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的話無疑對張建來講是極其震撼的。
苗連也和他說過同樣的話。
但從李正的口中說出來又是另一種味道。
上午的自己，下午的自己……
這種頗有哲學味道的道理令張建似乎在一團混沌中看到了突破的曙光。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學藝十年未得寸進，被人一句真言直擊內心方得升華。
張建如同突然靈魂出竅一樣，如同一個旁觀者似的跳出局外冷眼旁觀，從一個理性客觀的角度好好地審視了一番自己。
正如這次限制射擊科目的考核一樣。
如果自己老將目光和注意力放在李正給自己的彈道表和經驗上，等同以往自己老盯著李正卻忘了自己是一個道理。
只有不糾結于過往，不糾結于旁人，回歸自己才是真我。
「我明白了……」
那一刻，張建悟了。
「射手就位！」
射擊地線旁的現場指揮員下達了就位命令。
張建和其他隊員們一起走向靶位。
「限制射擊，8發裝彈，開始！」
張建從戰術背心里抽出實彈彈匣，將它裝在狙擊槍上。
第一個射擊卡口是60度，距離300米。
這個難度相對較低。
張建瞄準後，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在腦子里回想李正本子上的那些經驗技巧，他只需要記住彈道表的修正數值即可。
至于經驗技巧，那是用來參考和練習的。
每個人的射擊習慣不同，取長補短可以，但不能全盤照搬。
上午多次實彈練習集聚在腦海中的偏離值一下子涌現出來，他下意識將瞄鏡中的準星做了一下移動，修正了一下彈道。
如果放在上午，修正後他又會絞盡腦汁將李正小本子上的記錄和彈道表以及自己的修正境況進行各種對比，確定萬無一失後再開槍。
而這次，他並沒有這麼做。
他堅信自己的修正值已經是正確的。
于是，張建輕輕壓下食指，扣動了扳機。
呯——
隨著一聲槍響過後，不遠處傳來「當」的一聲金屬踫撞脆響。
「中了！」
接下來，他按照規則更換了第二個射擊卡口。
這個是兩個圓形卡口之中小的那個。
圓形卡口算是所有卡口里難度最低的一種。
畢竟基本上它能容納下槍身和瞄鏡，不需要側身調整身體姿勢進行遷就。
唯一的難點在于圓形的卡口距離地面的位置不上不下。
意味著對于射擊人員的姿勢是一種考驗。
這次，他並沒有采取半跪姿勢，而是直接采取了坐姿。
這是之前他自己琢磨出來的經驗。
限制射擊並不限制射擊姿勢。
只要你能利用規定的卡口進行射擊並打中目標，不管你用很麼姿勢都可以。
呯——
第二槍很快月兌膛。
這一槍依舊準確命中。
張建甚至能在瞄鏡中看到碟型靶在中彈後劇烈搖晃。
兩發兩中！
張建的信心頓時暴漲。
看來自己真的是悟了！
他忍住心中狂喜。
現在只要打出第3發，並且準確命中，那麼等同暫時拿到一張免死金牌。
最不濟的結果也就是第二輪復賽，不會墊底淘汰。
第三發，位置成了限制板最下方的條形卡口。
這個卡口的難度非常大。
它其實是個90度的卡口。
條形卡口是橫向的，意味著要利用它去射擊就必須將槍身打橫90度進行射擊，如此一來，人也要側臥才可以做到。
射擊姿勢上的難度還是小事，畢竟特種部隊里誰不會十幾種射擊姿勢都算不上入門。
可問題是一旦槍身橫置90度後，修正的模式也會發生不同的變化。
正常瞄準是修正上下左右。
橫置後，原來的上下修正不單純只要考慮距離，還要考慮修風，原來的左右修正就會變成了上下修正，完全反轉。
所以，限制射擊的彈道表比正常射擊的彈道表更為繁瑣復雜。
昨晚雖然很累，但張建還是強忍著疲勞打著手電躲在帳篷里偷偷看了一遍李正給自己的彈道表，牢牢記住了那些數值。
前三發全中，這令在場的其他人都有些驚訝。
畢竟張建之前的限制狙擊科目成績一直處于墊底狀態，幾乎就是最差的那種。
沒想到了下午，忽然像吃了黃牛蛋一樣， 一逼去了。
肖軍很好奇地問李正︰「剛才你去在他身旁滴咕了什麼？怎麼忽然就像開竅了似的？」
李正苦笑道︰「我只是讓他別胡思亂想太多，集中精神做好自己而已。」
肖軍說︰「我不信。」
李正笑了︰「不信你去扒開他腦袋看看是不是？」
結果肖軍也笑了︰「看來這個排長是能過關了。」
但倆人似乎都樂觀得太早了。
第三槍之後，張建接下里的四發彈統統跑靶，全都沒中，一發沒上。
這可把李正看傻了，也把在場的人都看傻了。
什麼情況？
其實就連張建也搞不清楚什麼情況。
之前三發那叫一個有感覺，扣下扳機就上靶。
這四發簡直是見了鬼了。
怎麼瞄都不上。
子彈就像個頑皮的孩子，出膛後就不听話，跑沒影了。
一發失手，發發失手。
有時候狙擊就是這麼邪門。
一旦失槍，如果沒有良好的心理素質，壓力之下會導致接下來的射擊全都失準。
肖軍嘆了口氣說︰「看來我的結論還是下早了，001能不能留下估計得看第二輪了。」
肖軍的判斷不是沒道理的。
因為最後一槍的難度是最高的。
最後一槍的卡口是90度橫口，比之前第三發的橫口略大，只是距離是8槍里頭最遠的——1000米！
這就意味著，要采取橫臥姿勢利用一個高10的射擊孔集中1000米外的圓形靶。
雖然這個靶子比之前的都要大，30X30CM，只是在1000米的距離上只是一個小點。
擱在正常的狙擊上打中都算是個優秀狙擊手，更何況是限制狙擊。
考核科目設置行增加難度這事李正自己都不清楚，是肖軍臨時加的。
畢竟這些隊員都還不是正式的蛟龍隊員，正式的蛟龍隊員采用8發300-1000距離還能理解，可在選拔隊員上采取這麼高的難度，李正不得不懷疑是肖軍在故意趕人，嫌人多了。
此刻的張建可謂是壓力山大。
他知道自己面臨的是什麼。
如果這一槍沒法擊中目標，那麼他就會進入第二輪的復賽。
沒人敢保證復賽中自己還能不能過關。
可見，這是極其關鍵的一槍。
他將手從狙擊槍的握把上松開，在迷彩服上蹭了蹭，蹭掉濕淋淋的汗水。
周圍的槍聲此起彼伏，又漸漸平息。
其他隊員都打完起來驗槍了。
張建趴在限制板前，調整了幾次姿勢，瞄了幾次，最終在扣壓扳機的時候還是選擇了放棄。
他對自己已經完全沒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