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兄，淞滬一別，可是無恙？」何豐林蓬頭垢面的被虎子親手押到了韓百航的面前，一旁陪同的是寧滬線總指揮宮邦鐸。
「我何某人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當初在上海碼頭，將你放走！」何豐林長嘆一聲，閉起了眼楮，道︰「要殺就殺，不必多言。」
「啪啪啪……」一陣鼓掌的聲音在何豐林耳邊響起，何豐林皺了皺眉頭，一睜眼，剛剛坐在椅子里的韓百航忽然走到了自己的身前，道︰「何兄不愧是北洋名將，果然是氣節無雙，兄弟佩服！」
韓百航又踱了幾步，一擺手，道︰「來人啊，給何司令松綁！」
虎子看了何豐林一眼，有些不情願的道︰「是！」而後將他身上的繩子解開了。
「請坐！」韓百航聲音柔和，態度恭謹，好像戰勝的一方是何豐林，而非韓百航。何豐林看了眼椅子，轉而問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韓將軍何等人物，豈會平白示好？韓百航，你有什麼企圖，就直說吧。」
「既然如此，百航便直說了。」韓百航微笑著說道︰「一個交易！浙軍退出嘉定門以北，由宮司令接手，而後兩方簽訂和平協議，從此蘇軍與你何司令秋毫無犯，你看可好？」
何豐林一愣，目光全都聚在韓百航的身上，恨不能在他的臉上燒出個洞來，看清楚他腦子里到底實在琢磨些什麼。
「你……」何豐林問道︰「你到底有什麼圖謀？」
「圖謀？」韓百航似乎這輩子都沒听過這兩個字一樣，道︰「我能有什麼圖謀呢?不過是想給故人一點余地罷了。」
「哈哈哈……」何豐林似乎听見了這輩子听見的最好笑的一個笑話。「余地？韓將軍招招致命，何曾有過什麼余地？這種話莫非是將我何某人當成三歲孩子？」
「戰爭，你死我活，若是在戰爭當中留有余地，想必此刻身為階下囚的人就是我韓某人了！」
韓百航隨即又換上了一副和藹的笑意，道︰「不過，既然戰爭已經結束，我倒是願意做個人情。」
何豐林無話可說，只是看著韓百航不言不語。
韓百航似乎也失去了耐心，道︰「何司令！你似乎只有這麼兩條路可以走吧！第一，就像李清照說的那樣，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就在這，在這荒山之上自裁，我相信不用道明天，這個世界就會忘記你！第二，帶著你尚有戰力的部隊撤回上海，你還是上海護軍使，你，還是前敵總指揮。不過是不會再與蘇軍為敵的總指揮了。」
「生還是死，請何司令自己裁決！」韓百航轉過頭去，不再理他。
「你……真的敢放了我？就不怕齊燮元找你麻煩？」何豐林似乎對韓百航的行為無法理解。
「其他的事情，都不勞您費心，只要您做出自己的選擇。」韓百航笑道。
「我願意與韓將軍立城下之盟，我浙軍從此退出嘉定門，坐守上海，再不想犯！可好？」何豐林試著問道。
韓百航轉怒為喜，向他伸出手來。「此約就此達成。」
看了眼韓百航一臉真誠的笑意，又看了看他向自己伸出的手，何豐林不敢遲疑，趕緊和韓百航握了握就當成是簽訂了契約。
「那不知韓將軍何時能放了我的人？」何豐林問道。
「各部已經在撤出陣地，想必何司令很快就能召集您的部下，返回上海。韓某人還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韓百航風風火火，帶著一干人離開，只剩下何豐林，和他那些被俘虜又被釋放了的屬下。
「司令，這韓百航到底有什麼圖謀？」燦眸問道。
「我若知道，他便不是韓百航了……」何豐林聲音低沉，似乎自己做了個最錯誤的決定。
「高大哥，你帶一個團立刻去接手嘉定門防務，要快！想必盧永祥馬上就到。」韓百航坐在轎車里，對著邊上騎馬跟隨的高洪義說道。
「是，師長放心，小小的嘉定門難不倒我。」
「嘉定門乃是上海的北方門戶，只要將嘉定門握在手里，只要盧永祥一入上海，隨時都能攻破上海，逼他下野。原來這就是韓司令肯放匯豐行回去的原因，不過是想穩住盧永祥騙他放棄浙江，轉入上海的魚餌罷了。」宮邦鐸說道。「這一招真是厲害！」
「宮司令過譽了，只是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北方告急，咱們不能再拖了。」韓百航也是壓力極大的。
「一切听憑司令差遣就是。」這一陣子的想出下來，宮邦鐸對這個比自己差不多小上一輪的長官已然十分信服。
希望孫傳芳那邊一切順利……
何豐林騎在馬上，帶著他這些殘兵敗將一路往上海方向退去，何豐林搖搖晃晃的，始終猜不破韓百航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回頭看看自己這些連難民都不如了的部隊，想必此刻若是再拉上戰場也是不戰自潰了吧。
「司令！」傳令兵狂奔過來，道︰「司令，盧帥電文。」
「念吧！」何豐林隨口說道。
「豐林我弟啟！浙江形式山河日下，浙江之人已然不容你我，張國威獻圖賣省，卻有全省官紳支持，杭州守備夏超率一眾武裝警察有意以兄之人頭結好孫傳芳。浙江恐已非能守之土，兄打算親率部隊，轉向上海，北拒敵于嘉定之外，南守門戶于嘉興之地，如此勢成犄角，可保一方無虞。另外，兄以得廣東孫文之保證，中山公已然誓師起兵，北上發伐賊，屆時，我浙江之兵出于嘉定，與北伐之兵會與南京，豈不壯哉！……」
「行了！不必念了。」何豐林心中苦笑，盧帥啊，你還想著和孫中山會師南京？何豐林搖了搖頭，這一切都在韓百航的意料之內，想必，人家已經張好了大網，就等著請君入甕了吧！
「韓百航啊韓百航，你放我回上海，不過就是為了誘騙盧永祥放棄浙江，轉入上海，小小的上海，如何能守？到那時，便是一網成擒，倒是省了你的功夫！」
何豐林終于猜到了韓百航的算計，可是為時已晚，說什麼都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