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長……」
在那一瞬間，李正的腦子里是空白的。
站在他倆身後的是佟志。
佟志看了一眼姜誠手里的肉包子，又看了看李正。
不用問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錯。」
他向李正豎了豎大拇指。
「戰友情深。」
李正心頭一松，覺得佟志似乎沒有要責怪自己的意思。
可接著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佟志的目光瞬間冷下來。
「告訴我，這次魔鬼周的目的是什麼？」
李正一愣，下意識回答︰「選拔……突擊隊員……」
佟志說︰「那就是針對個人的素質選拔了？」
李正想想，覺得這話沒毛病，于是點頭。
佟志說︰「既然不是團隊協作，你為什麼要幫他？」
李正啞口無言。
佟志又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在幫他？」
李正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是吧……」
佟志說︰「知道突擊隊是做什麼的嗎？」
李正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他知道突擊隊是代表著特戰旅里的精英，可突擊隊到底什麼作用，他又真說不清。
以前沒听佟志說過，畢竟突擊隊這不還沒組建起來嘛！
佟志說︰「執行最艱難的滲透、破襲以及獵殺任務，是特戰旅里最暴力最強悍最精銳的分隊。所以，留在突擊隊里的人必須是最優秀的。」
說到這，指了指姜誠。
「他如果夠格，自然能留下，如果不行，你私下幫他留下，那是害了他，不是幫他，假若有一天執行任務，他因為不夠優秀，死在敵人的槍口下，你覺得這是在幫他嗎？幫他送死？再說了，就像你在大學里考試給同學遞紙條作弊，一直幫他幫到畢業，你覺得他將來出了社會靠自己的時候是該謝你，還是恨你？」
佟志的話每一句都重重捶打在李正的心坎上。
最開始的時候，他覺得佟志是在小題大做。
戰友之間，不就是應該相互幫助嗎？
給自己戰友留吃的，有什麼錯？
但佟志越往下說，他隱約感覺排長說得還真有點道理。
這是挑選突擊隊員的測試，不是要求協作完成的訓練。
考驗的是個人素質，而不是平時跑五公里卡表最後一名時間要求全排合作。
見李正不吭聲了，佟志這才轉向姜誠。
「莊旅長把你挑到我們連隊里，我想他應該有自己的想法，不過你應該靠自己的實力爭取留下，而不是靠你的戰友拉你一把幫你留下，他不能幫你一輩子。」
姜誠憋著一張紅臉，呼吸變得濃重起來。
佟志的話對他來說，顯然有著很大的沖擊力。
忽然，他把沒吃完的一個半包子遞過去。
「排長你拿走，我不吃了。」
佟志也不客氣，直接拿了過來，然後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回頭對李正說︰「既然你兩個包子就吃撐了，看來你一點不餓，肚子里的庫存還很多，去，到你們班長那里去，領500個俯臥撐，就說我說的，把你肚子里的東西消化一下，免得吃撐了。」
扔下這話後，轉身走了。
姜誠很抱歉地對李正說︰「李正，對不起……」
李正看著佟志遠去的方向，不做聲。
良久後才轉頭對姜誠說︰「有啥對不起的？我可沒後悔。」
說完又道︰「其實你應該將剩下那半個包子吃完的，至少我這五百個俯臥撐也不會白做。」
姜誠被他都得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自從進了特偵營後，這個趕鳥兵真的沒笑過，哭倒是哭了幾回。
其實也難怪，一個空軍地勤，忽然轉到了這種地方，訓練能跟上就已經是個奇跡了。
不少人都認為姜誠遲早要自動申請離開。
都不看好他。
李正同情姜誠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父母去世之後，身邊的人也覺得他完蛋了。
沉重的打擊肯定會讓一個十幾歲尚未成熟的少年消沉下去，可就是在周遭那些嘆息和不看好的目光中，李正一路開掛式披荊斬棘，考上重點高中，然後考上東海大學，在大學里依舊名列前茅。
他覺得現在的姜誠就像當年的自己。
姜誠說︰「李正，你是我在特偵營里最好的朋友。」
李正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
平時大家對姜誠多是調侃居多，多半拿他的特殊能力開開玩笑。
說什麼旅長之所以特招姜誠，是因為將來特戰旅可能要建機場，需要趕鳥員，提早招一個眼神好的。
一旦大家說起他趕鳥的身份，都會笑得前俯後仰。
所以姜誠在排里一般不輕易說話，別人笑，他就勾著頭自己做自己的事，不反駁，也不搭話。
李正對他是掏心窩子的好，這點他能感受到，當然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姜誠，咱們排里那些戰友其實都很喜歡你，他們只是跟你開玩笑逗樂子，你別看一個個嘴欠，真有事，誰都願意拉一把，上了戰場，你能放心將後背交給他們。」
姜誠不說話了，他不想反駁，但又認為李正是幫著其他人說話。
倆人一路到了宿營點，李正去找了侯軍。
「報告班長，排長叫我來您這里領五百個俯臥撐。」
侯軍打量了一下他，又看看周圍，沒在視野中找到佟志。
于是問李正︰「知道自己錯了？」
李正點頭︰「知道了，所以來受罰。」
侯軍朝地上示意了一下︰「趴下。」
李正趴下，撐直了雙臂︰「好了班長，可以開始了。」
侯軍說︰「別急，我數一個你做一個。」
「……」
李正有些迷湖。
數一個做一個？
五百個數到啥時候？
難道班長侯軍也要整治一下自己？
沒等他想明白，侯軍開始數了。
「一……」
李正筆挺著身體，做了很標準的一個。
「二……」
李正又做一個。
侯軍繼續數︰「三……」
又一個。
「四……」
李正繼續。
「五……」
李正心里開始不耐煩了，這麼數，待會兒別人都到晚上的集合點了，自己估計都沒做完。
正想開口要個痛快，卻突然听見侯軍說。
「起來吧。」
「嗯？」
李正以為自己听錯了。
「聾了啊？起來！」侯軍那種老兵油子的口吻懟起人來一點不留情，可這次听著真順耳。
「讓你起來就起來，嗦嗦娘們似的問個屁！」
李正只好起來了，滿臉愕然。
「班長……完了？」
「啊，完了。」侯軍說。
李正問︰「不是五百個嗎？」
侯軍點頭︰「對呀，五百個。」
李正剛想問可這才五個不是？
侯軍卻又接著補充︰「佟排讓你來我這領五百個俯臥撐是吧？」
「是……」李正繼續迷湖。
侯軍說︰「這不就結了？他又沒說領了之後是分期做還是一次做完，我今天心情好，先給你記著，還差我四百九十五個，滾蛋！開始出發了！還在我這里磨蹭個毛啊！」
他抬起腳，作勢要踢李正。
李正趕緊跑開，朝出發的方向一看，果然已經開始整隊出發了，趕緊跑到屬下抄起自己的背囊和裝備，飛快跑向遠處。
等李正他們出發了，佟志又像鬼魂一樣從樹後冒出來。
侯軍回頭看了一眼佟志，從口袋里掏出煙點了，然後說︰「你來了啊？」
佟志朝著兵們出發的方向望去，也不轉頭，就這麼一邊看一邊問佟志︰「我說過分期了嗎？」
侯軍嘿嘿地笑了一聲，不屑道︰「別裝了，我看了一圈，你人影都不見，這不是故意消失是啥？要當魔頭，又要做好人，好人我幫你做了，咋了？怎麼謝我？給我買包芙蓉王？」
佟志這才回過頭看了一眼侯軍手里的煙，嘖嘖兩聲嫌棄道︰「少抽點，抽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