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把老人們都接一塊過了春節，但從初二開始，姚東還是按照習俗挨個給拜年，直到初五，才陪著媳婦兒上武當給王新清拜年。
王新清對于小兩口的到來很是高興，也不讓兩人練劍，拉這兩人一頓合影之後直接就給發了微博。
小兩口很是知趣地給轉了，從他這學的東西雖然不多，但卻都是很有用的東西，尤其是那松溪太極拳。
那套拳不僅能健身，而且還有一定實戰能力。
姚東在健身房和李華安、孫志剛都有切磋過，雖然一個沒打贏，卻也收獲了高度評價。
要知道，李華安、孫志剛原來在隊伍里可都拿過名次的。
兩人的微博一發，游客本就不少的武當山就更熱鬧了。
可兩人初六就飛往山東了，那還有個于承會師傅得拜年。
已經72歲的于承會看起依舊精神矍鑠，兩人剛到他家，他就介紹起了李銳和徐皓峰也
徐皓峰08年就在北電導演系任教，姚東是有所耳聞的，只是沒想到這貨居然是于承會的故人之後。
他的二姥爺是形意大師李忠軒，曾經指點過于承會，而李銳則是徐皓峰的書迷，也是朋友。
和以往一樣，于承會照例讓姚東練了一遍雙手劍。
這次于承會依舊沒交姚東新東西，卻特別交代姚東，以後要是遇到心性合適的人，把這套劍法給傳下去。
姚東欣然答應的同時，心中也倍感唏噓。老人家看起來的確很精神，可已經是時日無多了啊。
再次進到里屋之後，姚東終究是沒忍住開了口︰「師傅，要不您和師母跟我回京城吧，我給你們養……」
「這力道還行吧！」
于承會重重一掌拍在姚東肩上，將其打斷，又看了眼徐皓峰、李銳二人，得意道︰「我還答應他們出演他們電影呢，我身體好著呢。」
說著就從口袋掏出香煙，給徐、李散煙。
「哈哈。」
李銳哈笑接過香煙，幫腔道︰「于老長年練武，姚總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樣。」
姚東沒接李銳話茬，繼續相勸自個師傅︰「我和梅奧的關系一直都不錯，您抽空去那做個檢查總行吧?」
「我們好端端的做什麼檢查。」
說著于承會就把煙給點著了。
「師傅還是抽空去一下吧，就當出去旅游了。」安老師夫唱婦隨。
她雖然不清楚自個老公怎麼突然提這茬，但一提梅奧，她就想起當初姚娜去那體檢的事了。要不是大過年的，又有徐皓峰、李銳兩個不太熟的人在，她指定得把當初那事給說出來。
「太麻煩了。」
于承會揮了揮手，道︰「到時抽空去京城做個體檢就行了！」說著又轉向徐皓峰，道︰「你不說資金不太夠麼，劇本拿小東看看，」
「之前給青雲遞過劇本，他們沒看上。」
徐皓峰嘴上慢悠悠得說著看過，腳卻快速地朝自己的包了走了過去，煙都沒來的及點。
「差多少我補上就行，但開機前師傅你得先去梅奧。」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軸！」
于承會笑罵了一句，接著道︰「小徐這次拍的是武林，一個真實的武林，可不一定能賺到錢。」
「這可未必！」
李銳接過話茬，笑道︰「行內行外，都知道姚總練劍多年，可惜都只是驚鴻一瞥。這次您要是能和于老一起出演，這部戲肯定不愁賣。」
他除了是徐皓峰的書迷、朋友，還是投資人。
「不不不。」
于承會連連擺手，看向安老師，笑道︰「小東真要演這部戲，他兩個媽估計都得恨死我這糟老頭子。」
「看我干嘛。」安老師一臉嬌羞。
「哈哈。」
于承會掀髯大笑，指著去而復返的徐皓峰，道︰「小東你先看看再說。」
「嗯。」
姚東應聲接過厚厚的材料，只是瞅了眼封面，他心里有了數，封面上赫然寫的是︰倭寇的蹤跡。
這電影姚東重生前是看過的，有點意思，但不可能取得商業上的成功。
中國的武俠電影有很多流派，比如說胡金銓的詩意美學，張徹的陽剛暴烈，楚原的奇情詭譎，劉家良的硬橋硬馬，徐可的現代式內涵解讀……
徐皓峰不屬于任何一個流派，他自己開創了一個新的流派——寫實。
《倭寇的蹤跡》沒有威亞、沒有特效、沒有快速剪輯，連基本的招式套路都沒有。就是互相對峙，猴子一樣的不停挪動腳步，以尋找對方破綻。
更逗逼的是，還有中場休息，休息過後，一招致勝。
這種動作風格，除了像姚東這種真正練過的，普通觀眾能欣賞的來麼?
而且由于徐皓峰初次執導，《倭寇的蹤跡》充斥了太多文學和儀式元素，導致整部電影看起來並不流暢。
青雲是投文藝片，但汪玉瑛絕不會批這種一點盈利可能都沒有，就賭拿獎的項目。
姚東快速地把材料翻完，又給放回桌上，笑道︰「徐老師里面設計的這長刀，也是二先生當年的口述麼?」
《倭寇的蹤跡》是根據《逝去的武林》改編的，這本書是李忠軒口述，徐皓峰整理的，而「二先生」則是李忠軒當年的武林名號。
「小時後親眼見過，也听家里人講過。」
徐皓峰比劃了下，接著道︰「那會跟著練了一年 拳就覺得沒什麼意思，迷上了畫畫，進了美院又覺得沒意思，好不容易熬著畢業，考了北電的導演系，畢業了一直也沒什麼機會，為了湖口只能是寫點東西。」
「呼……」
他狠狠吸了口煙，輕輕吐出，惋惜道︰「直到04年我二姥爺去世之後，王佳衛找我談《一代宗師》，我給他做了幾年編劇。我才又想著自己當導演。其實我更想拍的是民國武林，但我目前沒那本事，就先準備了這部《倭寇的蹤跡》。」
怪不得《一代宗師》里有那麼多普通觀眾看不懂的過招，都是你給王佳衛提的建議啊！
姚東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沒接王佳衛的茬，敲了敲桌上的材料，道︰「你這動作設計的，一般觀眾可接受不了。」
安老師一听這話，好奇地翻開了材料。
然後就把自己給整自閉了，里面不僅有詳細劇本，還有拍攝計劃、動作分解以及鏡頭闡述，還有十幾頁對于打斗戲的講解。
作為專業演員，看懂這些不難，可自個老公看的也太快了吧，還給找出問題了！
「這我知道。」
徐皓峰聳了聳肩，笑道︰「我們都清楚，功夫不是那種飛來飛去的東西，它的一招一式其實非常符合人體原理，甚至可以稱為科學，我就想在我自己的電影里還原這些東西。」
得！
八成這貨設計的動作被王佳衛給否了，才想著自己拍出來。
姚東看了眼自個師傅，笑道︰「你都跑這請我師傅來了，這項目應該不缺資金了吧?」
「呵呵。」
李銳呵笑接過話茬，道︰「我們只湊到400萬，省著點能拍可以，但效果肯定不太好，而且發行也沒著落呢。」
「發行青雲免費給做了，拍攝錢不夠了也可以給我打電話，但我有個條件。」姚東再次看向自個師傅，笑道︰「開機之前，我師傅得去梅奧做個體檢。」
「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
于承會笑罵，又道︰「等你倆結完婚我就去還不成麼！但你們免費發行肯定不行，實在不行，讓小徐再找找其他人。」
「都听師傅安排。」
姚東答應的很是爽快，他本就是故意給老人家下套的。
他重生之前于承會就已經不在了，去世的原因他不清楚，但指定是身體出了毛病。
讓他去做個體檢，不一定有用，可萬一有用呢?
和于承會平時聯系的雖然不多，可他教的呼吸法、基礎劍法、雙手劍可都是一直在用的。
不過話說回來，《倭寇的蹤跡》青雲基本是虧定了。
哪怕400萬夠徐皓峰把電影拍完，青雲只做發行都可能虧錢。
國內電影發行目前有三種，分別是︰分賬、買斷、聘請。
聘請發行，就是出品方方支付一筆代理發行費給發行方，發行方與播映方（院線、影院）分賬之後，剩余部分全都屬于出版權方。
這種方式，對于發行方而言是穩賺不賠，但一般只有整體實力較差的小成本影片會采用。
《倭寇的蹤跡》雖然是小成本，但總共就400萬的資金，拍完電影哪來的錢支付代理發行費?
買斷是發行方一次性付款給出品方一筆錢，隨後獲得在承諾時間範圍內的發行權。在這段時間內發行方只需要和播映方開展分賬，而不用和出版權進行分賬。
這種發行方式，發行方可能大賺，也可能血虧。青雲上上下下腦子都進了水，才會出錢買斷《倭寇的蹤跡》。
而分賬發則是發行方先和播映方按比例分賬，剩于部分扣除發行費用後再與出品方按約定比例分賬。
相對而言，這種發行方式對出品方、發行方風險都比較低，所以也最為常見。
可要是遇見了分賬都不夠發行費的電影，發行方也得跟著出品方也得跟著一起虧錢。
不幸的是，《倭寇的蹤跡》極有可能就是分賬不夠發行費的電影。
……
2月9日初七，京城飄著小雪。
時已將晚，路燈昏黃，寧號下了車，快步走進一家火鍋店的大門。服務生引著他，上到二樓包廂，徐山爭已經等一會了。
「這天兒還真挺冷，黃博呢?」他月兌下大衣，掛在門後的衣架上。
「堵路上了吧，來試試這黃的，暖和暖和。」
「那不管他，咱兩先喝。」
寧號把杯子遞上，笑道︰「中午就沒吃飯，也不知道忙的啥，忽忽悠悠就到晚上了。」
「貴人事忙嘛！」
徐山爭跟以前相比，明顯多了一層挺拔感，發自骨子里的那種自信。都是老朋友，他也不拐彎抹角，喝了口熱好的黃酒，就掏出一份東西，很薄，四五頁的樣子。
「你先看看。」
「這什麼？」
寧號接過，其實心中有數。約自己，約黃博，這仨人湊在一塊，肯定跟新片有關。果然，那紙上赫然印著一行大字︰《人再囧途之泰囧》。
他面色澹定，接著往下看。
這東西就是份提綱，就簡單講了講劇情脈絡。內容很簡單，挺多細節都沒有寫上去，可他卻看到了《預產期》的影子。
「拍完囧途的時候，我就有這個想法了。那會不知道成績怎麼樣，也沒敢再往下寫，現在我覺得時機挺成熟的，就想听听你的意思。」徐山爭道。
「可以，完全可以！」
寧號放下提綱，提起酒杯，笑道︰「但劇本一定得本土化，還得有你自己的東西。」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干了。我先把劇本補全，黃博那邊你一會幫我搞定……哎，這小子怎麼還沒來？」
徐山爭說著就想打電話，剛掏出手機，門就被推開了，黃博裹著圍巾就走了進來。
「真TM墨跡！來來來……」寧號拽出一把椅子，隨手遞過提綱，道︰「你先看著！」
隨即，他又問徐山爭︰「青雲那邊你說了嗎？」
「呃……」
徐山爭抿了抿嘴，決定說實話︰「還沒，年前陶紅托人約了次安總，鬧得很不愉快。」
年前就因為耍了點小聰明，把加行都給得罪了，他可不想這次又把寧號也給得罪了。
「嗯?」
剛坐下的黃博一怔，奇道︰「什麼情況?」
他和安老師合作過《龍門飛甲》、《富二代》，不覺得她是個能當場鬧不愉快的人。
「陶紅想著她幫忙說說情，她倒好，說什麼黑名單只上不下。」徐山爭幽怨道。
「早和你說別白費功夫了。」
寧號喝了口黃酒，接著道︰「範二兵在黑名單里混的不挺好的麼。」
他瞅了眼黃博面前的提綱，提醒道︰「你要不打算繼續和青雲合作，片名肯定得改，而且《預產期》的國內翻牌權估計也在青雲手上。」
國產電影借鑒好來塢片子是常態，不完全抄襲根本沒幾個人在乎。
由于國內電影票房尚未起飛，好來塢也懶得打這種跨洋侵權官司。這種官司不僅耗時日久，即使打贏了也得不到多少賠償。
可要是直接侵權青雲，那就不一樣了。拋開官司的輸贏不說，在排片、輿論方面青雲就能讓侵權方先血本無歸。
「唉……」
徐山爭嘆了口氣，喝了口悶酒，道︰「《囧途》慶功會的時候，看能不能見著姚總吧。」
《人在囧途》的票房目前是1.8億，慶功宴定在了2月11（初九）。
「不是。」
黃博放下剛拿起的提綱，詫異道︰「你還想著把陶紅從黑名單上給弄下來啊?」
「怎麼說也夫妻一場。」
「可拉倒吧你，可別把自己也給整上去了。」寧號擠兌道。
「這不至于吧?」
「我就隨便一說。」
寧號往鍋里下了一碟羊肉，接著道︰「听老吳說拍《畫皮》的時候，三爺幫趙格格說情都沒用，難不成你比三爺面子還要大?」
「她怎麼也在黑名單里?」
「這我哪知道。」
寧號從撈出塊羊肉，一邊蘸醬，一邊道︰「老吳說當時姚東的原話是，我媽說被容嬤嬤扎過的都不是什麼好人，這話能當真麼?」
PS.感謝「讓我照顧你你你」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