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劍南離開臨時指揮室以後，一個人上了飛行員寢樓的樓頂，望著東面冉冉升起的太陽。
許久無語。
「咚，咚，咚——」
風中送來鐘聲的清揚。
在北面的村子里，楊倩正領著幾個組員，四五個僧人，在一家地主二層磚石堡子上面，新架設的一口附近廟里的銅鐘，進行試鐘。
在杜劍南的計劃里，今天一天的時間，要完成整個河北岸，機場周邊5千米以內。
用銅鐘，鑼鼓，構建所有的預警聯網。
對于鬼子的殘暴，杜劍南始終沒有報任何好的幻想。
而此時，整個機場都是一片寂靜，10架E-166整齊的排在停機坪，梁添成他們穿著飛行服，就在一邊的草地上，或坐或躺的閑聊。
杜劍南打開手里的公文包，拿出地圖，坐在地上，攤開，仔細的看。
毛邦初的推斷，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從門坎山到王家墩，超過70千米的距離。
足夠王家墩和孝感機場，進行一次緊急升空反應。
要知道這個距離，甚至比2•18空戰時，黃岡發現日機的距離還要遠大約10千米。
當然，2•18，武漢，孝感空軍一直是高度戒備。
出機速度要遠遠快于平時。
這麼說來，毛邦初斷定鬼子突襲武漢，也有著他的道理。
然而，現在杜劍南怒就怒在，‘毛邦初的推斷也有道理’這個問題。
因為他的直覺和判斷，是鬼子會來攻擊信陽機場。
而不是武漢！
可是他卻無法說服毛邦初。
「槽！」
杜劍南看了半天的地圖，怒火沖天的罵了一句。
卻毫無辦法。
實在沒辦法的杜劍南下了樓頂，來到停機坪邊的草坪，想集思廣益，看有沒有法子。
「杜老大，按你的說法，我怎麼覺得毛邦初的話似乎很有道理。」
梁添成想了半天，遲疑的說道︰「怎麼看，空襲武漢，都比打咱們合算得多；鬼子也不傻吧？」
「說實話，要是我是鬼子的指揮官，听了杜老大你的話，也去打武漢；4大隊，還有蘇軍的戰斗機，轟炸機，以及中國的高層，可都在武漢。」
陳盛馨也表明了他的想法。
「杜老大，你別望我，地上的事兒我不管，只管打天上的飛機。」
陳振華痞怠的躺在草地上，嘴里叼著一根青草。
「我也是，想著太累，還是‘噠噠噠’的痛快。」
楊夢青立即接話，表示他不會費腦細胞想，而是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鋪在草地上的軍棋棋盤。
「這事兒，我不懂，杜老大你說怎麼搞，就怎麼搞。」
正和楊夢青下軍棋的趙茂生，很滑頭的表明態度。
「我也是。」
坐著看軍棋的方天舒。
「我也是。」
曬太陽打瞌睡的吳炳華。
「我也是。」
同樣曬太陽打瞌睡的徐俊峰。
杜劍南無語的望向周海。
而這小子在听杜劍南說了以後，就放下了手里的書，打開了隨身裝著的地圖。
「合肥機場，還能不能用？」
周海望著杜劍南問。
「沒戲了，在4•6以後，鬼子的轟炸機專門過去把機場犁了一遍，攻擊機攜帶200公斤以上的航彈，低空俯沖轟炸；我和合肥那邊確認了，鬼子的偵察機，每天天一亮就要飛一趟合肥確認。」
杜劍南明白周海的意思，不過沒有合適的支撐平台，很多優秀的反打擊方案，就根本施展不開。
你的戰斗機飛都飛不過去，拿什麼和鬼子打？
就繼續解說道︰「自從4•6長江轟炸以後，吃了大虧的鬼子都學乖了，對合肥，淮南，宿州，歸德，安慶，這些近控線的機場，都進行了徹底的破壞；而且每天都會動用偵察機，進行偵查巡視。」
這下，周海也搖頭沉默了。
「假如咱們的戰斗機是P-36就好了。」
楊夢青開始說廢話。
「Bf-109更過癮。」
陳振華回了楊夢青一句。
「呲——」
陳盛馨立即反擊︰「900不到的航程，你飛過去爽了以後，怎麼回來？」
陳振華詞窮敗北。
于是，9個飛行員，都望向杜劍南。
「望我干什麼，都長有翅膀，來了不能逃？」
杜劍南氣呼呼的喊了幾句，掉頭離開。
遠遠的找了一塊無人的草坪，躺著望著蔚藍的藍天。
這是他自從來到38年以來，第一次從他的嘴里說出‘逃’這個字。
就像在2•25空戰中，一人面對日軍的64架戰機，敢毫不畏懼的沖過去戰斗。
因為他知道，戰死也就是他杜劍南戰死而已。
死則死爾！
但是，現在不行。
他已經不是一個人的戰斗。
他是9大隊的隊長，就現在的機場來說，他的決定關系到這9個青春，勇敢，熱血，與國忠誠的小伙子們的生命。
不是不能犧牲，而是要盡量避免犧牲。
即使不得已犧牲，也要有所值。
而不是徒徒的耗費。
——
而在這一上午的時間里，整個武漢航委，也緊急行動起來。
上午10時，梁山機場向武漢航委報告了9大隊轟炸機群，擅自涂裝的事情。
毛邦初忍了忍，覺得這事兒還是等到以後有機會的時候，再進行‘秋後算賬’‘落井下石’為妙。
要知道老蔣已經把這小子的‘少校’‘青天白日’‘4架SB-2’，已經大量的獎金，都給全部砍掉。
現在就這個涂裝問題，一時間還真沒什麼東西，能用來‘砍’。
難不成罷了他的大隊長？
先不說9大隊飛行員會不會鬧事，航委的巨大損失，只是全國人民那里都不好交代。
還有西洋各國會怎麼輿論？
完全是自己扇自己的臉，不，扇老頭子的臉！
而且一片破文章，——毛邦初承認他看不懂，簡直是瞎幾把寫。——能讓德國佬掏5千法幣。
毛邦初也不得不承認，人家還真不需要靠死工資和獎金吃飯。
說白了，就是現在誰拿這小子都沒轍。
不向宋秘書長，委座提這事還好，提了他們怪不怪杜劍南先不說。
嫌棄你毛邦初‘多事兒’‘嘴賤’，那是準沒跑兒。
于是，毛邦初明智的沒有再糾結涂裝這件事情，而是向著宋秘書長，錢大鈞，蘇軍正義之劍的王家墩指揮官雷恰戈夫，說出了‘他的判斷’。
之後，毛邦初又向著4大隊，通知了‘他的判斷’。
頓時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隨後，王家墩所有的轟炸機，全部轉場南昌，全體4大隊，25中隊，蘇軍戰斗機大隊，總共62架戰機。
都在王家墩，南湖，孝感，三個機場，高度待命。
與之同時，航委派出4個觀測預警小組。
緊赴武漢東北100千米的麻城，70千米的舊街鎮，正東60千米長江東岸的團風縣，110千米的羅田。
利用當地的電話，進行觀測通知。
至此，毛邦初信心滿滿，只等鬼子的戰機前來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