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人啊,還是如此的料事如神嗎?怎麼知道,我就要棄城而走呢?」
「事實如此,你看看,真定城四周都是我大明的軍隊,丞相不會讓自己身陷于此的吧?」
李洪笑著道。
「哈哈哈……」
擴廓帖木兒笑著舉起茶杯,道︰「來,喝茶。」
李洪淺嘬了一口,道︰
「丞相,我還是勸你,放棄開封的想法,北平也不是你的選擇,至于……東去濟南,只怕這樣會讓你陷入絕地。」
「你的意思,我只能從那里來,回那里去是嗎?」
擴廓帖木兒的臉色微沉地問道。
「丞相,難道不是嗎?」
李洪反問。
「哈哈!」
擴廓帖木兒冷笑兩聲道︰「可我現在不想走,那又如何?」
「李洪自當奉陪,只是,少不了兩邊的人,增加一些死傷,而丞相也有被抓的危險。」
「抓我?李洪,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擴廓帖木兒就這麼不堪一擊啊?」
「不不!只是丞相高估了你現在的後援,遼東和高麗人,現在都在各自政,我想,丞相此時已經失去了對他們的調動,而阿魯台新敗,他一個年輕將領,又怎麼可以去說服元廷再派人馬呢?」
李洪目光冷厲地看著擴廓帖木兒道︰「元廷,丞相的仇人不少,對吧?」
「你!」
他王保保心中當然清楚的很,元廷,這一次已經是給了他所有的兵力,其實就算是想有援軍,可元昭宗也要能給得出。
何況,那些反對他擴廓帖木兒的,勢必利用這個機會,大肆的攻擊,礙于這種壓力,元昭宗也只能放棄。
「沒了援軍,丞相你還能走多遠?難道,濟南就算是給你攻下來,你真的可以支撐?恐怕是孤掌難鳴,想一想,我要是丞相,現在體面的撤軍,這才是上上之選。」
李洪的話,字字都像是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擴廓帖木兒的胸口。
「你!」
王保保第一次,被人說的沒有任何的反駁,而李洪說的,也確實是他自己最擔心的。
他看著李洪,這個年輕人他是怎麼做到的,對自己了如指掌,難道大元里面也有他的探子。
深知此道的擴廓帖木兒,此刻已經是想了太多,片刻的沉默,他才勉強地笑了笑道︰「我們見面,又何必談這些煞風景的事情,兩國之事,現在與你我無關,如何?」
李洪一听,笑著道︰「好好,丞相說得對,既然是此情此景,我們風花雪月不好嗎,何必說這些沒意思的呢。」
二人身為將領,倒是默契的不在說戰事,直到天色漸晚。
「李將軍,天下沒有不散的延席,你我今日一別,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啊?」
「丞相,若你能歸順我朝,我們同朝為官,倒是可以天天見到。」
「哈哈!」
擴廓帖木兒搖頭︰「若你能入我元廷,我們也可以同商國策啊!這豈不是美哉!」
「哈哈……」
「哈哈哈……」
二人說到這里,竟然相視而笑。
他們知道,這只是一廂情願而已,二人的人生,沒有任何的交集。
對于他們來說,只有戰場才是他們唯一的舞台了。
真定城,矗立在不遠處的黃昏余暉之下,似乎也在為二人的相知卻不能相交而嘆息不已。
嶺北。
昏暗的晨輝,就像是已入暮色的老人的目光,讓人看起來無力且帶著一絲的絕望。
生命的意義似乎只是一次長河中的遨游。
你不知道,下一刻有什麼等著你。
你也不知道,那一處暗流會將你徹底的吞噬
這就像是站在軍寨內的徐達,他現在的糧食只夠維持一天的,而最最讓他難以堅持的是水。
是的。
人可以沒有吃的,挨餓上一段時間,可一旦沒了水,人能堅持的時間似乎真的很短。
有人在將戰馬的尿接來喝,那種味道,光是看看就已經讓你無法接受,而那些人卻還是喝了下去。
因為他們渴。
徐達知道如果藍玉的大軍再不來,他和這三千人,真的只能是死在這里。
突圍?
那就是痴心妄想,因為高麗人也也已經殺紅了眼,大家都知道,如果有任何一方放棄,那麼等著他們的就是毀滅。
此刻,站在對面的王洪亮同樣在思考著一個問題,藍玉在哪?
沒人想到,藍玉竟然放慢了前進的速度,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故意如此。
對于他來說,這一次深入,帶來的是和徐達中軍的月兌節,而如今他竟然寸功未立。
這讓他自己都覺得臉紅,怎麼回去,怎麼去面對徐達,怎麼接受他最不想接受的懲罰。
小孩子都知道,父母要責罰的時候,跑開。
藍玉也是人,他害怕帶來的後果,所以他思來想去,還是要干點什麼,這也好為他的冒進帶來的後果買單。
所以藍玉就在抵達嶺北前,決定將人帶回真定,因為他得到了消息,真定城失守。
而拿下真定的可能就是擴廓帖木兒。
此時的戰局,似乎正在朝徐達說預料之外的地方發展,而李洪此刻也已經在真定城外等著和擴廓帖木兒決斗,駐扎了數日。
戰機這東西,就像是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擴廓帖木兒數日前還是主動的哪一方,而此時,他已經快要成為眾失之的了。
放棄真定,似乎已經不可能,山東、河北還有太原,正在有明軍朝這里集結。
這並非是李洪一人的決定,而是那些守軍將領都看到了機會,似乎這個時候,沒人注意嶺北的徐達。
他就像是一開始指定計劃的時候說的,他要用自己做誘餌,而誘餌本就是用來被吃掉的。
那個漁夫會在乎誘餌的得失呢?
朱棣從馬上跳下,他笑著走進了李洪的大帳︰「怎麼樣,我這一次算是立了一大功吧?」
雖然是十二三歲的皇子,但他還是有著孩子的天性,就像是別的孩子,等著別人來夸贊他,朱棣一樣想听到李洪的夸獎。
「阿魯台跑了?」
李洪只是這麼一句,就像是一盆涼水潑到了朱棣的頭上,他愣了下︰「是,可我也沒辦法,這個人真的……好了好了,你說的對,我沒抓到阿魯台!」
朱棣說著冷笑一聲︰「可你呢,不也一樣沒有攻下真定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