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綱手大人，打擾您休息真是非常抱歉…這是有關之前使用的光敏細菌的後續研究報告，鑒于您本人在相關領域頗有建樹，我和項目組的其他同仁都認為，應該在全面鋪開後續計劃之前先問問您的意見。」
說話的藝術就是鋪墊的藝術。
直來直去的交流方式雖然看似簡單高效，但缺少轉圜的余地往往導致不必要的誤解與沖突。
總司自知先前通過共同開發入內雀之術在綱手心里積攢的好感度，基本已經因為之前的鋤奸行動消耗殆盡，因此這次會面還是老老實實從公事切入，並沒有盲目套近乎給對方閉門送客的機會。
而見慣了這幾天少年在風口上長袖善舞的操作，蛞蝓公主對于這樣的話題展開形勢也並不意外。
她用手指輕點桌面示意對方把材料放下，再回話時已經提起了幾分警惕。
「山田君過謙了，生物武器的計劃畢竟一直由你本人主導，有關這方面的問題你才是真正的權威。」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又何況綱手大人在醫療領域的功底可是盡人皆知，于情于理我都應該和您通個氣。」
靈敏的嗅覺讓少年察覺到對方話語中的疏遠之意——雖然綱手姬並沒有明確拒絕總司的提議，但對答中的態度語氣，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于是總司沒有繼續甩車 轆話兜圈子，而是順著原本的思路，點出了此行的第一層用意︰「人貴有自知之明…我雖然有幸得到火影大人的提拔擔任普外科副主任的職務，但從接觸醫療忍術到現在也不過一兩年時間。
在兼顧第五班任務的前提下，光是從書本上了解相關知識就已經讓我精疲力竭，何談與實踐相結合，將那些生硬的知識點真正融入解決問題的過程？
像您這樣的專家一定明白，理論與實際之間究竟存在怎樣的落差…
那是只有通過親身經歷才能從失敗中汲取教訓的痛苦過程，哪有人不踫幾次壁，頭一回上手就處理的清楚明白？
面對挫折和失敗，及時總結經驗教訓才是促使自己更進一步的前提，我想，天下所有做老師的人都是這麼考慮的吧。」
「」
總司的話剛剛說完，綱手那邊立刻陷入了沉默。
她皺起淺黃色的柳葉眉，仔細推敲之後，很容易就听懂了這話背後的深意…
——山田君這明顯是在通過自己在醫學領域的求知過程影射綱手本人處理復雜博弈形勢的經歷。更是在此基礎上直接暗示對方，由宇左美叛變引發的損失，或許從一開始就在三代目的預期之中！
正值壯年的忍雄對千手後裔的培養向來不計成本、盡心竭力。所以總司的推測完全符合蛞蝓公主過往十多年積累的人生經驗。
以猿飛日斬近些年在各方面主推改革的作風，的確很有可能在風險可控的情況下給予弟子一定程度臨機應變的空間，甚至默許他們在不斷試錯中加速自我完善的進程！
以此觀之，三代目在沒有任何提示的情況下將平衡木葉醫院幾方勢力的重任交到綱手身上，或許正是期待她能在紛繁復雜的博弈中親身體驗這種平衡的尺度，真正從個人實力出眾的先鋒蛻變成足以獨當一面的大將。
再進一步…
宇左美半兵衛的極端應對措施雖然並非出自猿飛日斬的本意，但火影大人的格局其實早就凌駕于這場木葉醫院內部的政治斗爭之上。
或許他在派出綱手支援野戰醫院時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論是宇左美選擇跳反，還是山田總司在斗爭中失勢，兩種不同的走向都在村子高層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日斬老師啊…」
雖然依舊難免對過去的失誤感到後悔，但在捋順了這條邏輯鏈之後，綱手的心理壓力明顯要比之前減弱了不少。
畢竟在總司的引導下，困擾蛞蝓公主的罪惡感直接從「逼反宇左美」及「破壞日斬老師計劃」的豪華全家桶狀態削弱了一半。
對于還沒完全孵化成政治生物的綱手而言，這種源于道德層面的自我疏解遠比一萬句沒有營養的安慰更有分量。
這讓她對總司的敵意因此開始減弱——反映到肢體動作層面，則表現為綱手總算將山田副主任剛剛遞到手邊的實驗報告挪到辦公桌更靠自己的一邊。
總司見狀眼前一亮！
接著趁熱打鐵，又在原本論點上借題發揮︰「這麼說也許不太合適，但其實我個人非常能體會您現在的感受。綱手大人，我們似乎都有一位願意為弟子操勞的老師，只不過他們采取的教學策略存在細微的不同。」
少年嘆了口氣，不無埋怨的繼續訴說︰「在普通人眼里，忍者是無所不能的特殊存在，但其實你我都很清楚，現實生活中多的是身不由己的難題…有些時候，我們的模樣本身就是由別人決定的，完全不以主觀意志為轉移。」
總司像模像樣的嘆了口氣，話里話外多少有幾分甩鍋給元就老師的意思…但參考他這些天的行為表現，這樣的感慨又多少有些無病申吟的味道。
綱手姬嘴角抽動…
想想自己，想想宇左美，想想第五班其他淳樸善良的應屆生，蛞蝓公主只覺得一口老槽卡在喉嚨管兒，不吐不快！
——就你這樣鬼精鬼精的妖孽也有資格發這種牢騷？
想說的話已經到了嘴邊！
但當綱手意識到自己千手後裔的身份時，這句犀利的吐槽便無論如何也無法出口了…
人世的煩惱總是千奇百怪。
越是光鮮亮麗的皮囊，往往越是隱藏著常人無法想象的苦難。
她作為忍者之神的孫女尚且不能事事如意，平民出身的山田總司這一路走來，只會比她更加辛勞。
在同理心的影響下，綱手的語氣終于完全緩和下來︰「奈良總指揮是位經驗豐富、思維敏捷的好老師，我覺得他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感謝您的理解。不過，作為木葉的一份子，我想當下還不是為這些場外因素煩惱的時候——砂忍新逢大敗，短時間內很難再組織起大規模的越境行動，但野戰醫院的建設進度因為之前的意外已經延誤，希望之後的工作不要再發生意外才好。」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成功引起共情之後，總司順勢切入對于整體局面的分析。
然而所謂吃一塹長一智。
經過之前的失誤，少年欲揚先抑的話術還是引起了蛞蝓公主的注意。
「…你听說了什麼？」
「並不是什麼確切的消息。
只是既然我目前頂替了半兵衛的職務，那麼宇左美一族勢必會做出相應的反饋，希望到時候不要影響到支前大隊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勢吧。」
「明白了。」
綱手姬點了點頭，但這一次，她並沒有再像初見時那樣給出明確的答復。
「作為火影辦公室派遣的代表，我會秉公處理分內的事務，山田主任不必多慮。」
「是，那麼綱手大人，我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