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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武德殿的君臣

「下次請陛下去驪山避暑,王公公也一定要來。」

張陽說完這才走入殿中,王公公心中感慨,宮里的太監地位是最低下的。

離開宮里,在外面更是被人看不起。

此刻面對張陽心中多了一些別樣的感受,這種被人尊敬的感覺很是久違。

走入武德殿,頓時感到一陣陰冷。

李世民手中正拿著一卷書,張陽稍稍一禮,「陛下,吐蕃贊普,松贊干布帶到。」

聞言,李世民點了點頭,「張陽,你這個生門死門的題目要如何解?」

「陛下問這個做什麼?」

「朕觀此題,隱含深意,有時候我們面對選擇,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更不知道這個決定會給自己帶來什麼,而給予建議的人就像是門前的守衛,他們的話語是對是錯,這讓朕想起來當年。」

當年面對李建成也是同樣的抉擇,在玄武門伏擊的這個決定上同樣有著巨大的風險。

一旦失敗,李世民要面對的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張陽下意識看了看身後的松贊干布,這陛下是故意擺出一副深沉的模樣嗎?

連語調都高了幾分。

要說中原周邊的大國,突厥被打得元氣大傷,十年內不可再起復,能夠和大唐掰手腕的也只有吐蕃了。

吐蕃的土地大,但人口少,現在松贊干布也敗了。

作為對手,也是天可汗手下敗將,陛下是故意要顯擺?

「能解否?」

听到陛下再次問來,張陽朗聲道︰「臣也不知道此題該如何解,不過當年老師教給我之時說過,此題的答桉有很多種,說不定過些天臣就能想明白了。」

李世民放下手中書卷,「好,朕等著那一天。」

見天可汗的目光看來,松贊干布用吐蕃禮儀行禮,「天可汗!」

李世民頷首道︰「松贊干布,當初祿東贊與外交院確實有矛盾,可你也不該發動戰爭。」

松贊干布重新抬起頭,「身系吐蕃重任,以及眾多子民之心意,身為贊普並不是獨斷的。」

他將這次戰爭的緣由說到身不由己。

李世民目光盯著這個與張陽年紀相彷的人,這般年輕的竟是吐蕃的君王。

這樣的年輕人只要不行差踏錯,將來一定還有更大的成就。

李世民突然笑了。

這笑聲很怪異。

「朕一直以來秉持與諸國共存交好的心意,希望將來吐蕃和大唐也能一直和睦相處。」

站在一旁,張陽心頭陣陣無奈,和睦相處倒不見得,西域的天山和吐蕃以西的雪山對中原來說都是很好的屏障。

拿下這個屏障是必然的,也是抵御正在崛起的西方最好的屏障。

對內中原以西可以再無戰事,對外也能抵擋一個個不斷地崛起的西方古國。

這是影響後世數千年的利益,山就在那里它永遠不會動,這是老天給中原的一個得天獨厚的條件。

那是世界的屋 ,也是中原最牢靠的屏障。

說什麼都要將其收入版圖中。

接下來的對話,天可汗與松贊干布噓寒問暖。

天可汗說著當年平定中原不容易,說著當年北征突厥的豪邁。

而松贊干布說著他自己對中原的仰慕之情。

天可汗與吐蕃贊普相談愉快是一件好事。

還說到了現在大食和波斯的局勢。

大食確實一直都在擴張,而且大食最有權勢的四大哈里,也就是大將的意思,算是大食的領頭人穆罕默德的接班人。

戰事一直延續到了歐洲,現在的大食正處在巔峰期。

在原本的歷史上,大唐確實和大食有過一仗。

而那一仗結果影響中原,更影響了整片歐亞大陸。

也是世界歷史的一個轉折點。

心里想著如果那時候大唐沒有停下征伐的腳步,說不定王仙芝已經打到了歐州。

可是接下來的談話越听越不對勁。

直到陛下說要和松贊干布兄弟相稱,張陽一聲嘆息。

嘆息聲並不大,在安靜的太極殿中很是清晰地落入了陛下的耳中。

原本的談話因為這聲嘆息停下。

李世民緩緩抬起頭,「你何故嘆息。」

張陽拱手道︰「有感而發,情不自禁。」

松贊干布眉頭緊鎖,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卻見天可汗盯著張尚書,一言不發。

良久,終于是沉默不下去了,李世民重新坐下來,「你是不是覺得朕的話語不妥。」

張陽尷尬一笑,「陛下與吐蕃贊普談得這般愉快,臣心里是很高興的。」

「朕不是听不見勸諫之人,廣開言路,廣納諫言是朕的主張,听取臣子意見也是朕應該做的事情。」

陛下還在擺譜……

「那臣就直說了?」

「說。」李世民神情澹定,自信地喝下一口茶水。

張陽嘖舌道︰「我就是想不明白,陛下這種亂認親戚的毛病是怎麼來的。」

一口茶水含在口中,李世民久久沒有咽下。

「陛下想要四海之內或者四海之外皆兄弟都可以,但能否有點邊界感?」

口中的茶水終于咽下,李世民沉聲道︰「何種邊界?」

張陽拱手道︰「外交院處理國之邦交,有些話臣不得不說,兩國交戰,陛下想要亂收小弟臣管不著,可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既然吐蕃要臣服大唐,那麼就應該是臣,而不是哥哥弟弟。」

李世民原本的笑容早就消失,轉而多了幾分青黑色。

張陽的話語還在繼續,「再者,這種邊界感一旦沒了,請問陛下外交院里里外外忙了三年,這三年的意義就是陛下認了一個弟弟嗎?難不成贊普回去之後到處說天可汗是他哥,那麼到底是不是臣?往後外交院又要如何處理這個關系?」

李世民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碗。

「陛下!宗室的親卷這麼多,如此龐雜的宗室關系,陛下還沒頭疼夠嗎?您要是真想認親戚,干脆讓吐蕃贊普做您的干兒子,這樣會更好,父子關系比君臣關系更牢靠。」

許敬宗劇烈咳嗽起來,咳了許久之後才停下,「陛下,臣殿前失禮。」

李世民終于將口中的茶水咽下,「朕何時說過不認君臣?」

張陽感慨道︰「陛下的意思就是想要與贊普做兄弟,臣覺得這種做法是不妥的,既然吐蕃臣服大唐兵馬要過境吐蕃,是不是要看天可汗的弟弟的面子?這上下級關系不就混亂了?」

「張陽,你放肆!」李世民拍桉而起,「此前一樁樁事情你皆反對,朕不過私底下想要和松贊干布稱個兄弟。」

「陛下是天可汗,私底下也不行。」

看張尚書的態度堅決,許敬宗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正想再說什麼,卻見陛下快步走來,只好將話咽了下去,低下頭。

李世民氣笑了,「你擅自將朝中要出征薛延陀的事情說出去,朕還沒有與你計較!」

張陽站得筆直,「陛下不說也就罷了,當初我幾次勸說不要莽撞攻打薛延陀。」

「攻打薛延陀是滿朝文武的決議,由得你一言否置嗎?」

「攻打薛延陀是陛下與中書省的決議,這件事並沒有經過太極殿的商議,怎能說是滿朝文武的決議?陛下不過是在大殿宣布一下而已。」

「你休要大放厥詞!」

「陛下說誰大放厥詞,我好心勸諫,天可汗听不進去就不要听,還裝什麼樣子。」

李世民眉頭直跳,怒喝道︰「你說誰裝樣子!」

嗓門聲很大,之前裝出來的深沉,此刻徹底破功。

嚇得殿外的侍衛和太監們也是一個激靈,紛紛余光往殿內看,到底發生了。

張陽不卑不亢,「我說陛下裝樣子。」

「你說朕其他不是也就算了,朕一直以來秉持納言納諫!朕這幾年善待臣子,是不是朕平日對你太客氣了!」

「陛下也沒有對臣客氣過。」

「你私自扣下夷男可汗!朕還沒治你的罪!」

外交院私自扣下一地可汗?還是薛延陀的可汗?

松贊干布又听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早就听說這個夷男可汗自貞觀六年離開長安城,就不見蹤影。

還以為是死在了什麼地方。

沒想到就在外交院的手中。

「治臣的罪?」張陽看著這個皇帝,「當初陛下主張放夷男可汗回去,外交院就反對過,當時陛下有想過事情的後果嗎?你利用完薛延陀,轉頭就不搭理他,還要打壓薛延陀轉頭就去安撫突厥,你忘了當初薛延陀幫助大唐挾制突厥。」

「利用完就丟了,還不忘拉一把薛延陀的對手,陛下這不是渣男嗎?」

李世民听不懂渣男是什麼意思,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張陽的話語繼續,「事事都要外交院給陛下來收場,我們上上下下容易嗎?要不是我當年把人扣下,現在哪里能讓陛下這般名正言順地去攻打薛延陀?」

「朕還要謝謝你了?」

李世民雙手捏著拳,「你別以為朕不敢殺你!」

張陽冷哼道︰「百來斤就在這里!陛下隨意!」

見許敬宗三兩步退後,松贊干布也跟著退後,他小聲問道︰「大唐平時處理政事也是這樣嗎?」

許敬宗回道︰「贊普以為是怎麼樣?」

松贊干布又道︰「一直以為中原人講禮儀,講道理,待人和善,有道是有朋自遠方來……」

再看眼前正在吵架的君臣,天可汗面紅耳赤,氣得額頭青筋直冒,甚至連脖子都已經紅了。

眼看就要打起來,松贊干布一臉不解,「大唐臣子之間遇到政見不一,決定朝中大事,也是這般紅著臉吵架嗎?」

陛下和張尚書的爭吵還在繼續。

許敬宗憂愁著,「偶爾,平時都挺好的。」

「原來如此。」松贊干布看眼前吵架越發覺得賞心悅目,又漲見識了,「大唐和天可汗都很特別呀。」

見李世民指著自己說起了出征薛延陀的事情。

張陽上前一步,「興師動眾派兵攻打薛延陀,陛下準備了多少兵馬,五萬,六萬?還是十萬大軍?陛下知道從陰山穿過突厥草原,一路攻打薛延陀的路有多遠嗎?」

「這等事自有兵部戶部,中書省來安排,不用勞煩你們禮部。」

「哈哈哈……」

听到笑聲,李世民怒目圓睜,眼中帶著血絲,「你笑話朕?」

「天可汗這般如何不讓人笑話?」張陽看向北方,「要去攻打薛延陀,陛下知道薛延陀的重要資源在何方嗎?知道如何利用其中的優勢嗎?還有陛下知道打完之後如何收場嗎?」

李世民沉默不語,此刻什麼話都听不進去了,現在就想把這個小子吊死在承天門前。

「薛延陀有巨大的礦產資源,這些礦產可以給中原帶來諸多益處,而且出征還要小心漠北的風沙,眼下正是風季,這些事情陛下想過沒有?」

「陛下,現在外交院正在編撰地理,其中會講述中原各地,乃至關外的風土和地理,風俗情況,這才是最寶貴的,現在已經有了部分記錄編撰成冊,由魏王殿下主持,張大素帶人編撰。」

「還要對照關外諸多見聞和典籍,陛下要是有空可以拿來多看看,多分析分析,也是有用的,做皇帝的可以沒知識,但做皇帝也不能沒文化!」

「朕讀的書不比你少!」

「老師教導我要謙虛,陛下也該謙虛一點,不要覺得自己讀書已經很多了。」

侍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殿前,只要陛下這個時候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沖上前將張尚書拿下。

皇帝和張陽在武德殿吵架,王公公知道其中利害,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皇後耳中。

長孫皇後坐在立政殿剛把小兕子哄睡著,孩子在驪山養成了午睡的習慣,現在他們到了下午便要睡一會兒。

听著宮女的稟報,長孫皇後低聲道︰「吵得如何了?」

宮女躬身回話,「殿前的侍衛已經準備好,只要陛下這個時候一聲令下,殿前的侍衛就會將張尚書拿下。」

當初魏征指著陛下的鼻子罵,陛下都忍了,也沒有與之吵架。

一是魏征年紀大了,二是陛下需要這些諫言來布置朝堂。

「松贊干布也在?」

「是的。」

還當著吐蕃的國君吵架,這要是傳出去天可汗的面子多半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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