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以上提到的內容還僅僅是提綱掣領的簡要說明。
如果當真敞開了分析,可能每一個表情動作,都蘊含著不同的寓意。
只是作為中層領導,這些執行層面的細枝末節既沒理由勞煩總司費心,更沒有細細咀嚼的必要。
管理者就應該專注于管理方面的工作。
建立起一個牢靠有序且具備長期發展潛力的獎懲制度,遠比凡事親力親為實惠的多,因此比起洋洋得意的剖析那些引誘宇左美主任上鉤的心路歷程,總司此時更在意的反而是早些時候散發下去的那支淺藍色藥劑。
——作為誘餌行動中至關重要的一環,解毒藥劑似乎並沒有在抓捕內奸的行動中發揮什麼作用。
但這並不是元就與總司這對師徒畫蛇添足,也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閑筆。
更確切地說,比起從決策層揪出內奸,這支藥劑背後的計劃才是此次謀劃的重點!
…畢竟從動機分析,宇左美主任的越權行為大概率還是源于木葉內部的政治斗爭,而並非真的打算里通外國,讓火之國在此後的戰略博弈中徹底失敗。
這一點從他把協助砂忍刺殺的對象鎖定在總司身上就可見一斑。
——就像之前分析的那樣,如果完全站在砂忍的立場考慮,那麼同樣的機會用來刺殺長宗我部院長或其他排位更靠前的指揮者明顯比針對一個協調專員更加實惠!
換言之,宇左美除掉山田君的計劃是源于鞏固自身地位的需求。
甚至他很可能早就計劃好,打算借這陣東風凝聚年青一代的斗爭意志,利用少年之死向保守派大做文章。
因此,宇左美不太可能和砂忍方面親自接頭…
那等于是把黑材料主動往外送,屬于自斷後路的愚蠢行徑。
帶入半兵衛的視角,他反而更有可能采用反向情報操縱的方式,故意拋出一些指向性明確的「破綻」,誘使對方按照自己的計劃行動。
…這意味著從某個角度分析,宇左美作為高級內奸對木葉方面造成的破壞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大。只是在他落網之前,誰也拿不準其中的尺度而已。
然而現實從來容不得假設。
為了揪出這個二五仔,元就老師此次動員的人力物力甚至超過了一次中等規模軍事行動!
——全員撤離野戰醫院造成的物資損耗。
——神宮林地區現有軍事設施的的毀損。
——前線部隊為了配合行動,大幅調整的戰線。
在眼前這種山雨欲來的大環境下,以上所有由上層決策直接或間接轉化成的負收益最終都需要用人命買單!
所以倘若僅僅滿足于拔掉宇左美這個不安定因素,那元就老師作為前線總指揮的表現簡直就是場災難,大概率將被寫進瀆職界的教科書…
要是真的放任事情向這個方向發展,即使以三代目為核心小內閣不進行追究,前線那些每天都在死亡線上掙扎的部隊也得造他奈良家的反!
于是為了避免出現如此慘烈的狀況,元就老師決定干脆將計就計,以此次波及廣泛的群體事件為誘餌,順便去釣一釣風之國方面的大魚…
為此,他特意向上級請示,越權干涉了邊境防線安排的工作。將前段時間與砂忍在雨之國境內僵持的部隊,調動到二線設防。
做出這種部署,名義上是為了減少前線地區的傷亡,降低神宮林野戰醫院關門歇業引起的後勤危機。
而從戰略層面來看,其實也是給剛剛改變打法的砂忍以強烈的正反饋信心!
——木葉事先對深化防毒作戰的困難估計不足。
——多重矛盾的疊加讓神宮林地區的指揮系統發生混亂。
——邊境壓力不斷提高,沒有做好充分戰爭動員的火之國開始集中爆發不安定因素。
宇左美先前泄露情報的操作配合上奈良元就的精心謀劃,最終呈現給砂忍決策層的無疑是一連串符合邏輯的有利信號!
可以想見,在諸多利好以及戰略態勢由被動轉為主動的巨大慣性加持下,本就急于求戰的風之國將有極大概率在這個時間點上組織一次成規模的入侵計劃!
又何況,三代風影的情況與猿飛日斬本就多有相似。
為了避免被前段時間的挫折動搖自身的統治地位,他于公于私都應該促成此行!
…至此,將危機轉化為機遇的全部前提條件都已滿足。
奈良元就遂決定張網以待,希望借助這段時間支前大隊在神宮林的建設成果,保證本次任務畢其功于一役!
為了實現這一終極目標,總司提供的那種神秘藥劑,正是整個計劃中舉足輕重的一部分。
…
「您有多大把握砂忍方面真會提兵到來?」
宇左美的問題告一段落,但支前大隊的作戰狀態並未解除。
重傷未愈的山田總司和元就老師、綱手等重要人物聚集在神宮林西南面的高野山脈,一面收攏力量,一面等待恰當的時機。
與此前抓捕內奸的行動不同,對于這次順水推舟的埋伏計劃,少年心里著實沒底…
他模著右手腕的繃帶,下意識地向元就老師尋求肯定,卻不料向來算無遺策的奈良家前輩並沒有如往日一樣,解答自家學生的問題。
他抱著胳膊,躲在掩體里閉目養神,直接還了總司一個疑問句。
「你又有多大把握昨天緊急制備的那批藥劑沒有問題?」
「您這話說得…」
總司一愣,很快又進行補充說明︰「藥劑雖然剛剛制備完成,但從確定‘入內雀’之術的研究方向之後,相關的生物學實驗我這邊就一直在跟進,既然已經在醫學層面上得到驗證,想來不會出什麼意外。」
「哦,這麼說是100%有效?」
「…您昨晚不是剛說過,哪有100%的事情。」
「是了是了,難為你還記得~」
「」
奈良元就其實怎麼會不清楚自家學生心中的忐忑,他故意這麼調侃,其實本身就已經給了當事人一定程度的信心。
「就像之前咱們逐一排除內奸名單一樣,我已經在力所能及的範疇內提前做完了100%的努力,剩下的事情不以人力為轉移,我又何必去擔心。」
「那我們就這麼干等著?」
「對啊,不然呢?」
「」
元就老師調整了一下姿勢,整個人斜靠在土坑里,竟然還有幾分愜意︰「總司啊,你不缺經營謀劃的頭腦,也具備厚積薄發的耐心。
但人力有時窮,凡事過猶不及。
當你確定自己已經全力以赴,就不要再做多余的伏筆——聰明人都需要自行腦補的空間,準備的太周全,反倒惹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