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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執念

病房里。

李承真看著華碩,澹澹的開口,問了一句,「我是該叫你華碩,還是華佗?」

「……叫我華佗吧,至少我現在認為我就是華佗,」華碩的聲音有些沙啞,目光很平靜。

這與之前截然相反,他剛被公司帶回來的時候,顯得相當的急躁,迫切的想要證明自己,但隨著種種證據擺在他的面前,似乎都在表明一件事,一件他根本不願意相信的事。

他好像並不是華佗。

可想而知,這是一種多麼大的打擊,如果突然有一天,讓你認識到,你不再是你自己,你所堅信的東西其實是錯的,你其實是別的人。

這怕是任誰都無法接受。

「其實我現在有些糾結,我不知道該用一種什麼樣的態度和你對話,」李承真眼神閃爍,「如果是按華佗來說,他是歷史上最偉大的杏林異人之一,當然值得我尊重,但你現在作為一個神格實驗誕生的另類人格,我來的目的就是消滅你,喚醒你的主人格,我其實完全不應該和你說話,但是我對你身上神格的狀態很好奇,我願意花一定時間听听你的感受,當然,前提是你願意。」

……

「華佗」沉默片刻,上下仔細打量著李承真,深深的嘆了口氣。

「听听我的感受?我只能說非常糟糕,我明明嫻熟的說著正常的語言,但我的頭腦呢卻一遍一遍提醒我,我的語言習慣是錯誤的,你能感同身受嗎?」華佗再次嘆了口氣,

「我從有思想的那一刻起,我就迫切的想要找到這個世界傳承了《青囊經》的證據,但我真的是華佗嗎?為什麼我無法想起有關《青囊經》的內容,我逐漸意識到,我可能並不是我,根據你們的解釋,我了解到了一些,我只是基于對歷史上那個神醫華佗的信仰,結合了現在身體的人格,所產生出的一種畸形的造物,當我了解到這一點後,我就迷茫了。」

「我從哪兒來我知道了,但我該到哪兒去?怎麼去,我不知道我是否有存在的意義,也不知道這些執念該不該成為我存在的意義,但是我現在正客觀的存在,我在思考,這讓我有一種觸及靈魂的空虛感!如果你能讓我消失,那再好不過,思慮過重,傷身又傷神,或許我會瘋掉的,可能我已經瘋了。」

「執念嗎?」李承真念叨了兩句,又問道,「你能感覺到,假如消解了你的執念,會怎麼樣嗎?」

「我不知道,但是有一點是一定的,一旦執念被滿足,支撐我一切行為的邏輯,會直接破碎掉,具體會發展成什麼樣我也不清楚,但毫無疑問的是我會消失,或許他會醒來,或許他還會陷在里面,那個叫華碩的孩子,他是個好孩子,還擁有很美好的人生,我的消失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我是一個醫生,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我不知道我救過多少人,但是我從不介意這個數字再多一個,」華佗的目光平靜到有些嚇人,里面充滿了對自己的思考和對生命的尊重。

……

「……我明白了,」李承真點了點頭,尊重了華佗的選擇。

李承真很干脆,沒辦法,這種事情是無法允許感情用事的,他的手上勁涌動,華佗的神格緩緩成型,倡優是可以演很多神的,盡管最根本的只有兩尊,但放在此處也夠用了。

李承真的治病思路非常簡單,既然神格是由信仰形成的,月兌離了信仰,神格自然就會崩壞,接下來就只需要喚醒那個人就可以。

現在這幾位研究人員身上都有閉元針,勁運行不暢,無法運轉神格,李承真只需要構建一個新的神格,把信仰之力吸收出來,再讓他們自然的飄散,那些研究人員體內的神格自然會土崩瓦解。

隨著神格的成型,信仰之力果然開始慢慢的被吸收出來,華佗也能感受到,不過他沒說什麼,只是很平靜的又開始打量自己,身體的每一處都覺得那麼熟悉又陌生。

…………

「你學過中醫嗎?」華佗在經歷了長久的沉默後,突然扭頭問李承真。

「沒學過,為什麼要這樣問?」李承真有些不解,他瞥了一眼神格,估模著華碩體內神格信仰之力應該基本上吸收殆盡了。

「因為你這個行為很外行啊,中醫不光是治病手段,更是一種處世智慧,」華佗笑了笑,似乎沒那麼迷茫了,「我們把人認為成一個整體,他的一切都是相通的,人乃是小天地,小天地與自然相連,」

「治病是要講因,一個人胃疼,然後你去查,明白了他是因為積食而胃疼,你就要去治積食,這是治因,你因為我這個人格影響了主人格,所以覺得消除我就可以治好主人格,這是的治果,就像是胃疼,直接去吃了止疼藥,按照中醫理論,你更應該考慮主人格為什麼陷入了沉睡。」

「您的意思是哪怕消除了神格的影響,他也會醒不來嗎?還是說他之後還會復發?」李承真有些不明就里。

「不,他會醒來,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睡過,他現在正在用我的思考方式和你對話,這次他算是因禍得福,擁有這一次另類的體驗,他之後再使用這神格武裝,只會得心應手,風險無限的降低,」華佗繼續說,似乎有些暗然神傷,「如此看來,治果未必達不到效果,只不過和我的理念不是很相符,我忍不住嘮叨一句而已,我這些天也有了解到了一些西方的醫學理論,讓我也感到很新鮮,我們的文化固然是好的,但固步自封不是啊。」

「天地是相連的,知識是相通的,世界是無窮的,人卻是有限的,唉——」

隨著一聲長嘆,華碩的身子軟倒在哪里,臉上臉譜的痕跡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似乎從來就沒存在過。

李承真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拱了拱手,轉身走出了房間。

他心里還在不斷的思考著他們剛剛的談話。

神格是信仰,但信仰帶來的卻是執念,李承真發現了一點,似乎執念越深重的人物,他所陷入的戲就越深。

在演義中,華佗是臨死前自己燒毀了《青囊經》,這也是受到最多人認可的版本,所以華佗的信仰當然遵循這一原則。

他的執念就是因為《青囊經》不受到認可的悲憤。

正如《三國演義》中感嘆︰惆悵人亡書亦絕,後人無復見《青囊》。

這顯然並不算是一種非常深厚的執念,所以他才會如此輕松的對自身產生的懷疑,也就是入戲不深。

而這種執念似乎並不是神格武裝所獨有,神明逍遙喜樂,最是無情,這種執念體現在神明的神格上,似乎就是代表著一種責任。

李承真崇尚楊朱的思想,多少有了些道家清淨避世的高高在上,但他作為倡優所演的五福神,恰好是和這個塵世沾染最深的一種。

就像過年時候他在五福神格的影響下,也會有一些墨翟悲天憫人的兼愛的思想。

但他確實和五福神的相性很高,所以他有時候會想,是不是自己本身也有悲天憫人的一點點想法,只不過是被神格給放大了。

這讓他稍微有些迷茫,這次事件是研究神格的一次很好的機會,李承真現在要做的就是抓住這次機會,求得念頭通達。

李承真深吸一口氣,又推開了下一個人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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