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看了程默一眼，順著剛剛那蹦出的聲音方向看過去，「黃明義害程默？」
他原本只是想要順著聲音詢問。
結果話音落下，卻七嘴八舌幾個聲音在不同的方向響起。
「沒錯，當時程默退學，就是黃明義指使葉康雲陷害程默，葉康雲自己也說過的。」
「對，縣令大人要是審訊葉康雲，肯定能問出來。」
「當時黃明義還不是秀才，他怕程默一舉奪魁，小小年紀就直接一次考試得個第一名摘取秀才，所以他不敢讓程默參考。」
這一句句的揭發，落在葉青青耳朵里，全是怒火和心疼。
對黃明義的憤怒。
對程默的心疼。
程默心里該有多難受。
程默攥著拳，立在那里，垂著眼，臉上除了最初的震怒之後，倒是一片平靜，看不出喜怒。
可……
怎麼會不怒呢。
縣令朝黃明義怒視過去，「你可真是個好先生！」
黃明義讓這一聲聲的揭發急的臉色發青，憤怒否認，「我沒有，我不是，別胡說。」
「是不是，帶回去查了就知道。」
「我們都能作證。」
「他還猥褻長得好看的學子。」
「對對，去年他想把一個學子送到京都去給人當小倌倌……」
這話一出，圍觀的人都怒火沖天了。
有人忍不住，沖上去就要揍黃明義。
縣令——
當然就沒來得及攔住呢。
眼瞧著黃明義挨了也就七八九十拳，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一樣，「大膽刁民，不許妄動。」
不過跟著一句補充。
「想要揍他，等罪名定下來，游街示眾的時候，準備好土坷垃就行。」
畢竟臭雞蛋是不可能有臭雞蛋的。
「大人，我們真的是被黃明義騙了，他壞透了，大人明察啊。」
「大人，我們知道錯了。」
縣令語落，新一輪求饒在怒斥黃明義之後再次展開。
縣令皺眉，臉上帶著猶豫。
眼見他一猶豫，那幫學子和學子的家屬求饒的聲音更大了，罵黃明義的聲音也更大了，一個個都擲地有聲，絕對能說出黃明義的一二三條罪證呢！
等大家都說的差不多。
縣令嘆一口氣。
「罷了，你們意識到自己錯了便好。」
「去給葉成陽道個歉吧，人家無緣無故被你們鬧，道個歉，既為了你們自己這一場鬧畫個終點，也為我清河縣學子的名聲洗個污點。」
「我就知道，我清河縣的學子，怎麼可能是這種是非清白不分的！」
「原來是有奸人作惡！」
「錯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錯不改。」
「知道嗎！」
縣令松口，一幫學子頓時哭天喊地的感恩戴德。
在烏泱泱一片鬧中，縣令一擺手，直接下令帶走黃明義。
其他學子被原地釋放。
他們家屬立刻撲過去，哭的哭笑的笑，罵的罵打的打。
哭夠了。
拉著自家的學子推到葉青青跟前，求一個道歉。
葉青青連連擺手。
「論理，你們給我道歉，我應得的。」
「但是我心疼你們家的阿婆阿爺，心疼你們家的媳婦孩子。」
「不供養讀書人的，永遠不知道供養讀書人有多苦，所以，別給我道歉了，你們欠的，是我爹一個道歉，更欠你們家人一個道歉。」
「但凡你們今兒被抓了，他們可怎麼辦？」
葉青青紅著眼楮哽咽著嗓音，說完，一轉身，離開。
真是深藏功與名啊！
一下更把後面那幫讀書人的家人給感動麻了。
烏泱泱的全都在說葉青青這女娃子敞亮，大氣，能成大事，宰相肚子能沉船……
好家伙，什麼好話都說出來了。
既是要給葉成陽道歉，這幫學子有人是真心悔過，有人是唯恐夜長夢多，更有人是存了點別的什麼心思。
不管為什麼，一幫人全都沖向雨水村。
浩浩蕩蕩。
青樓後院。
他們幾個一回去，葉青青就問程默，「你咋想？咱們去一趟縣衙吧。」
葉大武咬牙切齒，「這沒想到，這個黃明義能這麼壞，這個事兒，必須給程默討一個公道。」
大東看看程默又看看葉青青，搓搓手，說︰「縣令大人沒讓咱們去，可見暫時應該是不用咱麼去，當時有人揭穿黃明義的時候，我見縣令大人看程默來著，特別惜才那個表情，縣令大人應該會給程默一個公道吧。」
程默已經很多年不讓自己去想當年的舊事了。
想來干什麼？
讓自己難受嗎？
可今天，他的舊事被人當眾翻出來，抖在太陽底下，讓所有人都知道。
那一刻。
他心里更多的不是恨也不是驚，而是大松一口氣。
為一個清白。
他兜兜轉轉這麼多年，放不下的，原來不是當年不能繼續讀書，而是被迫離開書院的不甘心。
沒什麼表情的臉扯出一點笑，程默看大家，「縣令傳話讓去，就去，沒傳話就不去。」
葉大武摟住程默肩膀，「想哭就哭吧，我的肩膀借給你。」
大東立刻湊到另外一旁，「我的肩膀也借給你。」
趙四看出來這倆是在哄程默，也湊過去，「那啥，不嫌棄的話，我的肩膀也借給你，不過我肩膀有個補丁，可能有點磨眼。」
程默笑出聲，「滾。」
最後目光落向葉青青，「現在也很好，能照顧家里，能賺錢，我等你養兔子帶我們發家致富走向人生巔峰呢。」
葉青青不知道如果自己是程默，能不能這麼豁達。
但程默笑，她沒道理哭。
一舉拳頭，「發家致富！」
葉大武和大東扯著嗓門跟著吼，「發家致富。」
旁邊，春喜弱弱跟一句，「發家致富。」
「你咋在這里？」听到春喜聲音，葉大武嗖的轉頭看她，一臉震驚。
春喜滿目無措，「我不該在這里？那在哪里？我，我，我一路跟著回來的，你們也沒說不讓我跟啊，我，那我走？」
葉青青笑著兩步過去，摟住春喜肩膀。
「不用走了，以後都不用走了，想跟著我們就跟著，以後都能跟著。」
春喜瞪著一雙大眼楮，看著葉青青，一下眼淚落下來，「我爹終于要死了？」
葉大武︰……
大東︰……
程默︰……
就連趙四都抽一下眼角，「這孩子，一天到晚說啥大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