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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演皺著眉頭揮手,「小秦,情緒還是不對,他們是野蠻人,你是現代人,你不能跟其他人一個表情。再來一條!」

《拯救先祖》片場,17場,4次。

這是一場動作戲,也是整部電影里的重頭戲,三次cut之後,現場的氣氛開始變得微妙起來,盡管導演沒有說什麼,但大家的神色已經開始變得嚴肅。

「補妝,道具檢查,」副導演一邊安排,一邊悄悄拉過秦風說,「你不是跟吳老師比較熟麼,去跟他說說。」

秦風看了一眼在導演邊上,躺在一張椅子上正在靜靜思考的吳小清,猶豫了一下,然後又點點頭。

整個劇組現在都已經知道這位其貌不揚的吳小清,是一位真正的天才。天才不是說他年紀輕輕來拍電影,或者賣出了劇本——天才是他能在眾人眼皮底下,做到所有人都沒辦法做到的事情。

整個拍攝過程中,吳小清應該是做事情最少的,來的時間也最短,但所有人在私下的交談中,都在心里默認,這個人是對整個拍攝過程最了解,也是最能解決問題的人。

現在每次開拍之前,導演都會看一下吳小清,只有他點了頭,才會開始。大家都說,現在吳小清才是整個組暗中的副導演。

幾百個人的群戲,哪個人臉上的妝容符不符合要求,吳小清可以一個不漏的指出來。

一場打戲,誰在後面偷偷的劃水,誰的動作明顯出戲,鏡頭里出現穿幫的元素,吳小清一眼就能看出。

至于場景安排,鏡頭安排,這些工作本來就是吳小清這個顧問需要考慮的事情,他自然都做的滴水不漏——他說出來的理由總是能讓導演滿意。

秦風去專門沖了一杯吳小清一直喜歡喝的熱巧克力,端到他的面前。

吳小清似乎沒有看到他一般,還在低著頭,對著眼前的劇本思索著什麼。

秦風小心翼翼的問道︰「吳老師,能打擾您一會嗎?」

吳小清似乎有了一點反應,他先是拔掉了左邊耳朵里的耳機,又抬起頭來,看了眼前的飲料,和來人一眼,才說了一句話︰「哦,謝謝,什麼事。」

「不用……吳老師,是這樣,剛才導演提到情緒的問題……」

因為昨晚火山再次爆發,吳小清熬了一整個通宵,今天過來,其實一大半的時間都是在劇組打瞌睡。熟悉了劇組的「工作」之後,吳小清已經完全明白,他過來只是擺一個樣子,只要中間對著字幕說幾句話,自己的任務就能完成。整個劇組雖然繁忙,但屬于他的工作,只不過是開拍之前的幾句話而已。

這位扮演自己的演員的求教,似乎是他工作範疇意外的內容。嚴格來說,這位演員問的是有關演技的問題,這個問題自然不在他這個顧問的工作範疇里,所有跟表演有關的內容,都是導演監督負責的。

眼鏡上出現了兩排並排的字幕,分別是1︰「這個問題,我建議你還是去問陳導的意見。」

還有2︰「我覺得是你對角色的理解還不夠深入……」

吳小清選擇了2。畢竟這個演員扮演的就是自己,他對這個話題還是有一些感興趣的。

「你的前幾條表演我都看了,過于強調一個現代人的恐懼,當然,一個現代人第一次上戰場,看到這麼多的鱷魚,恐懼自然是存在的。但這不應該是第一位,因為吳小清並不是前線沖鋒的士兵,他的位置是在隊伍的後方,是一個指揮官——而且他手里還有來自現代的武器,所以他會害怕,但更多的還是好奇。其他的所有人都會恐懼,但吳小清不會。這場戲的整個視角,應該是以原始人的視角來看待的——這也是整個穿越戲里面最有戲劇性的部分。原始人眼中的吳小清是誰?是拯救世界的神,他們的神會害怕嗎?你應該更多的表現出這種神性,你要有一種居高臨下的不屑,就跟你在動物園里看到鱷魚一樣——你會害怕籠子里的鱷魚嗎?在弩面前,這些鱷魚其實跟籠子里沒區別,他們肯定會失敗。」

秦風努力的琢磨著吳小清的話,但很難將這種理論性的東西轉化到表演中來。

「這樣,」吳小清走去正在籌備的片場中,回頭跟導演說,「陳導,我給他做個示範。」

吳小清拿起道具手槍,站在來到場景當中——他面前是空蕩蕩的一片,只有一些綠色的布偶作為想象中的鱷魚——這些布偶是給後期定位準備的。

真實的鱷魚戰爭一共有兩個部分,分別是吳小清所在的有金部落,借助現代的弩對鱷魚進行的單方面屠殺,以及有舟族和鱷魚的血戰。因為電影的篇幅和劇情需要,這兩部分的內容被整合到一場戲里來了——這場戲中,吳小清帶領的弓弩隊是遠程支援,前面還有近戰肉搏的士兵。

所以戲里面的吳小清也不在是原先真實環境中的吳小清,而是出于劇情需要,在那個程度上更高大上一點——一個小流氓被拯救世界的事業所感動,成為英雄的那種感覺。

巧合的是,現在的吳小清,也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吳小清,第二次救援任務之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已經非常接近劇本中的這個人物。

所以搜救隊覺得他可以上去試試。

在吳小清拿起手槍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他臉上沒有做出任何表情,但就是現場每個人突然感覺到,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手里拿的是真的手槍,只要他願意,他隨時會對著面前任何一個目標開槍。

「瞄準!瞄準它們的肚子!」吳小清高聲喊道。

「射擊!」吳小清開始向前走。他身邊沒有一個群眾演員,但他舉手投足之間,仿佛身旁都是隨時听他指揮的士兵,他甚至能轉過身來,用眼楮盯著空氣——劇本中士兵的位置,還繼續念出台詞︰「不要慌,放慢速度,保持一致!」

單就念台詞這一點而言,吳小清的功底完全可以說秒殺這些所謂的職業演員。因為職業演員再鑽研演技,無論是體驗派還是方法派,本質上都是在表演。但吳小清不一樣,他的演技,可以說完全跳出了傳統的窠臼,已經別具一格的走出了屬于自己的流派——他是寫實派的。

對吳小清來說,無論是現在在劇組的攝像頭面前,還是之前在所有的土著人面前,他的「工作」,都是屬于念台詞。但和純粹的表演不一樣,他面對的那些情境幾乎都是完全真實的,演員靠念台詞完成表演,他則需要依靠念台詞,完成真正的指揮或談話效果——戰爭中可沒有導演隨時給他喊 。長期戴著一副眼鏡,無時無刻的接受搜救隊這位「導演」的臨時指導,隨時隨地牢記自己的表演身份和職責,不管是騎士、將軍、神棍還是神……長期的投入在一個角色中,讓吳小清已經能夠非常流暢自然的模擬出一個身份應該有的氣質和神韻。

不,不能說是模擬,因為其中的每一個身份,吳小清都親自體驗了它們的所有細節,一個騎士如何騎馬,一個將軍如何指揮,一個神棍如何勸說,一個神使如何接受崇拜……其他演員是在接受角色的設定之後,努力朝著角色本身去靠攏,而在吳小清這里,他已經和角色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就像現在,哪怕劇本中的吳小清,和真實的執行救援的吳小清完全不一樣,但導演不得不承認,吳小清的演繹讓他看到了這個角色的真正魅力。當吳小清走回到屬于他的那張小板凳,繼續開始「思考」劇本的時候,劇組的所有人都由衷的開始鼓掌。

「吳老弟啊,」陳明拍著吳小清的大腿說,「你要是早點告訴我你會表演,這個角色索性就讓你來出演好了……真是可惜,真是可惜!」

如果不是電影已經拍了三分之一,陳導現在連重頭開拍的心思都快有了。

至于那位接受完「指導」的演員秦風,心里此刻已經說了一萬個MMP。他讓吳小清來指導,本意只是讓吳小清提供一些幫助——包括說服導演接受他現在的表演狀態,或者教他一些小動作,或者一些小細節——吳小清自然可以通過這些小細節,來完成對導演的說服。打個比方來說,現在的秦風,就像是一個臉上有瑕疵的相親美女,面對挑剔的相親對象(導演),想找吳小清借點化妝品,期望能夠把瑕疵遮掩過去。

但吳小清這一手,無異于突然撕下自己臉上的面具,告訴對面的相親對象——像她這麼漂亮就可以了。然後導演一看,原來的那個美女更沒法看了,原本並不明顯的瑕疵,現在看起來怎麼看怎麼別扭。

但這就跟吳小清沒什麼關系了。哪怕之後這場戲連續 了二十多次,吳小清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幫助那位可憐的秦風。到最後結束的時候,這一條還是沒有過,秦風已經委屈的幾乎快哭了出來——吳小清的表演,等于給他豎立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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