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陰城出來，趙三心里就像是壓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讓人喘不過氣來。這當然不是因為田祖蔭的追兵，而是因為李四突然的發狂，讓他感覺到，這個和他朝夕相處，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漢子，突然間變得陌生不認識了一樣。
這樣奇怪的感覺，讓趙三感到恐慌，好像心被人掏了一個口子，空蕩蕩的讓人不安。
「立正！原地休息！」趙三扶著自己的膝蓋氣喘吁吁地說道。
雖然心中記掛著韓百航的安慰，但是帶著一支疲勞之師過去，也于事無補。趙三給自己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心中的愧疚感稍稍減輕。
「時間緊迫，哪有時間休息。」李四從隊伍的前頭走了回來，皺著眉頭盯著找三。「你要是累了，我可以背著你走。」
「士兵們都累了。」趙三深吸一口氣，總算是把紊亂的氣息給平定下來，朝著周圍氣喘吁吁的士兵們掃視了一眼，「無錫城離我們還有上百里的距離，我們不可能一直保持這個速度前進。更何況我們是去救人，必須要保存自己的體力，而且田祖蔭不會那麼簡單就放過我們的。」
李四張了張嘴，掃視一眼，士兵們奔襲了十數里，一個個早已經滿頭大汗，雙腳發軟，雖然嘴里沒有說什麼，但是疲憊已經寫在臉上了。 趙三休息的命令一出來，一個個長舒了一口氣，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著。
「嘿，我還是說不過你。」李四突然咧嘴一笑，扶著趙三坐了下來。這樣的笑容趙三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了，唯獨這一次，趙三心中升起了異樣的感覺，下意識地想要去躲避李四的手，不過還好趙三及時克制住了自己。
「你有什麼計劃嗎？」李四將水壺遞給趙三，順便問道。
趙三接過水壺，刻意讓自己忽略掉李四語氣中的殺意和血腥起，潤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說道︰「現在韓百航的情況不明，談不上什麼計劃。而且我們還得罪了王祖蔭，恐怕就算到了無錫，也得不到什麼援助，所有的一切都要靠我們自己了。」
「按你這麼說，我們是直接找到強盜的老巢，直接沖進去，把韓百航他們給救出來？」
「你沒事吧？」趙三不知道李四今晚為何殺意這麼濃，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李四怔了一下，啞然失笑道︰「我能有什麼事，這麼多年了，你還不了解我的身體嗎。」
說著李四還握著拳頭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沉悶如同擂鼓的聲響回蕩在趙三的耳邊，不但沒有讓他放下心，反而變得更加擔憂。
「我是問你。」趙三伸出一根手指，朝著李四心髒的位置指了一下，「這里沒事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李四臉一下子黑了下來，聲音也跟著變得低沉起來，「你是想說我瘋了？不過就是殺兩個人而已，以前你讓我殺的，可比今天殺的多太多了。還是說……」
李四故意頓了一下，身子微微前傾，把臉湊了過去，張開嘴露出兩排森白如骨的牙齒。
「因為那幾個人不是你叫我殺的，所以你心里不痛快了？」
或許是李四靠得太近了，那冰冷的氣息，混雜著濃烈的殺氣，讓趙三有些喘不過氣來，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下，想要離李四遠一點。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沒必要殺掉他們。」
「殺了他們不是更省事嗎？而且你看。殺了他們也沒有對我們逃跑的計劃，造成什麼影響。」
「殺了他們，也于我們的計劃沒有好處！這是我定的計劃！我不希望有任何節外生枝的東西！」
趙三竭力地想要保持鎮定，但是胸中那股怒意，卻怎麼也壓抑不住，讓他忍不住大吼了起來。
士兵們好奇地轉過頭看著兩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敢上去問，只能坐在原地交頭接耳。
李四被趙三這麼一吼，怔了幾秒鐘。真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趙三如此失態。不過他此時心中的不屑大過了震驚，嗤笑一聲道︰「我不是你的傀儡，你有你的計劃，我有我的想法。木偶是時候扯斷他身上的線條了。」
趙三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這是什麼一樣地感覺？恐懼，驚慌，還是難以置信。那個從來對他言听計從的人，跟他親如兄弟的人，居然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常……李四你站住！」趙三叫住了李四，雙手緊握著，身子不知緣由地顫抖著。
李四茫然地回過頭，自然的忽略掉趙三月兌口而出的第一個字。「你還想說什麼。」
「以前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
說著趙三身子顫抖著彎下了自己的腰，鋒利的指甲刺進血肉，疼痛讓他變得鎮定。抬起頭來，趙三臉上的潮紅開始消退，激動的眼神開始平靜下來。
「你現在有問題，我希望你能對我敞開心扉。這不是為了我自己，這是我為了我們大家的安全。」 趙三言辭誠懇，用近乎哀求的語氣朝著李四說道。
李四沉默了許久，半天沒有開口，臉色卻越來越難看，越來越猙獰，五官開始扭曲在一起，喉嚨發出陣陣如同異獸般的低吼。
這樣奇怪的變化，把眾人都嚇了一跳。坐著的士兵都圍了過來，一臉驚懼地看著李四不知道該怎麼辦。趙三更是緊張，上前兩步，抓著李四的肩膀，「你沒事吧！你到底怎麼了？」
「劉……救……救我，救救我！」李四痛苦地抱著自己的腦袋，在地上不停地翻滾著，嘴里不斷發出求救聲。那模樣就像是有什麼東西鑽進了他的腦袋，正在吸吮著他的腦髓。
李四的樣子越來越恐怖，神情也越來越痛苦。眾人圍著李四一時間束手無策，趙三更是急得團團轉，只有他明白李四這是走火入魔了。
可是他沒有練過武，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偏偏在這時，趙三耳邊傳來一陣汽車聲，還有整齊的腳步聲，正朝著他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