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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都別出來了

工部認輸並不令人意外,竹木抽分本就是一種流通稅,在元朝的時候,是屬于戶部征收權限,到了明朝,因為戶部掌握了鈔關,竹木抽分就歸了工部。

現在要統一征收商稅,戶部的鈔關必須讓出來,相應的,工部的竹木抽分也要交出來,一句話,往後商稅權柄,必須完整,不能令出多門。

夏原吉也點頭道︰「可以,但是往後通政司的稅收必須如數上繳國庫,戶部核驗數額,有任何差錯,必須通政司承擔。」

徐景昌笑道︰「該是通政司的,自然由通政司承擔。不過我倒是想說一件事,以後刑部征收的罰款,抄沒,是不是也要歸入國庫?」

「那是自然!」夏原吉立刻轉身對尚書鄭賜道︰「听見沒有,刑部借著辦桉,罰沒銀兩,查抄犯人家產,往後凡是這類事情,必須要如實記錄,上繳戶部,如果有出入,你們刑部難辭其咎!」

「你!」鄭賜氣得翻白眼,「夏原吉,你不要太過分,戶部權柄太大了,不該什麼都插手,我不答應。」

夏原吉只是澹澹一笑,他看了眼徐景昌,「徐通政,你看怎麼辦?」

徐景昌也澹澹道︰「還能怎麼辦?本來是各個衙門偷逃稅款,收入混亂,貪墨橫行。我已經封存了許多賬冊,大可以上呈陛下,查辦貪官污吏,殺一個人頭滾滾。但我想著責權如果不能整理清楚,接下來不管誰接任,還會出亂子。太祖高皇帝殺了那麼多官吏,最後也沒有解決問題。如果諸位覺得我的做法不合適,還是學太祖皇帝的辦法,那我就把賬冊轉給錦衣衛,通政司不摻和了,諸位意下如何?」

一听這話,鄭賜無言以對。

大多數情況下,他是要拼命捍衛刑部利益的,寧死不屈,誓死不從……

但是這一次不行,因為弄不好,真的會死。

「刑部附議!」

鄭賜說完,眾人把目光落到了禮部尚書宋禮身上。

宋禮急了,「我一個禮部,向來口不言錢,清水衙門,你們還想把我怎麼樣?」

這時候夏原吉呵呵冷笑,「我說宋尚書,咱們都在這個天牢里面,你就說點真話能怎麼樣?你禮部可負責招待藩國,朝貢這一塊是你們把持的。雖說朝廷一向厚賜藩國,但賞賜的銀錢絲綢是從戶部出的,那些貢品可是落到了你們禮部,你不交出來嗎?」

宋禮怔了一下,「那,那以後和藩國交往怎麼辦?」

旁邊的刑部尚書鄭賜咳嗽了一聲,「宋尚書,數月前陛下討伐朝鮮,你們禮部就說了一堆奇怪的話,如今殿下凱旋,打出了國威,打出了軍威。你要是還認為禮部可以把持對外交往,我也少不得上書彈劾,讓你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你!」

宋禮氣得臉都青了,女乃女乃的,這就是自己的同僚,下起手來,比徐景昌還狠,招招致命,刀刀見骨,全都往要命的地方招呼。

有他們在,自己不答應也不行了。

「那往後和藩國交往,要怎麼辦?」

徐景昌道︰「禮部只負責禮儀接待,凡是朝貢物品,除了少數獻給陛下的國禮,其余要交給市舶司,統一歸為關稅事項。」

宋禮咬了咬牙,「成,我認了!」

談到了這里,徐景昌環顧四周,基本的稅賦分割,權柄洗牌,總算是有了眉目。

「夏尚書,事到如今,就由你來主筆,把咱們的改革意見寫下來,然後六部九卿聯署,一起上呈陛下。」

夏原吉看了看其他眾人,大家伙心里頭有一百個不願意,但還是點頭。

兵部尚書劉還催促,「你快點吧,在這個天牢里面,我總是渾身起雞皮疙瘩兒,回去之後,非請幾個大師,替我驅驅邪不可。」

徐景昌忍不住大笑,「劉尚書,姚少師就在這里,你請他幫忙,不是更好嗎!」

劉下意識搖頭,「不成,姚少師的價錢太高,我可請不起。」

眾人一陣發笑,夏原吉已經開始運筆如飛,很快就把方才提到的方方面面,全都寫了下來,又給眾人過目,大家伙一一署名,最後交給了徐景昌。

「大功告成,諸位,咱們可以回家睡覺了,明天再去面君。」

徐景昌轉身要走,大家伙也都喜笑顏開,如釋重負。

「等等!」

一直沒出聲的吏部天官蹇義終于翻身坐起,怒目圓睜,瞪著這幫混球!

「徐通政,你是不是忘了為什麼來天牢?我告訴你,吏部不同意,你們討論的東西,我一個字都不答應!」

眾人也是一震,壞了,怎麼把他給忘了?

朱棣是把蹇義扔到了大牢,但是卻沒有免官,人家依舊是吏部天官,六部之首,他不答應,大家伙商討的東西就是白紙一張。

眾人面面相覷,這可如何是好?

最後還是徐景昌一臉笑容,走到了蹇義面前。

「蹇尚書,我們談妥了,事情解決了,陛下自然會釋放您的,不用害怕。」

「你放屁!」蹇義真的爆粗口了,「你們在外面大吃大喝,我在這里面。你們還指望我能答應?而且你們是錢收不上來,我是錢花多了,這能一樣嗎?我現在稀里湖涂答應了,你們就能出賣我,到時候換個吏部尚書。你們那點牛黃狗寶,我算是看透了。與其早晚都要罷官,不如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好!」

這天牢可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到了這里,誰都失去了優雅,誰也不端著了,紛紛露出了最猙獰的面目。

蹇義要魚死網破,夏原吉急了,「蹇尚書,我的天官大人,那個津貼著實沒有辦法,已經答應發了,如果收回去,到時候百官震怒,尤其是督察院和六科,還有國子監、翰林院,他們會玩命的,到時候你絕對會身敗名裂的。」

蹇義哼道︰「那就大家伙一起聯名,要死一起死!」

「蹇尚書,你不能這麼不講道義。」劉急忙道。

蹇義冷笑道︰「道義?這是朝堂,不是水泊梁山的聚義堂,少跟我扯這些!」

宋禮嘴角顫抖,「那,那你也不能連山賊都不如啊!」

蹇義把眼珠子一翻,怒道︰「你說我是山賊,確實,我就是山賊,可你們呢?你們是國賊祿鬼,更不是好東西!」

這下子可真讓人領教了天官大人的犀利,眾人也是面面相覷。

怎麼辦吧?

津貼不能削減,蹇義又不松口,朱棣那里也不好交代。

哪怕夏原吉都急得冒汗了。

徐景昌深吸口氣,只能無奈道︰「眼下只有最後一個辦法了。」他目光看向夏原吉,「夏尚書,現在各省的存留有多少?」

夏原吉一怔,所謂存留,就是指各地征稅丁賦之後,有一部分留在地方,主要是擔負地方官吏俸祿,秀才的廩米,還有藩王俸祿,也包括部分的賑災款。

與存留相對,叫做起運,起運的部分,就是送入戶部,交給國庫的部分。

這也是大明朝財稅上面最大的一個漏洞,就是缺少總收總支,地方總是想盡辦法多存留稅款,運送京城的越來越少。

因此出現了一大批欠稅大省,諸如江西,就是其中的翹楚。

徐景昌問起這事,夏原吉嘆口氣,「今年各地減免的田賦非常多,給藩王的俸祿又不能削減,有些地方的存留已經到了七八成,給戶部的少得可憐。要不是過不下去,我也不會想征收商稅的主意,我是真的難!」

徐景昌笑道︰「你難不難我不管,我的意思是咱們改變個計算方式,地方存留也是朝廷歲入,只是戶部沒法隨意支用罷了。」

夏原吉皺眉道︰「你要干什麼?」

「很簡單,就是算個總數,交給陛下。如此一來,吏部的支出雖然數額還是那麼多,但是所佔據的比例就小了許多,也就不那麼扎眼了。」

夏原吉瞠目結舌半晌,才不得不由衷說了一句,「徐通政,你真是個人才!」

敢拿朝三暮四的手段湖弄朱棣,豈止是人才,簡直是天才!

事情到了這一步,總算是有了結論,戶部重新總算一年的收入,把地方存留加入之後,吏部的俸祿支出就能削減到總數一成五,看起來是少了很多……

當然了,只是看起來少了,畢竟地方官吏的俸祿可是被忽略了……而且夏原吉還想到了一個高招,他把藩王宗室開支單獨列出來,又把武臣勛貴的俸祿也單獨列出來,這麼一對比,京官俸祿看起來就合理很多了。

「行了,這回大家伙沒有意見了吧?可以聯署上奏了。」

蹇義略沉吟,終于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眾人喜出望外,紛紛往外面走。

只不過他們沒有料到,此刻的大牢門口,已經被錦衣衛塞滿了。

而且還有一把牛頭那麼大的銅鎖,把大牢門口給鎖上了。

當群臣喜滋滋出來,成國公朱能等在這里,沖著大家伙一笑,「傳陛下口諭,大牢里面清冷心靜,方便諸位思考國事,為君分憂。故此陛下恩賞,六部九卿,悉數在天牢過年,都別出來了,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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