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戶大人，漩渦美優紀、漩渦久辛奈求見。」
越過重重結界的封鎖，初春的寒意與料峭的風雪都被一並隔絕在外。
久辛奈緊握著美優紀大人的手，從灰暗的連廊走過，最終駐足于竹木搭建的門扉前，而周遭負責守備的木葉忍者則對淚跡未干的她投來審視的目光。
那眼神無悲無喜卻讓小久辛奈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不到十歲的孩子幾度想要退卻。
但最終，還是沒能掙月兌美優紀的手掌。
——這一大一小兩位漩渦族人在水戶大人門前最後交換了一次眼神，其中蘊含的種種復雜情緒實在難以用語言描繪。
好在，初代火影之妻並沒有讓她們久等。
報門聲響起後不久，水戶蒼老卻溫和的嗓音便暫時撫慰了兩人的心緒。
「今日天寒，快請進來吧。」
竹門伴隨著一陣伊呀聲緩緩推開，身穿淺色常服的婢女依次向兩位客人點頭，而後指引她們轉過前廳，從擺設簡單的起居室一路來到水戶大人身前。
而比起與火影大人會面時那種余威不減的架勢，久辛奈眼中的漩渦水戶更像是一位普通的老人
她坐在擺滿各種忍術卷軸的長桌旁，側著身子對來客露出微笑，眼角層疊的魚尾紋與兩頰略顯松垮的皮膚都勾勒出一位慈祥長輩的形象。
這幾乎讓久辛奈暫時忘記了此行真正的目的，但那份年幼懵懂的委屈還是迅速憋紅了她的眼眶。
「好孩子，別怕，別怕。」
老婦人向久辛奈招了招手，後者先是本能地向後退開半步但隨著小姑娘感受到右手掌心從美優紀那里傳來的輕微力道，最終還是奓著膽子走到了水戶近前。
「大人，我我不怕。」
「別怕，別怕。」
老婦人仿佛沒听見久辛奈的自辯，她把湊到自己跟前的小姑娘摟到懷里，抻著脖子讓下巴輕輕擱在對方肩頭，雙手環在小辣椒背後，一下下輕輕拂過她的 背，兀自重復著開導的話語。
直到久辛奈紅著鼻子再次抽噎起來，水戶大人才又撫上她頭頂鮮亮的紅發，在小姑娘耳邊輕聲呢喃。
「還記得當初第一次學習金剛封鎖差不多也像你這般大。
父親大人的教導十分嚴厲，常常把修行置于一切日常生活之上。那時候，我和兄弟姐妹們沒少因此餓肚子但大家對此卻都習以為常，畢竟比起死于忍宗之間的火並，能在家族的庇護下多掌握一些忍術幾乎是每個人都向往的事情。」
水戶大人稍稍停頓，仿佛腦海中又浮現起當時的畫面。
但她的嘴角才剛剛翹起，片刻後，那抹稍縱即逝的笑意又被更沉重的宿命碾碎。
「那不是段無憂無慮的日子，但卻叫我一生銘記即使後來又經歷了諸多喜怒哀樂，依然無法忘懷。
哎，其實仔細想想，如果早知道拼命修煉的結果，卻是被推選為封印九尾的容器，當初或許不該那麼努力才對。」
「大人」
久辛奈震驚地側頭看向漩渦水戶！完全沒想到這位萬人敬仰的傳奇前輩竟會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
但老婦人卻只是一邊輕撫著小姑娘的後腦，一邊釋然地笑笑，仿佛一點兒也不覺得剛剛的話有什麼問題。
「不用這樣看著我，就算習得再多的封印術，誰又會自願成為人柱力呢？
真是的，每天睡夢中都要和那只壞脾氣的大狐狸作伴，醒過來枕邊躺著的又是一邊打呼、一邊流著口水的笨蛋，誰要是想過這樣的日子，我還真想跟她換換。」
「」
久辛奈無言但莫名間也停止了抽噎。
小姑娘從來沒想過會有人這樣形容威震天下的忍者之神但考慮到這話出自千手柱間的枕邊人，恐怕世界上也沒誰敢站出來說個不是。
這種巨大的幻滅與倒錯感配上老婦人故意扮出的生氣表情讓小姑娘感到有些滑稽，但在理性的克制下，久辛奈到底沒有笑出聲來。
「您說的都是真的？」
「那還能有假？」水戶寵溺的刮了下久辛奈的鼻頭︰「假如將來你也成為火影的妻子，一定也會體會到我的感受！嗨，那群毫無趣味的男人啊！」
「那我可不要嫁給火影」
心直口快的久辛奈順著老婦人的話頭接了一句。
但當她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想起困在村外的族人們，小姑娘又開始猶豫起來。
她蹙著眉頭思慮良久，這才小心翼翼地再次開口︰「那那如果我自己當火影行不行？」
「久辛奈！」
水戶還沒回答，站在稍遠處的美優紀立刻打斷了小姑娘荒唐的自白。
她壓抑著眼底的緊張看向身邊護衛的木葉暗部，甚至沒敢直接接觸水戶大人的目光。
可事實上，對于這個有些冒失的提問，老婦人不僅沒有生氣，臉上的皺紋甚至都隨著愈發洋溢的笑容擠得更加緊密起來。
「行，當然行！風之國的五代目不就是女孩兒嗎？
但你要知道，想成為火影可不是輕松的事情——那意味著痛苦的磨煉、過人的智慧以及難以想象的犧牲，即使如此，你還想成為火影嗎？」
水戶把久辛奈的小腦袋扳向自己，幫她擋開美優紀的視線。
一老一小兩位漩渦族的奇女子彼此相視，凝固的目光仿佛跨越了時光的洪流
三十年的嚴冬酷暑如白駒過隙、瞬息彈指
自渦潮隱村吹來的海風輕撫著巨木的枝干、葉片，也從泥土的縫隙吹進不見天日的根睫最終打著旋兒落進女孩兒眉間的山海，眼里的秋波
其實年少的久辛奈尚來不及經歷人間的別離，哪里懂得那些復雜深奧的道理？
但家族的困頓與那抹不經意間邂後的陽光，卻還是為陌生的木葉村增添了幾分亮色，進而幫她做出了決定。
「我想我還是想當火影，水戶大人。」
「是嗎？好太好了，太好了」
老婦人再次將久辛奈攬入懷中，將少女從冰冷的現實中救出。
但她臉上的表情卻讓人不由覺得，也許獲救的人其實是漩渦水戶自己。
——
這一刻，漩渦水戶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