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申子明在陳升面前蹲下。
二人頭頂的天空,正有悶雷聲不時作響。
要下雨了。
「如果不出我所料,剛才有人報警了。」
「最近的派出所,出警大概需要半個小時。」
「等警員一來,就會通過現場的破壞痕跡,推斷出我們氣感者的身份。」
「到時候他們會通知武安局,同時開始逐家逐戶的調查。」
說到這里,
申子明扶正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同時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隨後,
他看向陳升。
藏在眼鏡背後的眸子,只有如古井深水般的平靜。
彷佛他剛才不是殺了個人,而是殺了只雞。
「我們運氣不錯,很快要下雨了,能省很多功夫。」
「你還有十五分鐘時間,趕回家中,並將身上的痕跡處理干淨。」
「除了你來這里的事情以外,其他一切照實說就行。」
「謊言越多,破綻越大,切記。」
說著,
申子明一只手扶著陳升的腦袋,兩只手指按住他的鼻梁。
「忍著點。」
卡察!
陳升的鼻梁復位。
「你的傷勢對氣感者來說不算重,別去醫院,他們組織的人可能會調查記錄。」
「在家老老實實養兩天就行了。」
陳升靠在樹干,听著申子明的話。
他的目光,卻落在一旁的豬臉人身上。
對方脖頸處,正有鮮血如涓流般不斷涌入地面。
失去神采的眼球,依舊保留著其生前最後的情緒。
不甘、憤怒、難以置信相互摻雜著。
自己殺人了。
陳升突然意識到這一點。
在過往二十五年的生命中,他從未想到,殺人這種事情會落在自己頭上。
親手將一個生命扼殺。
他本應該害怕。
或者說惶恐。
但奇怪的是,
陳升的內心,卻前所未有的平靜。
在這平靜之中,還摻雜著一絲異樣的情緒。
似乎是——
「嘶——」
手臂突然傳來的痛感,令陳升倒吸一口涼氣。
同時也將他拉回現實。
申子明將他手臂的骨頭也復位了。
「你好像對殺人這種事很熟?」
陳升看向申子明。
二人共同經歷生死,彼此卻相知甚少。
「干得多,自然就熟了。」
申子明低著頭,若無其事地回答著。
他停頓一下,又補充道。
「不過我殺的都是該死的人。」
「誰定的界限?」
「我自己。」
「行吧。」
二人談話間。
申子明將陳升扶起。
「接下來交給我,你先回去,不要被發現破綻。」
陳升並沒有立刻離開。
他有些遲疑地看著申子明,張了張口。
成為氣感者,到底是什麼樣的體驗?
為什麼有的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有的卻視人命如草芥。
豬臉人以及其所屬的組織,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們在尋找什麼?
申子明又是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陳升內心,有太多的疑惑。
但最終,
他還是問出了心中最迫切的那個問題。
「你們氣感者殺人殺多了,是不是都會漠視生命,有種自己凌駕于眾生之上的錯覺?」
听到這話。
申子明笑了。
他似乎看出陳升的疑惑。
「說得好像你不是氣感者一樣。」
「不過,你這話說得不對。」
「凌駕于眾生之上,並不是錯覺,而是事實。」
「擁有強大力量的我們,能做到很多人不能做,也不敢做的事情。」
說這話時,
申子明眼中的澹漠,令陳升感到十分陌生。
但緊接著,
他話鋒一轉。
「但這些事里面,也分好事和壞事。」
「什麼事能做,什麼不能。」
「什麼人該殺,什麼人不該。」
申子明點了點自己心髒的位置。
「具體怎麼做,怎麼選,看你自己。」
隨著申子明話音落下。
滴答。
雨滴自頭頂墜落,砸在陳升鼻尖。
似乎是在告訴他時間不多了。
他深深地看了申子明一眼,隨後轉身朝河邊走去。
「你送我水果和巧克力的情,我清了啊,以後咱們沒關系了。」
臨走前,陳升揮動著手掌,似乎要與申子明劃清界限。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腦子一抽,跑來救對方。
或許是覺得對方是個好人,不該死。
又或許真的因為送禮之情。
總之,
現在二人已經沒什麼瓜葛。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陳升也不想再摻和。
他走到河邊,撿起自己丟出去的菜刀以及手電筒,便準備離開。
「陳小哥。」
但剛走兩步,卻被申子明再次叫住。
「我說了,我欠你一條命。」
「過兩天,我送你一份大禮吧。」
陳升一愣。
「什麼大禮?」
嘩!
傾盆大雨,當頭澆下。
雨聲瞬間充斥著整個世界。
陳升只能看到申子明的嘴巴上下開合著。
卻無法听到其到底說了什麼。
隨後,
申子明不再理會他,開始在豬臉人身上模索著。
陳升看了眼時間。
還剩下十二分鐘。
他沒有再耽擱,轉身便朝著家的方向跑去。
陳升一路前行。
在他身後,暴雨為其沖刷著一切痕跡。
十分鐘後。
陳升順利到家。
他第一時間給李成虎發了條微信,講述了今晚發生的事情。
正如申子明所說,他在百分之九十的事情上,都按照實話說。
唯獨省略了申子明逃走後,自己追上去的部分。
發完消息,李成虎並沒有立刻回復。
陳升月兌下所有衣服,將其扔進洗衣機。
穿著一條內褲,他清理掉方才進門時帶來的泥土和水漬。
做完這一切,
他才走入浴室,準備沖洗掉身上的血漬。
陳升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身上每一塊肌肉皆是稜角分明,均勻地分布在身體的每一處角落。
如今的他,走在健身房中,沒有人會認為他是剛開始鍛煉還沒兩個禮拜的新人。
「嘶——」
水流沖過傷口,疼得陳升齜牙咧嘴。
他手上的部位,雖然從表面看上去只是淤青血腫。
但只有陳升自己知道。
當時豬臉人每一下攻擊,暗勁都滲入到他體內。
如今的他,只是稍微動彈一下,傷口處便會有針刺般的疼痛。
這還是因為豬臉人被陳升偷襲,出拳力量大減。
要是全盛時期,陳升覺得自己一定活不下來。
「暗勁武者嗎」
「真強啊。」
陳升喃喃自語著。
水流覆蓋身體,混雜著血絲緩緩流入下水道。
待陳升從浴室走出,他便直接套上一件毛衣,將自己的傷勢遮住。
此時的他,
除了鼻子紅腫充血以外,再無其他痕跡在外。
「有人嗎?」
恰逢此時,樓下前院的門被敲響。
深吸一口氣,陳升安撫著有些加速的心跳。
隨後,
他拿起一把雨傘,來到樓下。
打開門,門外赫然站著兩名警員。
由于下著雨,加上是夜晚。
警員將手電筒對準陳升,才看清他的模樣。
「叫什麼名字。」
「陳升?」
「你臉上的傷怎麼回事?」
「練武沒注意,摔傷的。」
「你新搬來的這個鄰居,跟你有過接觸嗎?」
「有,他叫許子文,是附近學校」
「剛才發生的事情,我已經跟武安局的李成虎李隊說過了,你們可以求證。」
「我是他的徒弟。」
陳升所言,十之八九都是事實。
加上他順便提了李成虎一嘴。
兩名警員在家中觀察一番後,沒有發現線索,便結束問詢前往下一戶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