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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 他蠟炬成灰淚始干

「那我不想學了。」小清清眼神抗拒。

李玥突然笑了,「那你不學,你爹就把本事教給本人,等哪天你反悔了可就來不及。」

「不好!」小清清不停晃著腦袋,一雙小手扯著袖子。

「那你跟著舅舅和姨姨們听課。」

她這才點頭,懷抱著母親的脖子,「娘,皇帝是不是很厲害?」

李玥小聲道︰「皇帝呀,你爹爹常說當皇帝都不是正常人。」

此刻長安城內,隨著世家子弟被押送到,跟著而來的還有各地門閥大族,此時他們聚在一處宅院中正商議著。

「李世民會殺了孩子的。」一個婦人哭泣著,她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押入長安城,在朱雀大街上坐在囚車中示眾。

「他不敢!他若動我們的孩子,清河一脈第一個揭竿而起,他李世民出身不過是個隴西小族。」

一個老人家拄著拐杖怒聲道。

人們往往會根據過往的經驗來判斷接下來事態的發展,自漢以來歷朝歷代不論誰做皇帝,都要對世家禮讓三分。

在他們眼里李世民也是這樣的人,這個皇帝頂多是想要一些好處,而後大家相安無事,還是和當初一樣。

這是他們總結出來的經驗。

對他們來說李世民與那些皇帝也沒什麼區別。

盧家的一位長者緩緩道︰「當初我等皆是支持李建成的,也是因為李建成我等這才會扶持李唐,如今他李世民不念著當初的恩情,竟然拿我等開刀!」

「諸位長者,是否去請趙國公前來商議。」

「說的可是當年跟在高士廉身邊的那個長孫小子?他靠得住嗎?」

「當初盧承慶因顏師古之事被牽連,就是在趙國公勸說下保住了性命。」

「那便去把人請來。」

且不說如何發落這些世家子弟,孩子們跟著張陽一家人去了驪山。

李世民還在發愁尚書省的事情,那是朝堂的錢袋子。

李君羨打開尚書省門上的大鎖,推開老舊的門,「陛下,自從臘月之後,便沒有人進入過這里。」

走入這座官邸,入眼是干淨的地面。

此地被打掃得很干淨,李世民目光所及看到角落放著掃把,「他們平時都會打掃嗎?」

「回陛下,據末將所知早晚各打掃一次。」

听著話語,李世民推開官邸正堂的大門,張陽就在這里主持了朝中半年的用度。

走入昏暗的官邸正堂,一張張胡凳被倒放在了桌桉上,地面很干淨,像是被洗過一般。

卷宗整齊地擺放著,抬眼看去一旁還掛著兩張巨大的表格,表格上寫著密密麻麻的數字。

標注了月份與六部,還有寫明了用途與具體數目。

看著一目了然,再看向上座,李世民低聲道︰「張陽平日里就在這里處理賬務。」

李君羨回道︰「多半是的。」

地上還放著一樣事物,這樣的事物讓李世民眉頭緊鎖,這分明就是一個枕頭,枕頭很松亂,邊沿還漏出來一些麥麩。

「呵,這小子不論怎麼是地方,都如此怠慢。」

李君羨看了一眼枕頭,又見到陛下森冷的笑意,他迅速低下頭。

朝中用度不可無人打理,張陽是度支郎掌管朝中銀錢用度,現在他去了驪山,要主持驪山生產。

李世民頷首道︰「讓褚遂良暫代度支郎一職,等朕將張陽召回來,再做打算。」

王公公回道︰「老奴這就去安排。」

當天下午,陛下召見了孫伏加與馬周,誰也不知道他們與陛下說了什麼。

而陛下也沒有頒布旨意,更沒有說要如何處置那些世家子弟。

只是讓孫伏加與馬周回去繼續整理從洛陽帶來的卷宗。

許國公高士廉在士族中一樣有地位,當他听到陛下沒有要發落那些世家子弟的意思心中越發不安。

長孫無忌著急道︰「已經有人來請見了,不過都被佷兒拒絕。」

高士廉撫須道︰「陛下殺人需要一個時機,殺那些世家子弟更需要時機,來達到皇帝的目的。」

長孫無忌神色遲疑,「舅父的意思是陛下一定會殺了他們?」

高士廉盤腿坐下,「輔機,陛下不是當年的李建成,更不會走李建成的來路。」

長孫無忌低聲道︰「舅舅可看明白了?」

回想起當初還在朝中的日子,高士廉深吸一口氣,朗聲道︰「重修氏族志,勒令清河崔氏不能用天價嫁禮,再到開闢科舉。一步步走來可見陛下一直都想要擺月兌世家,更想要天下士子也擺月兌世家。」

「太子的妃子是個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子,甚至從未提及過五姓女,由此可見,就算是李唐江山的下一代也要和世家劃清界限,這便是當今陛下的決心。」

高士廉又道︰「老夫不明白的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張陽竟然不回長安城,還听說調動了整個驪山的人力,似乎在準備什麼。」

長孫無忌想著自己去過驪山的次數,屈指可數。

更不要說是窺見驪山的全貌了。

「對這件事你萬萬不可參與其中。」

「佷兒明白了。」

「老夫年紀大了,以後朝中的事情你也不用再來過問。」

「可……」

高士廉嘆道︰「你是老夫看著長大的,輔機啊,你才能亦不在老夫之下,正是壯年也是建功立業的時候。」

長孫無忌听著舅舅的話語作揖行禮,「佷兒告退。」

話語帶著些許顫抖,從小喪父,長孫無忌便跟著母親,在舅舅地撫養長大。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舅舅在他心里有了別樣的情感,是舅舅更要像養父一般照顧,可權力交替時一樣要將舅舅的門生悉數驅離朝中。

「提防著張陽,那孩子善藏,老夫覺得他藏得很深。」

走到門口背對著舅舅,長孫無忌疑惑道︰「舅舅的意思是他在驪山藏著的事物?」

高士廉搖頭,「不是表面能夠看到的,他很不一樣,他與大唐的很多人都不一樣。」

舅舅一生識人無數,只要見對方一面,便可以將對方的品行了解個大概。

說是大概已經是八成了。

再者觀察時日,便能知道其人能力如何?

而從小到大,舅舅的眼光就沒有錯過,當年坐鎮吏部,掌官員任免,深得陛下信任。

長孫無忌加快腳步離開,既然舅舅這麼說了,那便沒有錯。

張陽擅藏,而且藏得很深。

他在藏什麼?

走到宅院外,長孫無忌回頭看向坐在屋內的舅舅,那舅舅又看明白了幾分,看到了什麼。

中書省內,褚遂良剛剛收到了陛下的旨意,要去暫代張陽的度支郎一職。

他跟著王公公的腳步很是不解,「為何要下官暫代度支郎一職,張侍郎人呢?他不是主持尚書省事宜嗎?」

王公公回道︰「張侍郎身體不適,在驪山養病。」

他有病就可以躲進驪山,中書省還有一攤子事情沒有落定,就要急急忙忙來接手尚書省的事宜。

褚遂良加快自己的腳步,不過只是過問一下銀錢用度多半不會太復雜。

走入尚書省的府邸,王公公便離開。

看著空蕩蕩的尚書省,褚遂良心中五味雜陳,快步走入正堂,還未坐定就看到尚書省門前站著人。

讓人進來,听著對方的話語接過奏章。

「褚侍郎,這是岑侍郎讓下官送來,是否可以增加用度。」

褚遂良接過奏章自己看著,官學開辦需要額外增加一百貫的用度,以安排夫子前往各地支教路途上的花用。

看起來沒有問題,褚遂良當即批復好,讓人送了回去。

只是再抬頭,正堂外還有幾個人。

褚遂良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處理事務,要撥給薛延陀糧草十萬石,兵情緊急不能耽誤,當即也給批復了。

緊接著又來了工部,戶部,門下省,還有秘書監的奏章。

褚遂良倒吸一口涼氣,平時都這麼忙的嗎?

當天忙完,他扶著發酸的手腕,黃昏時分離開尚書省。

接下來的三天,褚遂良一直都在這里忙著,在趙國公的安排下,倒是給了三個文吏來協理尚書省事務。

只是今天出了一些意外,褚遂良看著庫房送來的賬目,感覺眼前一黑,朝中庫房就要沒錢了,還剩下兩萬貫的余錢。

擱下手中的筆,他使勁撓了撓頭,再看還等著批復的各部官吏,怎麼就沒錢了?

平時張陽是從哪里拿錢出來,去年還有八萬貫的余錢,這才不到一個月就花用完了。

而此刻褚遂良犯難的同時,收到消息的還有李世民。

本就在宮牆間的一處空地,閑著無事射箭的皇帝听聞這個消息,射出去箭失月兌靶了,差點射到一旁的守衛。

「朕的錢沒了?」李世民訝異問道,好像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發生,要是就是李君羨在開玩笑,要不听錯了,還是說朕在做夢?

李郡羨拿出賬冊,「還請陛下過目。」

將胡思亂想抽回現實中來,他迅速奪過賬冊仔細查看著,這一看讓天可汗無言良久。

「三天時間,他就批復出去三萬貫?」

「正是如此。」

李世民再一看賬目,給薛延陀的糧草倒是應該的,官學開辦,增加銀錢也是需要的,秘書監需要采買筆墨,倒也無錯。

都是一些應該花的銀錢,數目都不大,但各部都要一些零零碎碎加起來又是一筆大花用,可偏偏就是沒錢了。

回想著當初張陽主持尚書省事宜,那小子算錢花用銀錢,那都是從牙縫中摳出來的,愣是可以拿出幾千貫錢應急。

李世民擱下手中的弓,忙里偷閑的心思也沒了,他坐下來擦著汗水,「張陽在做什麼?」

「據探子回報,張陽這些天與一群村民在一起一直都在工坊中忙碌,早起與午後,每天不落與村民一起勞作。」

李世民頷首道︰「傳朕旨意,讓他來甘露殿議事。」

「喏。」

……

此刻的驪山,張陽剛在工廠忙完一天,身上單薄的舊衣裳打著補丁,髒兮兮的。

他坐在河邊洗臉洗手,每天都把自己收拾一番再回家。

上官儀領著李君羨前來,「縣侯,陛下有旨意傳來。」

李君羨正聲道︰「陛下有旨,請縣侯去宮中甘露殿議事。」

「唉……」

一聲嘆息,張陽依舊在河堤邊蹲坐著。

李君羨疑惑道︰「縣侯這是何意?」

張陽扶著額頭,「李將軍,你看見那邊的魏王了嗎?」

聞言看去,一里外田地中,魏王殿下正拉著一頭熊在耕地,場面很是新奇,怎麼會有一頭熊在耕地?還有三頭牛吃著草在看熱鬧?

「末將看見了,魏王殿下拉著那頭熊在耕地。」

張陽雙手捧起清冽的河水,往自己的臉上潑著,「李將軍可知道魏王得了一種病,一種去長安城就會犯暈會吐的病。」

「末將有所听聞。」

「對了,我也得了這種病,有些病是會傳染的,如今我去長安城也會吐,也會犯暈。」

張陽拱手道︰「還請回稟陛下,等我在驪山養病養好,再去朝中為大唐社稷拋頭顱灑熱血,殫精竭慮,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當真要末將這般回復陛下嗎?」

「有勞了。」

李君羨的腳步很快,出了村子便策馬離開了,他的眼神好像在說你死定了,你等著。

上官儀神色擔憂,「陛下素來賢明不會責怪縣侯的。」

張陽嘆道︰「但願吧。」

從驪山到長安城策馬只要一個時辰,李君羨回到宮中天色已經入夜。

「陛下,縣侯就是這麼與末將說的。」

甘露殿內傳來陣陣冷笑,李世民擦拭著手中的一柄匕首,「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真是好句子,不愧是寫了聊齋和狂人日記的大才,來了長安城就會犯暈會吐,第一個人用這個借口朕就不計較了。」

「他人用過的借口來敷衍朕,他可知朕當年是如何殺人的。」

「陛下,末將只要三百騎便可沖入驪山,將張侍郎拿來。」

李世民冷聲道︰「你且退下。」

「喏。」李君羨躬身又道︰「末將就在殿外。」

一旁的宮女和太監眼看這個皇帝一腳踢開眼前的桌桉,手握匕首將那個從尚書省帶來的枕頭刺了好幾個窟窿,窟窿中不斷有麥麩漏出來。

就這麼無聲地發了一場脾氣,皇帝丟了手中的匕首,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後面無表情走出了甘露殿。

見陛下出來了,李軍羨又道︰「陛下,末將隨時可以開赴驪山。」

李世民甕聲道︰「沒有朕的旨意,不得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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