。
堂堂的蕭家公子,到酒樓喝酒居然連下酒菜都負擔不起,可見蕭家二房的日子過得有多麼拮據。
想到這里,離無極不由得嘆了口氣,說到底,如果不是他將茶攤的老板請到德雲軒當掌櫃,蕭弘興如今也不至于連個喝酒的地方都沒有,只能跑到這里受人白眼。
「有心事?」
離無極看著蕭弘興,淡淡的問道。
「沒有」
蕭弘興搖了搖頭,臉上擠出了一絲難看的笑意。
「眼眶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離無極繼續問道。
「不小心摔的。」
蕭弘興模了模自己的眼眶,不好意思的說道。
「真是摔得?!」
離無極輕哼了一聲,沉聲問道。
他剛才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塊瘀青明顯就是被人給打了。
听到離無極的質問,蕭弘興咽了咽口水,變得沉默。
「誰干的?」
離無極沉聲問道。
「與府中下人發生了沖突,不小心踫到了。」
蕭弘興遲疑了一下,緩緩答道。
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根本瞞不過離無極。
「這麼說,是你的頭不小心踫到了對方的拳頭?還真是巧得很啊。」
離無極笑著說道。
听了離無極的話,蕭弘興露出了滿臉尷尬,臉色也逐漸憋成了通紅。
被下人把眼眶打成一片黑紫,他也算是都城中頭一份了。
「是蕭暮秋指使的吧?」
離無極頓了一下,繼續問道。
蕭弘興沒有說話,將小二端上來的小菜往離無極的面前推了推,又默默地為離無極倒了一杯酒。
雖然他沒有回答,但其實已經給出了答案。
「他們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嗎?」
離無極端起酒喝了一口,淡淡的問道。
「知道又能如何?或許在他們的眼里,我只是公子的一條狗,根本沒放在心上。」
蕭弘興苦笑了一聲說道。
听到蕭弘興的話,離無極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如果不是被欺辱多年,蕭弘興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居然把自己比作狗。
「听說你跟戶部尚書朱文清之孫關系不錯?」
離無極頓了一下,話鋒一轉,緩緩問道。
「啊?」
「沒錯,朱公子也好詩書,與在下偶然相識,並未因在下是蕭家二房中人就輕視在下,從那之後便算是朋友,偶爾相聚,切磋詩文。」
听到離無極突然換了話題,蕭弘興愣了一下,接著緩緩解釋道。
言辭之間,對朱文清之孫滿含感激之情。
離無極看著蕭弘興嘴角漸漸升起的那抹笑意,微微皺了皺眉頭。
如此卑微中又飽含感激的朋友,根本算不上什麼朋友。
「好了,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等得空了,我會找時間去蕭府看望一下你的母親。」
離無極仰頭將杯中酒喝完,留下了一句話,徑直起身離開。
「公子慢走。」
蕭弘興急忙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禮,目送著離無極離開。
對于離無極這個「朋友」,他的心里更多的是敬畏,雖然離無極曾說過他們是朋友,也曾答應他要讓他有朝一日成為蕭家下一任家主,可他並不敢當真。
所以即便是受了委屈,被人打了,也不好意思去告訴離無極。
「蕭家二房的壽辰是哪天來著?」
酒樓外,離無極一邊登上馬車,一邊淡淡的問道。
「兩日之後。」
陸遠恭敬地答了一句。
「我讓老曹備的禮準備好了嗎?」
離無極停在了車廂門口,繼續問道。
「已經備好。」
陸遠立刻回答。
「朱鶴軒也會去吧?」
離無極又問。
「自他與蕭弘興結交之後,每年必去。」
陸遠點著頭說道。
離無極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徑直走入了車廂。
隨著車輛調轉了方向,緩緩向離安侯府返回
兩日之後。
蕭府。
二房院中,蕭弘興滿頭大汗的正在廚房中忙碌著,案板上擺放著早已洗淨切好的蔬菜,放眼望去,一片翠綠,連一丁點的肉都看不到。
一名文質彬彬的青年站在一旁,看著忙碌的蕭弘興,時不時的搖頭嘆息。
戶部尚書朱文清之子,朱鶴軒。
今日便是蕭弘興之母的壽辰,本該全府慶賀,可是蕭府上下卻沒有一點壽誕該有的歡樂氣氛,大房的人更是連面都沒有露。
蕭弘興一大早就去集市上買來了新鮮的蔬菜,準備親自下廚,為母親準備一桌壽宴,這是他唯一能夠為母親做的。
「你不過就是向你父親請求為你母親辦一次壽誕,就被大房的管家直接打了出來?他們也太欺負人了吧?!」
朱鶴軒看著不停忙碌的蕭弘興,忍不住替這個朋友打抱不平。
「這麼多年了,都已經習慣了,無所謂了。」
蕭弘興苦笑了一下,滿不在乎的說道。
在蕭家這麼多年,他也不是第一次不受待見,以前也沒少挨打。
只不過這一次,他原本是覺得母親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下一個壽辰,所以就想著為母親辦一次壽誕,可是沒想到非但沒有說動父親,還被大房的人給打了。
這些事,他並未向母親提起,解釋的理由跟那天告訴離無極的一樣,也是自己不小心摔得。
「我來幫你吧。」
朱鶴軒嘆了口氣,知道蕭弘興听不得這些,于是只好不再提起,一邊挽著袖子,一邊上前準備幫忙。
「不用不用,你是客人,哪能讓你動手?」
蕭弘興一听,急忙拒絕,然後將朱鶴軒推開,作為唯一來參加壽誕的貴客,他怎麼能讓朱鶴軒動手。
「蕭公子?!」
正在這時,院中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听到這個聲音,正在炒菜的蕭弘興忍不住渾身一震,驚訝的愣在了原地,他已經听出了那是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