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抬頭望去,只見皓月當空,一個儒雅的男人站立在屋頂之上。
劍道公子,風雪凌天——凌楓。
李沐見他現身,識趣地放下了黃奕歡,然後對凌楓行禮道︰「凌前輩,小子這廂有禮了。」
黃奕歡猛烈地咳嗽起來。娉婷郡主將她一把摟在懷里,她一邊咳,一邊雙眼狠狠盯著李沐。李沐看著她們二人相擁的模樣,似乎明白了什麼。
凌楓一躍而下,將娉婷郡主和黃奕歡護在了身後。「說是有禮。可這分明是無禮。」娉婷郡主在他身後說道︰「凌先生,幫我拿下他。」
「是。」凌楓躬身允命。說罷,他右手在腰間一抹,手上便多了一把長劍。李沐定楮一瞧,在月光下,這把劍的劍刃輝映著點點星芒,很是迷幻。凌楓拔劍,二話不說便是殺了過來。
李沐心中一凜,他現在手中無劍,哪里敢接凌楓的劍?眼看凌楓殺來,他只能選擇先退。李沐往左邊一閃,奔著那幾個護衛而去。這幾個護衛手中可是有兵器的,李沐的想法就是先搶到一把兵刃再說。
然而凌楓完全沒有給他機會,一道劍氣削來,將李沐前行的路線完全封死。李沐停下腳步,就這麼一瞬間,又是一道劍氣攻向自己。
李沐聚氣于掌,真氣轟鳴而出。他的真氣略微阻了阻劍氣,借著這個機會,李沐一躍翻過了花園的圍牆。
「哪里走!」凌楓叫了一聲,腳下一踏,御風而起,跟著李沐而去。越過牆頭,凌楓目光左右一掃,卻沒有發現李沐的蹤跡。
就在此時,李沐從牆角陰影處撲出,一掌襲向凌楓。凌楓橫劍便擋,李沐雙腳落地,抓穩發力,竟然是一掌打得凌楓微微後退。凌楓臉色一變,月兌口而出道︰「內功修為竟然如此深厚?」
李沐沒說話,低腰一攬,攻向凌楓的下盤。凌楓此時已經反映過來,他提腿一格,擋住李沐的攻擊。手中長劍一轉,削向李沐的脖頸。李沐連忙向前一撲,讓自己貼在地上,避過這一劍。接著,他想也不想,往邊上一個翻滾,避開了凌楓接下來的刺劍。
李沐一個翻滾起身,蹲踞于地,隨時準備反擊。
凌楓看了看他,忽然收起了長劍。「好小子,比起在灕州的時候,實力大進啊。」
李沐先是一愣,听凌楓的口氣,似乎並不是想要殺自己的樣子。他微微放松下來,說道︰「凌前輩這是在夸我麼?」
「算是吧。」凌楓笑了一聲,「不用怕。你是府上門客,我不會殺你。」
「那凌前輩迫我來此,便是為了放過我?」李沐問道。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凌楓說道︰「我負責照看郡主。自然不會讓你誤傷她。然而郡主的脾氣……」
李沐听到這話,說道︰「的確是刁蠻了一些。可以說是太不講道理。」
「饒是如此,你也不該動手。」凌楓說道。「這里畢竟是王府。」
李沐站起身,說道︰「那黃家大小姐實在是太過分了些。我只是想懲戒她一下。我並不是想動郡主。」
凌楓說道︰「還算你聰明,如果你動了郡主,那麼我就不會和你站在這里說話了。」
李沐笑了笑,「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
「我听說你現在實力大漲,哦,剛才我也試出來了。但是王府之內,不是你能動的。聚賢莊的門客,都是王爺養著解悶的。真正守衛王府的,另有其人。」凌楓敲打著李沐。
李沐攤了攤手,「多謝凌前輩提醒。但是晚輩有一說一,娉婷郡主說我勾引她貼身丫鬟,實在是無中生有的事情。而那黃家小姐辱及岳居士,我可忍不了。」
「姜涔麼?」凌楓忽然嘆了口氣。「我听說姜涔是為你而死?」
「是。」李沐一口認下。
「難怪了……」凌楓似乎明白了為了什麼李沐要對黃奕歡動手。「可惜,我竟然沒有機會和他交手。」凌楓眼中滿是遺憾。去年,當他听說姜涔要來涯城的時候,他便想要和姜涔交手。然而,他晚了一步。等他來到涯城外,岳葉楓已經被召進了皇宮。後來凌楓找上門,提出想要比試一場,岳葉楓倒是一口答應下來。
凌楓在比試場地等了岳葉楓一天,熟料後者直接離開了涯城。結果自然是放了他的鴿子。最後,姜涔的死訊傳來,凌楓只能扼腕嘆息。
「的確是可惜了。」李沐低聲嘆道。
「你,有沒有見過那一劍?」凌楓忽然問道。
「哪一劍?」李沐心頭茫然。
凌楓雙目微暝,說道︰「王爺告訴我,姜涔當年有一劍。可斬萬物。」
李沐听聞,自己回憶了一下,然後說道︰「凌前輩說的是慧劍?」
凌楓臉上大喜,有些激動地問道︰「你可曾見姜涔施展過?」
李沐搖了搖頭,「不曾得見,只是听旁人說起。岳居士的明王法相有一劍。金剛寺的弟子喚其為慧劍。可斬斷一切煩惱。」
李沐回想自己在姝州時,自己突破竇燕山的封禁之時,心外無物。因為過于著急,更是陷入走火入魔的狀態。岳葉楓與許坤那一戰,他並未親眼見到。他都是後來由易凡轉述才知曉的。
「慧劍。」凌楓低著頭,自己琢磨著什麼。
李沐看了一眼四周,然後說道︰「凌前輩,其實……我一直欠你一句感謝。你教我的三招,讓我受益良多。」
凌楓笑道︰「我早說了,那只是補償。而那時我也不知道你是你,換成別人我也會這麼做。」
李沐稱贊道︰「前輩果然是公子之風。」
凌楓只是笑笑,他看著李沐,說道︰「有一件事,我請教你。」
「請教?可不敢當。」李沐謙虛地說道。
「不不不,作為一個不及弱冠便看過出神境界風景的人來說,你完全當得起。」凌楓抬頭,看向夜空。「可我呢?虛活年歲,至今都不曾看過一絲一毫。」
李沐苦笑道︰「我寧願不曾見過。」
凌楓臉上少有的出現了一絲慍怒,「你莫本末倒置。姜涔死前將所有修為灌注于你,為的是將所有的一切都托付于你。而你,要辜負他麼?」
李沐一怔,頓生幾分豪氣。「我又如何能辜負?在我身上,背負的可不止岳居士一人。」
還有一桑道長,李沐在心中說道。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問問,出神境界到底是怎麼樣的?」凌楓滿懷希望地看著李沐。
李沐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說道︰「凌前輩有沒有過睡覺醒來,手臂被壓得發麻的感覺?」「嗯?」凌楓眉頭一皺,說道︰「自我武功大成之後,氣血通暢,許久沒有那樣的感覺了。」
「晚輩不太會說話,那種感覺,就仿佛是血肉相連的陌生。」李沐一字一句地斟酌著。
凌楓咀嚼著,又問道︰「能否更加詳細些?」
李沐有些苦惱地說道︰「就是……手腳的延伸……卻有著不同的神韻。呃……」望著李沐糾結的表情,凌楓皺著眉頭道︰「這難道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是也不是,總之我很難說清楚那種感覺。」李沐回答道。
凌楓默然不語,若有所思。李沐抬頭看了看天上明月,月已當空。時間也在一點一滴過去。
過了大概片刻,凌楓終于反應過來。「哦,天色已晚。你回去歇息吧。」
「好的前輩。」李沐答應的干脆,他行禮之後,往聚賢莊而去。
凌楓站在院子里,不多時,又來了一個人。那人手里提著一個紫金酒葫蘆,以輕盈如蝶的輕功飄落在凌楓身前。李沐不是識得此人,此人正是天字第六號宗師,一醉方休的方休。
方休拍了拍凌楓的肩膀,說道︰「怎麼樣?這個小子的感謝,有沒有讓你感悟幾分?」
凌楓搖了搖頭,「就和你告訴過我的一樣,我像是霧里看花,水中撈月,似乎明白又不明白。」
方休喝了一口酒,說道︰「凡有所學,皆成性格。每個人的出神都是不同的,于是乎,每個人的感覺也不同。老弟,我勸過你,這件事急不得。以你的天資,你的心性,出神境界是遲早的事情。有道是過猶不及,你仔細掂量掂量。」
凌楓苦笑道︰「老哥,你知道剛才那小子麼?」
方休笑道︰「你這叫什麼話?你能夠知道某些細節,還不是從我這兒透給你的?」
「一年時間,從練氣到出神。」凌楓抬頭望天,渾身透著無力,「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就敢想了?」方休大為搖頭,「這小子是個怪胎,你莫妄自菲薄,他也不是出神,看他的實力,最多是藏意境界。」
「縱然如此,也堪稱奇跡了。或許和那任平生可有一比?」凌楓偏頭問道。
「怪物對怪物,或許他們才是同類吧。」方休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