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射擊尖子是吧？」
其實莊嚴也是明知故問。
以侯軍這種水準，不可能是普通一個士官班長而已。
侯軍也不謙虛，直接回答︰「是的，首長。」
莊嚴說︰「參加過國際比賽嗎？」
這一問，倒是真把侯軍問尷尬了。
他那張臉一下子有些微紅，最後還是如實作答︰「沒有。」
莊嚴微微一怔，他待過無數的兵，尤其是各種尖子隊、集訓隊、出國比賽預選隊等等。
剛才只看侯軍打了幾槍，就知道他的射擊水平。
這種水平在集團軍內，甚至在軍區內都是一流的，而且侯軍是個上士，至少八年兵齡，怎麼可能一次機會都沒有？
他要麼是倒霉，要麼就是射擊水平不穩定。
「為什麼沒有？」
莊嚴不繞彎，他想知道面前這個兵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侯軍說︰「我倒霉，每次都出點狀況……有三次機會，不是自己去了別的集訓就是最後選拔的時候意外失手。」
莊嚴微微點了點頭，問到這里就明白了，無須繼續追問。
不過既然參加過選拔，意味著就學過國際比武的一些規則。
「‘記憶’射擊，懂玩嗎？」他問。
侯軍點頭︰「懂！」
接著又問︰「首長你確定要打‘記憶’射擊？」
其實記憶射擊是一種體力、記憶力和識別力、狙擊能力四位一體的射擊科目。
這個科目距離為400米，靶子是人形靶，但靶紙很奇特，是一張50X50CM的人形靶紙，人體部位上有橫5豎4一共20個直徑為8CM的圓圈，每個圓圈里有一個數字，而狙擊手必須在經過400米的奔跑後到達射擊地線，先拿到一個「信封」，抽出里頭的一張紙，紙上面有8個數字，用最快的速度記下這8個數字後扔掉紙張不能再看，之後立即拿槍射擊。
積分規則是計算命中發數優先，命中率相等情況下時間少的一方勝。
科目並不復雜，但是考驗一個狙擊手的綜合素質，無論哪一方面不行，都會影響最後的結果。
侯軍有些驚訝莊嚴居然選了這個科目。
畢竟別的他不敢說，體力上他倒是很有信心勝出。
年輕就是優勢。
見莊嚴選擇這個科目，李海鷗迫不及待地讓兵去庫房里拿這種特殊靶紙。
保障的兵說︰「團長，咱們營里的庫房沒這種靶紙呀。」
李海鷗立馬指著自己的車說︰「你讓小何開車送你去教導隊拿，他們剛搞過集訓，有多呢！」
施嵩看著李海鷗如此熱情，只能搖頭苦笑。
有車好辦事，教導隊說遠不遠，一公里多的距離，開車嗖一下就到了，前後不到十五分鐘，靶紙回來了。
現場的兵多了起來。
不光是二營，其他營听說今天莊瘋子要和集團軍第一狙擊手侯軍現場進行狙擊對抗，立馬連訓練都停止了，集合帶隊浩浩蕩蕩往射擊場這邊來了。
也難怪，不說那些E師的干部們對莊瘋子記憶尤深，就說一個大校和一個上士搞射擊對抗，這種事很多人見都沒見過。
知道莊瘋子來頭的干部是好奇心作祟，想看看他和侯軍誰會贏。
不知道的則認為莊大校耍無賴，以官壓人，你堂堂兩毛四一個，跟一上士打對抗，人家敢贏你嗎？
而新兵蛋子們純粹是看個熱鬧，大校對上士，藍軍參謀長對A集團軍第一狙，這種巨大的身份落差，想想都刺激呀！
施嵩見狀趕緊讓值班干部組織所有人後撤到指定的觀看場地，畢竟「記憶射擊」這個科目使用場地是需要非常開闊。
最後，對抗賽的起點設在大操場的主席台邊上，從那里跑到射擊場的射擊地線距離剛好400米。
正在做準備的時候，施嵩過來關切地問莊嚴︰「莊參謀長，你就穿這身衣服和侯軍打對抗？」
莊嚴正調整著攜行具的松緊帶，听施嵩這麼一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
今天是過來找施嵩談事的，所以穿了正裝，常服褲子，襯衫，還蹬著一雙皮鞋。
他自己都忍不住樂了，對施嵩說︰「你看……我的行李還在招待所里，要不……老施你幫我找對作訓鞋來？」
施嵩問︰「你穿幾碼鞋子？」
莊嚴說︰「43.5。」
施嵩笑道︰「巧了，跟我一樣。」
他轉頭讓勤務兵趕緊跑回團部自己的房間去拿一雙作訓鞋，回頭打量著已經調整好攜行具又在月兌掉襯衫露出里頭打底的作訓短袖的莊嚴。
想了想，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其實……你沒必要跟侯軍那小子比狙擊專業，他可是一把好手，咱們師說到狙擊專業，還真沒人是他對手。」
莊嚴月兌掉襯衫，一邊往自己身上套單兵裝具，一邊說道︰「其實我也是技癢……」
說罷，看看周圍，又頗有點神秘地小聲跟施嵩說︰「這幾年在我們旅里沒人肯跟我過招，說實話，我可寂寞了，練槍都只能自己跟自己練。」
「噗——」施嵩樂了。
他是真沒見過這麼奇怪的干部，一點不顧及自己大校的身份，似乎很享受和士兵同場對抗比賽的感覺。
其實他哪里知道，之所以沒人跟莊嚴進行射擊對抗是因為藍軍特種大隊里上上下下無論是干部還是兵，只要跟他較量一段時間後都會開始懷疑人生。
因為輸。
總是輸。
根本贏不了。
倒不是其他人故意讓著莊嚴，而是真輸。
下棋要棋逢對手才有趣，一個勁狂輸，長此以往就很沒勁了，輸太多就跟做夢一樣，覺得以前槍還打得不錯的自己是不是真實存在過。
有一段時間，藍軍特種大隊的狙擊手們發現一個令人沮喪的現象，無論他們多麼努力，暗地里再怎麼苦練，莊參謀長就是比自己強那麼一點點。
就一點點，每次對抗不是多個一兩環就是快個一兩秒，你進步他就進步，水漲船高。
後來才發現一個殘酷的真相——原來參謀長之前一直在放水！
沒勁！
真沒勁！
所以，再也沒人願意同莊嚴一起到射擊場上愉快地玩耍了。
無敵也是寂寞的。
現在，莊嚴總算在E師找到了肯和自己拼盡全力不留余地較量一番的對手。
這種快樂，又豈是施嵩所能明白了？
除此外，莊嚴其實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也是施嵩想不到的，但他又不能當面直說……
作訓鞋很快送到了。
莊嚴換上鞋子，很合腳。
他向施嵩道了謝，然後拿起槍朝比賽出發點走去。
李海鷗這才湊過來問施嵩︰「副參謀長，你說他能贏嗎？」
施嵩 地側過臉，看著李海鷗，然後嘆氣道︰「李海鷗，你可真別小看了人家，我覺得莊參謀長啊……四個字——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