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去年殺青的狼牙即將在五一上映，因為有宣傳期，丁修需要請假，還不是一天兩天。
為了趕工作進度，導演開始大量拍他的戲。
早上八點開始拍，拍到晚上十二點。
傍晚，群眾演員下班，丁修吃了晚飯後沒有卸妝，休息一會來到皇宮繼續拍戲。
今晚拍內景戲。
對手演員叫章世，飾演的是高要這個角色，不，現在已經叫趙高了。
因為不是第一天一起拍戲，丁修倒是和這位影帝不陌生，對他也很客氣。
「章老師，來這麼早？」
丁修到的時候章世已經到了，離拍還有一段時間，他手上拿著劇本，時不時念叨幾句，滿大殿走來走去。
以章世的實力，當然不是臨時背台詞，對這種老演員來說，還沒開機的時候台詞就背熟了。
現在還拿出來讀，更多是沖著改詞去的。
編劇不是萬能的，有時候編劇對筆下人物的理解未必有演員深。
像章世他們這種演員，經常因為場景不一樣，情緒不一樣，臨時台詞是常事，有幾次丁修都差點沒接到。
「這場戲情緒有點大，提前過來找找感覺。」劇本背在背後，章世溫笑著說道。
丁修道︰「要不要我幫你對對？」
「那就謝謝你了。」
丁修是他的對手演員，兩人能在開拍前多演幾遍，找準尺度和節奏，正式開拍後效果會好得多。
這比一個人自己琢磨要強。
只是因為需要演，不只是對詞，花費時間不少，章世沒好意思和丁修提，人家沒有這個義務幫忙。
現在丁修提了，那就更好了。
「害，多大點事，來吧。」
監視器前，導演蔣家俊在看通過鏡頭畫面指揮攝像怎麼擺弄角度，看到丁修和章世演起來了，他也沒太在意。
演員能自己努力，他這個導演輕松不少。
「你說的對，我是墮落了，你現在可以罵我了。」
「我罵你怎麼了？」
「好，真好，那你把我帶來，有想過把我帶回去嗎？在這里他們都欺負我，就因為我特麼沒權沒勢。」
「你是了不起，大家都愛你！這特麼是什麼破地方，破地方啊。」
「我就是要一步步追到更高，我要做趙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趙高……」
丁修的台詞不多，就那麼幾句話，主要是面部表情戲多，看著昔日的大舅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需要演出懊悔，痛惜，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戲比較多一點的是章世，這場戲他的難度要比易小川大，從一開始的自傲到被易小川打擊後變得怒吼。
「章老師，這台詞你自己改了嗎？」
第一遍對完，丁修就知道章世又改詞了，和他知道的不一樣。
「改了幾句。」章世點點頭，皺著眉頭道︰「我覺得原來的詞有點平澹，沒把趙高的心理變化表達出來。」
丁修道︰「原來的台詞確實有點平，不過你現在也沒改太多，我覺得還是有點不夠強。」
章世眼楮一亮︰「仔細說說。」
不管地上髒不髒，丁修就地坐在木質的階梯上︰「易小川是主角，一路走來幫助他的人太多了，沒吃過什麼苦，受過什麼難。」
「他不理解高要被斷子絕孫的痛苦，不了解高要被人打，被人折磨，每天游走在生死邊緣的壓力。」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要勸高要大度，高要沒給他兩個嘴巴子就不錯了，所以這里的高要一定是憤怒的，難過的。」
「在這個世界唯一的牽掛是易小川，他以為懂他的也是易小川，他做了很多壞事，對不起很多人，唯獨沒有對不起易小川。」
「最愛我的人傷我最深，這里的高要怒吼中帶點眼淚會不會更好。」
坐在丁修身邊，章世若有所思︰「有道理，高要難受，沒人訴說，還要被唯一的好友批評，內心深處悲涼，他苦啊。」
「你說說，台詞應該怎麼改？」
丁修想了一下，把自己代入進高要的角色里，沒一會起身︰「這次咱倆換換，我來演高要。」
「好！」章世激動說道。
丁修醞釀幾秒鐘情緒後，豎起大拇指，一字一句道︰「你了不起，你清高，你現在可以罵我了？」
這表情仿佛在說，是誰救了你的命，是誰勾引秦始皇小老婆，是誰冒著殺頭風險給你們傳遞消息。
你錢賺夠了，美女也有了，日子過好，現在就來罵我？
章世吼道︰「我罵你怎麼了？」
「好，真好，你了不起啊，你把我帶到這里來，你有沒有想過把我帶回去？我跟你講，我不想回去。」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和易小川都企圖找回去的辦法，但自從易小川抱了項羽和劉邦的大腿，在玉漱公主哪兒嘗到了咸，甜頭，這小子就沒再想過回去。
現在他也混好了，他不想再回現代當一個廚子。
「你知不知道我在這邊受了什麼樣的欺負？」
「你知不知道我在這邊受了什麼樣的欺負？」
連著兩遍，丁修說了同樣的話，第二遍情緒更加激動，抬起手指頭說道︰「就因為我沒錢沒勢，我特麼殘廢啊！」
「你真了不起，大家都愛你，這什麼破地方，破地方，破地方啊。」
說道這，丁修的情緒已經很激動了。
易小川為了拯救大秦，親自帶隊去殺一個還沒崛起的小人物，那個人叫趙高。
人被殺了，就當他以為萬事大吉，改變了命運，轉頭宮里的好兄弟高要因為升官，被賜名為趙高。
這特麼才是真的趙高。
易小川崩潰。
別的叫趙高的他能殺，反正不認識，殺了就殺了，眼前這個是自己大舅哥，還救過自己命，和自己從現代穿越過來的。
所以他今天過來勸剛剛升官的趙高。
但趙高哪里會听他的的，自己是歷史上大名人趙高，這特麼是起飛的節奏啊，以後只要穩健一點，整個大秦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本來還想拉著好兄弟易小川一起起飛，沒想到易小川反過來勸他，說他忘了初心，被利益燻昏了頭腦。
我特麼去你的吧！
你看上秦始皇小老婆，我都沒說你色迷心竅。
轉身，丁修走上階梯，一步一句聲嘶力竭道︰「我特麼就是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追到最高。」
轉身，面對著章世，他手指頭舉過頭頂，吼道︰「老子要做趙高！」
「好！」
監視器前，導演蔣家俊突然喊道。
一開始他也沒注意丁修他們，只是隨著丁修聲音越來越大，他才瞄了幾眼，這一看就沒挪開目光。
這才是他想要的趙高。
後期的趙高為什麼要變得那麼不擇手段，半點良心都沒有？
只有眾叛親離，了無牽掛，才會讓他徹底打開的牢籠。
此時的趙高，已經露出爪牙，有噬人之勢。
「這段演得好。」導演棚離得有點遠，章世沒有听到導演的聲音，不過在丁修演完後，他的表情和導演是一樣的。
「你是怎麼想到改成這樣的？」
「我壓根就沒想台詞。」丁修吐了口氣，從趙高的情緒里出來︰「我只是把我代入進去，幻想一下我要是趙高，我會說什麼。」
他要是趙高，肯定是權傾天下的趙高。
是朋友就來跟我，帶你裝逼帶你飛，不來也行，別擋我，不然別怪我砍你。
章世回憶丁修剛剛的詞，回味幾秒，砸吧嘴道︰「還是你們年輕人有魄力。」
他年紀大了，即便年輕時候拿過影帝，也沒什麼事業心，現在的狀態是半只腳踏在娛樂圈。
因為名利心不強，有點想像不出一心奔事業的趙高是什麼狀態。
現在丁修打了個樣，他有譜了。
「先不和你說了，我把詞記下來，再琢磨一下演法。」
丁修的狀態是對的，但演技不如他，很多地方還能更好。
「你忙，有需要叫我。」
沒有打擾章世，丁修隨便找地方坐下，等待調整好機器開拍。
像這種戲骨，為戲痴迷的人，他見過很多，沉迷在角色中的時候，比發現新大陸還開心。
「卡！」
「過！」
「換個機位，繼續拍下一條。」
正式開拍後，章世給眾人演繹了什麼叫做影帝，台詞還是丁修之前說的那個，不過演技上要比丁修強了不止一籌。
神態，語氣，肢體語言，都是教科書級別。
「章老師厲害，這段絕了！」
「哪里哪里，這都是丁修改的，我照著他演。」
「章老師謙虛了，我自己演成啥樣我還是有數的。」
「你之前那是對戲，我現在是正拍，不一樣很正常，如果換個位置，你演的比我好。」
老演員比較懂人情世故，一點都沒有因為演得好就自滿，反而一個勁捧丁修，說他的好。
丁修表演趙高的時候是對戲，沒什麼要求，能演出大概就行，真要等拍的時候，百分之百是正拍效果好。
所以他說丁修演得好是真心話。
當然，換個位置就能演的比自己好就是客氣話了。
演技需要磨，需要研究，他入行那麼多年，要是被丁修比下去，那就不用混了。
……
一場戲拍完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卸妝後，丁修坐上房車前往酒店。
車上，趙麗影站在丁修身後，幫他按摩肩膀，順便匯報明天的行程。
「我們明天中午之前到港島，下午休息兩小時，兩點鐘後去影院參加首映禮，六點鐘後有晚宴，明天一共要兩套西服，我已經準備好了，你要不要看看喜不喜歡。」
「不看了。」
「應付記者的稿子在桌上，修哥你有時間看一下？」
「不看了，你給我讀一遍，我听听。」
「丁先生，葉問和狼牙同時上映，你有信心打過他們嗎？答︰說打不恰當，都是同行，觀眾喜歡看哪個就看哪個，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國產電影。」
眯著眼楮，享受按摩的丁修睜開眼︰「葉問也是五一上映嗎？」
提起這個他可不困了，當初就是因為葉問才挑戰的八大武館，沒想到又撞到一起了。
「嗯，五一上映，宣傳力度很大。」
「那我的回答就要變一變，就說打不打得過，大家不是已經看到了嗎？」
趙麗影咂舌︰「這樣是不是太，得罪人？」
她想說的是太狂了。
雖然說的是實話，但當著記者說這話，容易得罪人。
「不懂了吧，狼牙宣傳少，不趁機拉一波熱度，哪來的票房？不行的話我再去找詠春切磋一下。」
狼牙投資太少，拋開制作費用，宣傳費低得可憐，能蹭蹭就蹭蹭吧。
這一波畢竟是公司投資的，公司的錢也有他的一份，票房好他也賺錢。
實在不行再約一次八大武館。
趙麗影︰「……」
听得出來，丁修很認真，是他干得出來的事。
翌日，抵達港島。
來到港島，吃完中午飯，睡了一個午覺，下午兩點，丁修來到電影院參加首映禮，和吳驚一左一右迎賓，女主角盧靖珊跟在後面一起賠笑臉。
「容姐姐，感謝捧場，一會別走啊，晚上一起打麻將，我給你放炮。」
「芬姐，里面請，張進啊，晚上喝幾杯。」
「謝謝程龍大哥，不醉不歸。」
「程導，辛苦了。」
「兵哥，不是說來不了嗎，謝謝謝謝。」
前來捧場的人不少，都是些地頭蛇，陳法容，蔡少芬，程龍，程小冬，元兵，元嘩等人，還有一些是吳驚的朋友，
不過吳驚的朋友比較少。
站在門邊，吳驚笑容都快笑僵硬了，心里還有點唏噓。
這幾年他一直在混港圈，但認識的朋友還不如丁修這個從來沒混過港圈的多。
說到底還是他不夠紅。
娛樂圈從來都是誰紅跟誰玩。
丁修名氣大，合作過的大咖多，加上年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前途無量，任誰遇到都願意捧他兩手。
時間差不多，見該來的都來了，丁修和吳驚回到影院。
簡單招呼幾句，電影開始。
餐廳內，桌上放著麻婆豆腐，西紅柿炒雞蛋，丁修大口吃得背香，櫃台前，一個年輕的女子也在買東西，熱情的和老板打招呼。
鏡頭拉遠，二人同框。
影院內的人不知道這個鏡頭是什麼意思，但丁修，吳驚，還有盧靖珊知道，這個畫面其實是對應電影最後一幕。
畫面再閃，一艘商業渡船吭哧吭哧行駛在海面。
導演，主演，配角……赤紅色的名字不斷浮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