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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險惡的人間

家規第五條︰不許偷看睡覺。

「等等。」張陽打斷道︰「這也要寫進家規嗎?」

李玥重重點頭,「誰讓夫君偷看我睡覺。」

張陽扶著額頭,「我那不是偷看你睡覺,你睡覺有踢被子的習慣,我只是幫你蓋好被子,怕你著涼了。」

家規第六條,每月至少三頓酒釀圓子。

李玥寫下這條滿意點頭。

听到雨水落在自家屋頂上的動靜,張陽清了清嗓子,「有時候計劃趕不上變化,家規也要與時俱進,我覺得暫且先這樣,至于以後我們可以慢慢修改,也可以再增加。」

生怕她再寫出一些離譜的家規。

「母後說了,如果不加以管束,家里會亂的。」

听李玥講話,張陽看著自家的天花板,這長孫皇後到底和媳婦說了什麼,難不成說的都是管家之法?

仔細想想皇後管著後宮,在管理方面皇後一定很有經驗。

再怎麼說一個掌管後宮的皇後沒點管理能力可不行。

「河間郡王就算是燒了禮部府衙,父皇也沒有責罰,為何屢次要出走呢?」李玥突然問道。

「當初跟著陛下打天下的人中,河間郡王就是其中之一,當年的好漢如今又剩下幾個,再加上之前禮部立功的事情,用過錯抵功勞,不獎不罰。」張陽漫不經心回道。

看夫君還打磨著一個小圓片,李玥湊近小聲道︰「就算是不獎不罰父皇也不該什麼作為都沒有?這可是燒了禮部的府衙,罪過很大的。」

「也許你父皇想開了,總歸是打算重新修建禮部的,順手推舟。」

「不對。」李玥挨著張陽的肩膀低聲道︰「若是父皇給了責罰,就算是把河間郡王拿入大獄也就算了,看如今這般什麼都不過問,這才讓河間郡王害怕,這是帝王權術,與其一刀砍下去,不如把刀架在人的脖子上,這樣更有威懾。」

張陽干笑著,「呵呵呵,什麼帝王權術,人間是美好的,別要把人心想得這麼可怕,好不好?」

李玥了然于胸,俏目瞪著,「夫君早就看穿了,是也不是?」

「我沒有看穿,要不就是你父皇早忘了這件事。」

「今日看夫君對河間郡王不搭救,不說情,我就看出來了,看似一場鬧劇,夫君知道其中凶險自然不能參與,他夫人也是為了全家著想,這才讓河間郡王留在長安城,這般又哭又鬧都是給父皇看的,要罰要抓全听旨意,就是要讓父皇知道要死,全家老小一起死,他夫人為了保住全家才是用心良苦,不讓河間郡王踏出長安城半步是等著父皇責罰,這是智慧。」

「有沒有可能,是他夫人怕別人說自己閑話?以為正妻辦事不妥,氣走了家主。」

「這是小人之見,哼。」

李玥打著哈欠,便早早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活得湖涂一點也挺好,李玥這一次見了長孫皇後,突然覺得她成長了很多。

以前的媳婦傻傻的,哪里會想到這些。

人間不是美好的,李世民是險惡的。

現實是殘酷的,讓媳婦單純地活著也挺好,至少無憂無慮。

第二日一早,夫妻倆安靜地吃著早飯。

這幾天兩位嬸嬸好了不少紙張,每天嬸嬸家的院子都鋪滿了紙。

看著王嬸推著一小車紙來到院子里,這些紙像布匹般都卷著,這是李玥今天的勞動任務,她和兩位嬸嬸要把這些紙張裁剪成能夠用來印字大小的紙。

吃了早飯,張陽早早出門去東宮當值。

腦海中不斷思索著,為什麼媳婦會突然想到立家規,嗯……耿耿于懷中。

路程過了一半,在朱雀大街上,一個身影晃進眼中,張陽往後退了幾步,目光下是一個披著一塊破布蹲在路邊的家伙。

程處默從破布中抬頭,咧嘴笑著,「怎麼樣?」

張陽也蹲看著他,「處默兄你這是何意呀?」

先是瞅了瞅四周,程處默笑道︰「這不是你說的嗎?某家要低調。」

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張陽用冷靜壓住了要揍程處默一頓的沖動,程咬金大將軍一臉上火的氣色不是沒有原因的。

「處默兄,你覺得你這樣低調嗎?」

程處默晃了晃身上的破布,「不低調嗎?」

張陽又看了看四下,「處默啊,這里是朱雀大街,你看看四周有乞丐嗎?」

「沒有。」

「那你說,就你一個乞丐蹲著是不是特別扎眼?」

「乞丐不夠低調嗎?」

張陽欲言又止,再次壓住了要揍他的火氣,「我說的低調不是這種低調,我說的是你要融入群眾中去,大隱隱于市。」

程處默沉默不言語。

「懂不懂?」

「不懂。」

听他回話得這麼干脆,張陽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系,不怪你。」

程處默眨了眨眼,「那怪誰?」

「怪老天瞎了眼。」張陽苦惱嘆道︰「還是別低調了,趕緊變回來,我害怕。」

在程處默不解的目光下,張陽走開幾步,又折了回來上下一番打量,「嗯,沒錯了。」

「沒什麼沒錯了。」

「你天賦異稟。」

程處默冷哼一聲,「呵,還用你說?」

「你把你手下的主要人手名單和安排都讓上官儀寫一份送到村子里,我就先去東宮了。」

「你放心,一定辦好。」

「哎。」

這個四月事事不順心,從見了程咬金一次之後就沒有一件順利事,真邪了。

走入朱雀門,就見到了一群官吏剛剛下朝,按說這個時辰下朝有些早。

下朝的人一個個面色凝重。

本著自己只是一個東宮舍人,一個小小文吏不該多去打听,就算是他們的小聲議論也要裝作沒听到。

張陽加快腳步,熟門熟路走到東宮,李承乾和張大安就站在東宮殿前。

「實在是可惜了,昨日沒有與孤一起去打獵。」

張陽站定道︰「太子殿下有什麼收獲嗎?」

「孤倒是有不少獵物。」

「除了獵物還有別的收獲嗎?」

李承乾想了想,「那倒沒有。」

站在李承乾身邊,張陽朝著他身後的殿內望了望,「咦?鄭公呢?」

李承乾解釋道︰「被父皇留下了,西域形勢有變,今日早朝就議論這件事,高昌的……」

「停!」張陽打斷他的話,「太子殿下,我這人讀書少,朝中的事情我也听不懂,也不是我該去想的,我就是一個東宮舍人。」

李承乾尷尬笑著,「你實在是……」

「在其位謀其事,不該管的不要管。」

「也有道理,有些人妄議朝政,不在其位卻在外面大放厥詞,孤最厭惡這等人。」

「嗯,長孫公子之前也在東宮妄議朝政。」張陽皺眉道︰「身為東宮的舍人,陪伴太子學習,我覺得我應該彈劾長孫公子,以盡職責。」

李承乾的神色越發尷尬,「其實長孫沖還是很有才學的,他的見地也不錯。」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長孫沖對別人大放厥詞就算了,下官就當沒听到,可太子是儲君,往大了說這是扇動儲君來達到他自己的目的,上一次暫且姑息,若有下一次下官不僅要彈劾他,還要好好揍他一頓。」

「彈劾就彈劾吧,不用揍了,孤不想你們之間有仇怨。」

這就是李承乾的弱點了,在政見與交情上分不清楚,還不如李世民做個全家老小都害怕的人。

李建成一死,李世民的其他兄弟一個個躲得躲,跑得跑。

就連李孝恭躲都來不及,做個禮部尚書都不安穩,慫得大屁都不敢放一個。

相比李世民的絕情狠辣,李承乾太過仁厚了。

仁厚是好,但別有用心的人會利用這一點。

「難道不揍他就不會有仇怨了嗎?太極殿的大臣們據理力爭,道理爭不過就爭拳腳,這不是什麼仇怨,這是立場,一種很堅定的立場,特別是鄭公他隨時都能拿出一頭撞死以謝天下的氣勢,我很欣賞。」

「你上次說的西洋打擊樂器究竟是何物?」李承乾轉移話題。

張陽拿起自己的腰間的水囊,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其實就是一種架子鼓,本想做出來給太子放松放松,不過我反悔了。」

「反悔了?」

「鼓聲會招來宮里的守軍,萬一鼓聲一響人家把東宮圍了,不知道還以為太子要謀反,這要怎麼解釋?」

「……」

李承乾在殿前的石階坐下,「孤發現與你說話很費神。」

張陽干笑道︰「我這人的思維比較跳躍,太子見笑了。」

倆人沉默無言好一會兒,張陽站起身道︰「我給太子做一個沙袋吧。」

東宮並不是很大,要找一個布袋並不難,在東宮一角有個長滿了雜草的地方,這地方應該是用來種一些景觀,張陽用沙土把布袋子裝滿,在東宮找了一棵比較矮的樹。

這棵樹的枝干夠粗也結實。

把沙袋掛在枝干上懸著。

就是沙袋的形狀不太好,是一個橢圓形,張陽用力打出一拳沙袋晃了晃,點頭道︰「還不錯,太子殿下試試。」

李承乾看著張陽的模樣,也打出一拳,「這個沙袋是有何用。」

「沙袋挺好的,就是會漏沙子。」張陽拍去手中的沙粒,又道︰「太子殿下把它想象成一個最討厭的人,用拳頭狠狠打它,用力打,直到自己打不動為止,既能鍛煉自己,又能把心中的煩悶宣泄出去。」

「當真要如此嗎?」

張陽澹然道︰「它只是一個沙袋而已。」

李承乾深吸一口氣,一拳一拳打在沙袋上。

「用力點,拿出藏在心里的怒火,往日的委屈,往日的不滿全部拿出來。」張陽在李承乾的身後慢聲低語。

李承乾悶不做聲,一拳一拳繼續打著,直到拳頭越來越快,越來越用力。

沙袋晃動不停,他已經進入狀態了。

張大安沉默看著,眼神盯著那個晃動的沙袋。

就連東宮的侍衛太監也好奇看了過來,紛紛駐足看著奮力打沙袋的太子。

每一次打沙袋都會有沙子落在太子身上,要是用麻布層層包裹就更好了。

只是臨時做的,能湊合用就行了。

拳頭的力量越來越小,李承乾累得坐在了地上,雙手因為不停的捶打導致現在還在顫抖,拳頭上都是一片紅印,甚至還有些擦破了皮。

李承乾伸手擦了擦汗水,這下沙子遇到汗水也黏在臉上。

「太子殿下現在感覺如何?」張陽低聲問道。

「好多了。」李承乾扶著樹站起身,「孤感覺神清氣爽,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這是一種心理作用,有時候一些疙瘩一直在心中,就像是積郁成疾,尤其是太子的身體也該多多鍛煉,每日早起半個時辰打沙袋,再去太極殿听政,這樣一來效果會更好,也可以打消自己的困意,提振精神。」

李承乾灌下一口涼水,「都說你深諳養生之道,就連秦瓊大將軍都承你的人情,如今還在養病據說近日身體好了很多。」

張陽恭敬地拱手道︰「一點淺薄的學識而已,臣觀察太子這兩日,首先要治的就是太子身體虛浮的癥狀,一直以來都是養尊處優長期不運動很容易會出現人體循環能力下降,太子是不是時常吃東西沒胃口,而且早便也不暢?」

見李承乾不說話,張陽又道︰「太子殿下氣色上的這種暗沉不是一種健康的表現,太子正是年輕最有活力的年紀,每日加強鍛煉,這個問題也可以解決。」

「好。」李承乾深吸一口氣,「就依你所言,孤要在這棵樹上掛滿沙袋。」

張陽閉眼忍受著這種離譜的話語,說道︰「為何要在這棵樹上掛滿沙袋,這棵樹有什麼地方得罪太子了嗎?」

李承乾朗聲笑著,「孤喜歡這個沙袋自然要多掛幾個。」

「一個人打一個沙袋就夠了。」張陽的話語頓了頓,拱手道︰「又不是我要打。」

看向一旁的張大安,張陽再次補充道︰「一個人鍛煉確實有些悶,大安以後陪著太子打沙袋吧。」

「喏。」張大安板著臉回話。

李承乾洗手擦去汗水,「你剛剛要說首先治孤的身體狀況,那其次又是什麼?」

「其次……」話說到一半,張陽惆悵道︰「至于這個其次,慢慢來吧,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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