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還沒有注意到我們。」
李樗親眼看著邪魔黃翰林坐在那里高談闊論，深知那是受到詭域內的規則支配，沉淪在事件之中的角色。
這是幾十年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本質上就和胡家莊中的婚禮，百花樓中的花魁比武相同。
在場潛伏著的異人也都不是什麼毫無經驗的菜鳥，因此全部默不作聲，各自潛伏，尋找介入的時機。
卻見那黃翰林和眾人談論了一番書畫的技巧過後，叫人拿出幾幅名畫品鑒起來。
這些都是文人雅士的勾當，平常的江湖豪客哪里見過這般場面，個個都傻坐著，一副完全無法融入的模樣。
李樗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些人的身上，因著能夠分辨邪魔和正常人的緣故，把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自然而然的，也把那些異人的窘狀盡收眼底。
「看來這座詭域里面需要運用到一些丹青之道的學識啊，如果對書畫有所研究，無疑大佔便宜。」
他莫名的回想起了當初魔教教主羅識曾對自己說過的那一番話。
超凡之路是一條通往全知全能的道路，要皓首窮經，理解這世間的一切真理以及人世的運行規律，要知道所有的民俗，禮儀，甚至洞徹人心，才能夠在見到詭域的瞬間就判斷它的本質，知悉邪魔的各種規則和弱點……
如果這個時候有一位學識淵博的丹青大家進入此間，和那些高談闊論之中的邪魔搭上話，立刻就能夠成功融入話題，得到他們認可。
詭域之內規則為重，這般的狀況是極有可能看到對方珍藏的名畫，《骷髏幻戲圖》真跡的，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就直接駕馭了。
過往之時，他還不是太清楚羅識所曾說過的那一番話究竟是何意，但如今，愈發的深有感觸。
結果這些草莽江湖之中的大老粗們不做出頭鳥，黃翰林卻似乎沒有打算放過他們，注意到了這些坐在角落里邊一言不發的賓客。
「這幾位小友看著面生，敢問是從何而來呀？」
「呃，這……」
「我們是海西學子。」有人反應快，又或許是曾經經歷過這樣的場面，連忙站起來，拱手說道，「學生們慕名而來，只為一睹黃前輩收藏的名畫，開開眼界，還望勿怪。」
這是自承學識淺薄，沒有什麼可說，蹭個場面開開眼界就行。
黃鶯略作沉吟，卻是道︰「小女子師承吾州黃亭居士，路過貴寶地，偶然得知前輩家中藏有名畫，特來觀賭。」
「黃亭居士？」黃翰林驚喜說道，「難道就是中州之地的那位畫虎名家劉寅？」
「正是。」
「劉黃亭是百年一出的丹青大師，素有德成朝小伯虎之稱，一手仕女畫不遜當年名家唐伯虎啊！」
「據說他素來崇拜唐伯虎，連自己的名字都特地改了。」
「沒想到姑娘竟是這位的弟子，失敬失敬。」
這大概就是圈子的作用了，黃鶯只是報了個名號，便成功地引起了此地主人和主要賓客的注意，一下便被請到近前，鑒賞起鋪展在大桌上的名畫來。
「這個雌兒定是在信口胡謅。」
薛安看出了幾分端倪。
李樗微微點頭，並未反對他的判斷。
但他同時也看出，黃鶯就算說謊，也並不是信口開河。
她是真的了解那位名家黃亭居士的畫技和風格，而且本身也對丹青之道小有研究，被邀請上前，侃侃而談，完全不怯場。
李樗忽然站了起來，走到邊前。
「小侯爺你做什麼？」
薛安連忙跟上，小心勸阻。
「這位尊客……」
黃翰林兒子模樣的中年男子攔下了李樗，面上帶著幾分懷疑。
「我是和這位姑娘一起來的。」
李樗面帶笑意，微微點頭。
此話一出，中年男子不由得略帶幾分驚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黃鶯。
如果說那黃鶯是靠著扯虎皮做大旗得以入圈，那麼李樗此刻便是純粹的刷臉了。
換成另外一個形貌氣質平庸的普通士子這麼說，肯定要被質疑，當場拆穿，但是李樗這副皮囊生得極好，身上飛魚服變化出來的衣裳也是名貴華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出身。
這樣的模樣，這般的氣質，站在皇室公主旁邊都配襯得起，更何況是黃鶯這樣的鄉間俠女？
中年男子不敢怠慢，根本不用求證就放了過去。
「……」
黃鶯也听到了這句話，回轉過頭，剛想要怒斥拆穿，結果看到那張俊美無儔的帥臉，登時就是一怔，然後面色微紅，鬼使神差的忘記了阻止。
反應過來時，李樗已經擠到了她身邊，眼神示意。
姑娘，你也不想身份被拆穿吧？
黃鶯挑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結果這一瞪頗具風情，看起來倒像是打情罵俏，徹底坐實了李樗剛才所說的一番話。
「這樣都行？」
其他幾名正郁悶著的江湖豪客見狀，不由得大為，震驚。
沒有人告訴他們探訪詭域，解決詭譎事件的關鍵，但在草莽江湖之間也隱約已經有了一些經驗之談流傳。
其中一個最重要的經驗就是詭譎事件必有其規律性，順應規則可生，違逆規則則死。
而取得詭譎事件當中的「身份」，無疑是一個最為順應規則的舉動。
外來之人須當有合情合理的身份，才能完美融入到事件當中，不容易為邪魔所識破和傷害。
眼下黃鶯靠著自己本事融入到了這個圈子，而李樗搭個便車，擺明了就是佔她便宜。
其他的江湖人急得抓耳撓腮，一時之間卻無可奈何。
他們都是大老粗，既沒有那樣的學識才情，也沒有那樣的相貌氣質。
情急之下，忽的有個人站起身來，快速在黃翰林兒子那里說了些什麼。
旁人沒有分辨，但李樗和黃鶯卻是听得清清楚楚。
只見他指著薛安道︰「我和他都是跟我們家公子一起來的。」
薛安急欲撇清關系，卻被那人以眼神威脅。
朋友，你也不想身份被拆穿吧？
李樗︰「……」
薛安︰「……」
黃鶯︰「……」
方臉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