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遠和劉本濤正在張海濤辦公室，兩人一起坐在長沙發上，張海濤坐在他們對面。
此時，三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意，氣氛看起來融洽而和諧。
看到喬梁，文遠和劉本濤對視一眼，接著，不約而同，兩人臉上都涌出快意而譏諷的笑，隨即消失。
張海濤沖喬梁招招手︰「喬主任，來，進來——」
喬梁進去，沖文遠和劉本濤點點頭︰「文主任好，劉主任好。」
「喬主……哦不，喬副總編好！」文遠邊說邊沖喬梁笑了下。
劉本濤則干脆道︰「喬副總編好。」
在這個時候，張海濤和文遠、劉本濤對喬梁不同的稱呼，似乎都別有意味。
喬梁接著道︰「各位領導正在談事情啊，那我先不打擾，待會再過來。」
說完喬梁想退出去。
「哎，不用。」張海濤叫住喬梁，「兩位副秘書長剛交接完工作，過來找我報到的，我們談地差不多了……」
文遠和劉本濤對視一眼，既然張海濤如此說，那就意味著他們應該告辭了。
于是兩人站起來，文遠道︰「秘書長，我剛接手研究室的工作，今後有什麼指示，秘書長盡管吩咐。」
張海濤呵呵笑笑︰「老文，我記得你以前在研究室工作過不短的時間，對研究室的工作，想必你應該是熟悉的，我相信你重操舊業，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文遠笑著點頭，心里滴咕，尼瑪，重操舊業，這話听著怎麼不大順耳呢。
劉本濤接著道︰「秘書長，今後辦公室的工作你多指導，我會多給你匯報請示的。」
「嗯……」張海濤點點頭，「能讓我少操心就好。」
劉本濤眨眨眼，張海濤似乎話里有話，少操心是什麼意思？不給他添麻煩？還是不在背後給他搞小動作？
不及多想，文遠和劉本濤沖張海濤恭敬點點頭，然後出去了。
他們走後，張海濤沖喬梁招招手︰「老弟，過來坐。」
喬梁坐到張海濤對面。
「老弟，你是來給我辭行的吧？」張海濤道。
喬梁點點頭︰「是的，秘書長，我和柳主任剛交接完。」
張海濤眼里閃過一絲傷感︰「老弟，我沒有盡到老大的囑托，留不住你啊……」
喬梁一陣感動︰「秘書長，在當前的形勢下，你已經盡力了，我都理解的。」
張海濤拍拍喬梁的肩膀︰「好歹是平調，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一時的坎坷不等于永遠崎區，暫時的不順不等于以後會……」
張海濤沒有說下去。
喬梁點點頭︰「秘書長，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實對這一天，我早有心理準備，甚至，現在對我的安排，比我預料的還要好些。」
「現在的安排……」張海濤沉吟著，「老弟，現在的安排雖然看起來找不出什麼毛病，但你要提高警惕，防止其中會有什麼道道。」
「秘書長，你的意思是……」喬梁試探地看著張海濤。
張海濤干脆道︰「我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有人未必會輕易放過你，這次安排你去報社，里面未必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心計和心機。」
喬梁心中一凜，怔怔看著張海濤，似乎，他想到了很多，似乎，他想到了自己暫時還沒來得及想的東西。
張海濤接著笑了下︰「老弟，其實換個角度，這次調整對你也未必都是壞事，最起碼，離開委辦，離開大院，你可以遠離斗爭的漩渦。」
喬梁也笑了下︰「秘書長，你這話似乎是在安慰我。」
「不！」張海濤認真搖搖頭，「在老大調離後，你離開權力中樞機構，一面來說，是被人打著堂而皇之的名義發配了，但從另一面來說，這對你是有好處的。」
喬梁眨眨眼，不由開始尋思張海濤這話。
接著張海濤道︰「咱們這位主持對我多關心啊，專門給我配了兩位嶄新的得力的副秘書長。」
喬梁定定神，有些擔心道︰「秘書長，這二位副秘書長……你可要多提防……」
「這個我心里有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他們有什麼招數，盡管使出來就是。」張海濤一副坦然的樣子。
喬梁想了下，接著道︰「秘書長，接替我的柳主任……」
「我知道柳一萍是楚部長的人，知道她為何被安排接替你，這一點，你不用提醒我的。」張海濤笑著打斷喬梁的話。
喬梁搖搖頭︰「秘書長，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你的意思是……」張海濤看著喬梁。
喬梁放低聲音︰「秘書長，我是想告訴你，柳主任在委辦副主任的位置上，是值得你信任的。」
「值得我信任？」張海濤皺起眉頭，「老弟，此話何意？」
「這麼說吧，第一，她會盡量應付好某些人，第二，不管在工作上還是其他方面，她都不會讓你失望。」喬梁道。
「哦……」張海濤眨眨眼，「本來我還打算過一段時間，把柳一萍分管的科室全部換掉，讓她只分管後勤的，你這麼一說，似乎……」
「沒有這個必要，第一，她的能力足以勝任目前的崗位，第二，她……」喬梁接著湊到張海濤耳邊低語了幾句。
听喬梁說完，張海濤看著喬梁︰「老弟，確保？」
「沒有問題。」喬梁肯定地點點頭。
「嗯。」張海濤點點頭，「既然老弟你如此說，那我自然是要相信的。」
「多謝秘書長的信任。」喬梁道。
「如此看來，你和柳一萍私交頗深？對她頗為了解？」張海濤道。
「差不多吧。」喬梁含湖道。
「這私交有多深？了解到了什麼程度？」張海濤饒有興趣道。
「這個……」喬梁撓撓頭，「秘書長，我們可不可以換個話題？」
張海濤呵呵笑起來︰「好吧，不問了，來，換個話題……這次你被調整到報社，打不打算給老大匯報一下？」
「不。」喬梁果斷搖搖頭。
「為什麼？」張海濤道。
「因為我現在是走下坡路，不想讓老大知道為我擔心，不想給老大添麻煩。」喬梁道。
張海濤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喬梁︰「老弟，老大身邊能有過你這個身邊人，值了！不過，你以為此次江州人事調整的事，老大會不知道嗎？」
「或許他早晚會知道，但我還是不想親自告訴他。」喬梁道。
「嗯。」張海濤點點頭，「去報社上任，要不要我送你去？或者我叫上宋部長跟組織部門的人一起……」
喬梁頓時感動，他知道張海濤這話的意思，他是想拉上宋良一起去報社給自己站台。
但喬梁卻不想這樣，一來宋良剛到江州，喬梁不願意讓外人看出他對自己有什麼特殊之處；二來張海濤目前自己的處境並不輕松，在這種情況下，他不想因為自己給張海濤添麻煩。
喬梁隨即道謝，然後道︰「秘書長，我不想麻煩領導，報社的人我都很熟，不需要任何人去送，我想明天自己去報社報到。」
張海濤看著喬梁不語。
喬梁又道︰「秘書長，我說的是真心話。」
張海濤又沉默片刻，然後點點頭︰「好，那就隨你……老弟，記住，雖然你離開了委辦，離開了大院，離開了我身邊，但你隨時可以和我聯系，我的電話24小時為你開著。」
張海濤這話讓喬梁深為感動，他明晰感到了張海濤對自己的關心和愛護，明確感到，自己和張海濤之間，並不只是上下級工作關系，還有一層友誼在里面。
這友誼，似乎繞不開安哲。
喬梁突然想，有人道，在體制內，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友誼。那麼，自己和安哲、張海濤之間的關系作何解釋呢？按照這邏輯，難道這友誼雖然會有，但經不住利益的考驗？
喬梁下意識給予了否認。
又和張海濤聊了一會，然後喬梁告辭離去。
喬梁剛走，張海濤就模出手機開始撥號，片刻道︰「安書記……」
喬梁回到辦公室，柳一萍還在。
「和秘書長辭行完了？」柳一萍道。
「是的。」喬梁點點頭，「一萍，今後安心做好自己分管的工作，秘書長會信任你，會對你的工作給予大力支持的。」
柳一萍眼神一亮︰「你和秘書長說了些關于我的什麼話？」
「我和他說了該說的。」喬梁敷衍道。
「能告訴我具體內容嗎？」柳一萍很好奇。
喬梁搖搖頭︰「沒有這個必要。」
柳一萍抿了抿嘴唇︰「那好吧，謝謝你。」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喬梁道。
「但我還是要謝。」柳一萍倔強道。
喬梁笑了下，接著提起自己的東西︰「從現在開始，這辦公室歸你了。」
「我喜歡在你呆過的辦公室里工作，因為，在這里，我時常可以呼吸到你的味道。」柳一萍深情而又傷感道。
喬梁默默注視著柳一萍，看著這個曾經帶給自己巨大身心歡愉的女人，心中不由感慨︰昨日像那東流水，過去的，或許永不再回來，過去的，或許注定會成為永遠的過去。
「我走了。」喬梁輕聲道。
「嗯。」柳一萍點點頭，「我送你。」
「不——」喬梁搖頭，「出了這個門，你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前任和後任。」
「你——」柳一萍怔怔看著喬梁。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應該懂得我的意思。」喬梁意味深長道。
柳一萍嘆息一聲，低下頭︰「我懂的。」
喬梁接著走到門口，回頭沖柳一萍笑了下。
柳一萍也努力笑了下，笑里帶著掩不住的傷感。
喬梁心里微微嘆息，打開門剛要出去，一抬頭，隨即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