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偶像成團中》還有四天錄制，本來就夠忙的了，下午節目組導演卻接到了電話。
助理端著咖啡進來，便瞧見張溪滄桑的抽著煙。煙絲裊裊，屋內氣味嗆人，張溪滿臉的頹廢。
助理立馬便明白過來︰「張導，是剛才那通電話有問題？」
張溪︰「還不是宇華娛樂，想讓我封殺一個新人。」
助理︰「一個新人而已嘛，看來是不听話，得罪了公司，您也沒必要煩啊。」
張溪的手放在了桌上，一下下的點著︰「但這個新人是星娛的！」
助理驚了。
張溪︰「他們兩家公司向來是死對頭，這新人選了星娛，那邊心里就不舒服了。」
助理徹底沉默了，看來是經典的兩家爭一人的橋段了。
「……至于這麼小氣麼？」
張溪嘆了口氣，也覺得詭異。
一家大公司，何必跟新人置氣？
見張溪心情不佳，助理便半開玩笑的說︰「也有可能這個夏黎對宇華來說是威脅呢？」
「威脅？」
張溪不由笑出了聲。
他都在娛樂圈都待了多長時間了，還真沒遇到幾個一眼驚艷的新人。
宇華也是大公司了，眼界極高，什麼訓練生沒見過，怎麼可能執著于一個新人？
張溪下了決心︰「事已至此，反正星娛又沒過來打招呼，讓我們多照顧照顧那個夏黎，到時候惡意剪輯一下，把他淘汰了就是。」
助理也點了點頭，這事兒操辦起來倒是賊簡單。
「說起星娛……如果周洛書來就好了，星娛也真是奇怪，竟然讓原本屬于周洛書的c位，讓一個新人給頂替了。」
周洛書的背景實力，就算星娛不打招呼，他們也會極力保下啊！
他們所有人都覺得遺憾，周洛書不僅有實力有背景，還有話題熱度，這樣的人無論任何綜藝都是搶著要的。
張溪把手里的筆一丟，黑色簽字筆便在桌上滾了好幾圈，臉色鐵青︰「星娛竟然要棄了周洛書，反倒拉個新人來充數。」
新人能有什麼用？
他難免有些遷怒，也覺得是該給夏黎一個教訓，讓他知道行業的規矩。
反正名單上依舊有周洛書，萬一他來了呢？
「打壓一下夏黎，說不定……還能賣周洛書一個人情。」
夏黎要參加《偶像成團中》的綜藝錄制，經紀人專門為他選了練習室。
夏黎這幾天一直在加訓，極少和隊友們踫面。
終于等到錄制前夕，經紀人把三人都集中到了一起。
「公司雖然有好幾個名額，但洛書既然不參加，就只有你們三個，記得好好表現。」
陳覺︰「讓我們好好表現，又半路安插一個新人進來？不怕他適應不了曲子嗎？」
在經紀人和陳覺說話的期間，齊鈺一直在悄悄打量著夏黎。
他帶著黑色鴨舌帽，仍然沒有露臉。
可作為磕cp的大粉頭，他總是沖在磕糖的最先鋒，滿腦子都想探究夏黎究竟是不是那個人。
倘若夏黎真是為了封堯才忍受這些……
陳覺還以為毒舌的齊鈺會幫他幾句，畢竟齊鈺特別看不慣夏黎。
瞥眼過去的時候，只看到齊鈺一個大男人渾身都散發著粉色的小紅花。
他莫名打了個寒顫，齊鈺怎麼會露出這樣老母親的慈祥表情！
陳覺低吼了聲︰「齊鈺！」
齊鈺這才回過神來︰「怎麼？」
陳覺翻了個白眼︰「他才練了多久？跟著我們過去，只怕會拖我們後腿，你也不說兩句。」
齊鈺義正言辭︰「你怎麼能這麼說？夏黎好歹是新人，我們作為他的前輩，自然得做出表率！多照顧照顧他！」
陳覺睜大了眼，齊鈺腦子壞掉了吧！
齊鈺平日嘴毒的程度，就連陳覺都覺得不堪入耳。他表現得這樣偉光正，完全是社會主義接班人的樣子！
照顧新人？
不好意思，沒見過！
夏黎終于把眼神放到了齊鈺的身上，不由露出疑惑。
之前不是還罵他小人？怎麼現在反倒幫他了？
經紀人及時阻止了事態蔓延，嚴肅的說︰「好了，都去化妝吧，車都等著呢。」
陳覺越發覺得氣悶，現在誰也不幫他了是吧？
他在公司打拼了這麼久，才走到了這一步，而夏黎卻只花了極短的時間，就要和他站在同一個舞台了。
這讓陳覺如何不嫉妒？
竟然連化妝間都分開了？經紀人是有多照顧那家伙！
可惡！
陳覺眼底泛起濃郁的扭曲，到了那邊之後，他一定要想辦法弄臭夏黎的名聲。一旦名聲毀了，要再想爬起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他撥通了電話，本想讓自己金主幫忙打壓夏黎。
電話里傳出戲謔的聲音︰「夏黎？他大概沒幾天蹦日子了，我听那邊放出消息，說宇華容不下他，已經要讓節目組弄他了。」
陳覺忍不住笑出了聲，心滿意足的掛斷了電話。
竟然有人比他先出手了！
真是不費吹灰之力！
等三人都化完了妝，陳覺看到夏黎還是那副造型時，不由面露譏諷︰「還遮？這都快去錄制了。」
反正遲早都是要被踩下去的人，他也沒必要再虛與委蛇。
陳覺的態度，就比剛才來得還要惡劣一些。
齊鈺︰「人家愛遮就遮，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咸吃蘿卜淡操心！」
陳覺的臉色略一扭曲︰「……」
不對！這家伙不該是自己的同伙嗎！
怎麼有種同伙叛變幫對家的感覺？
等三人下樓，才瞧見一輛車停在了公司門口。正準備上車，竟看到一早等在里面的周洛書。
夏黎腳步微頓，心道防一手果然是對的，還好提前遮住了臉。
那天周洛書說的話，始終回蕩在他腦海里。
以他對周洛書的了解，這家伙絕對不會就此罷休。那樣的語氣態度，絕對是在試探他。
周洛書單手托腮，懶散的坐在車內，幾縷凌亂的黑發仿佛訴說著這人的肆意，像是野獸靜待獵物一般︰「怎麼了？不想看到我？」
夏黎︰「……怎麼會呢？」
他的感冒已經好了大半，聲音也清亮了許多，有種濃濃的少年感。
饒是這樣刻意偽裝後，微微變形的聲線，都讓人覺得獨特。
周洛書眯起眼，打量著夏黎。
兩人車上車下互相對視，夏黎那看似溫順安靜的氣質下，那雙寡淡的眼瞳，卻藏著堅韌和不肯退讓。
周洛書不由輕笑，如果不細看，真是差點被他平日軟趴趴的表現給騙過去了。
周洛書︰「上車吧。」
夏黎︰「……你也要去？」
周洛書忽然想逗逗他︰「不可以嗎？」
夏黎挑眉，徑直的上了車，態度並未有一絲退縮。
離錄制現場大約一個小半小時的車程，此刻天空已經漸漸暗下去了，沿江的路燈逐個開啟，把原本的漆黑都沖散干淨，變得明亮起來。
陳覺倒是巴不得周洛書在，日後好看夏黎的笑話，這樣的好戲他怎麼能錯過？
有周洛書，夏黎就成了襯托珍珠的魚目，廉價得很。
就算周洛書又反悔了，不是還有個封堯嗎？
陳覺似笑非笑的說︰「你們說，封堯到底是當嘉賓，還是當選手？」
齊鈺︰「這跟你有什麼關系啊，陳覺，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
陳覺若有若無的瞥向夏黎。
「有些人，還妄圖一枝獨秀，卻不知道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齊鈺︰「…………」
這人是二傻子麼？還想借著封堯來打壓夏黎？
他差點沒憋住，把夏黎大概率是人家寶貝cp的事抖出來。
冷靜、冷靜。
換個角度想，這事兒如今只有自己知道，提前拿了劇本，齊鈺竟有些暗爽。
如果真遇到封堯，陳覺的臉怕是都要被打爛。
齊鈺︰「那也比你強，訓練六年了，還混成這種狗樣子。」
陳覺怒目望去，心里的火氣瞬間被激了出來︰「怎麼樣都比他好，我還有後援團呢，他有嗎？」
夏黎听出了陳覺話里的嘲諷，比起齊鈺這樣直接交惡罵他小人的行徑，明顯陳覺的陰陽怪氣更讓人惡心。
所幸夏黎也不放在心上，氣定神閑，根本沒被氣到，跟看戲似的。
陳覺見狀，像是一拳打在了軟軟的棉花上，對方還根本不鳥他，怒火便更加止不住。
周洛書輕呵︰「夠了。」
車內空間狹窄，周洛書冷冽又帶著桀驁的聲線，便分外明顯。
眾人齊刷刷朝周洛書望去，這可是周洛書第一次出口幫夏黎吧？
之前他不是被經紀人逼迫著，還給人道了歉嗎？
怎麼去幫仇人了？
陳覺滿腦子懵逼，怎麼也沒能想明白。自己這樣做，也算在周洛書面前賣好，怎麼反被周洛書厭棄……
夏黎擰眉，故意壓低聲線︰「你沒事吧？」
其實他更想問周洛書腦子是不是傻了。
周洛書望向眾人︰「馬上就要到那邊了，不想著怎麼勝出，反倒打壓挖苦隊友。陳覺，你沒看到新人都為了顧全大局，一直在忍你嗎？」
齊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夏黎︰「……」
不不不，我沒有你們想的這麼偉大。
只是懶得理罷了。
周洛書笑眯眯的看向夏黎︰「你是這樣想的吧？」
夏黎︰「……你真了解我。」
只好把這‘高尚美好’的品格認下來了。
周洛書眼眸眯彎如月，那藏在骨頭里的狠勁便減弱許多，頑劣得跟孩子似的。
陳覺被這頂高帽子壓下來，臉生生的疼了起來，好像被人給打了幾巴掌。
周洛書這麼說，不就是說他不識大局？
周洛書悄然湊近夏黎耳旁，目光透著幾分頑劣︰「我幫你解了圍，是不是得有點回報？」
夏黎歪頭︰「你想要什麼回報？」
他的態度透著拒絕和疏遠，仿佛一塊無法融化的堅冰。
周洛書︰「讓我看看你的臉。」
夏黎冷哼了聲，狗前任做這麼多，無非就是這一點。周洛書這小子，跟高中時沒什麼兩樣，想要做的事情真是不折手段。
周洛書︰「怎麼，怕了？」
夏黎沒有說話。
周洛書也擰了眉，這樣的激將法都沒用，不符合他記憶里的夏黎。
要是記憶里的夏黎，早就不饒人的回嘴了。
尤其是對自己。
周洛書其他不敢確信，唯有這點，他很清楚。
畢竟在交往之前，他們兩人是死對頭。
「怕了早說，免得等會兒出糗，連累他們。」周洛書的手不自覺的捏緊，在說這話時一直緊緊盯著夏黎，這句話好似在做最後的試探。
夏黎閉目養神，仍舊沒有半點反應。
周洛書的心微沉，什麼都會改變，細小的習慣卻絕無可能改變。
——那不是他認識的夏黎。
明明在來之前都已經這樣警告自己，不要再做無謂的懷疑了。
為什麼非要為了內心一點點希冀，就做這樣的蠢事。
心里的期望，終于完全淡了下去。
此時車子終于停了下來，陳覺和齊鈺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外面聚光燈刺眼，許多攝影機架設了起來。
齊鈺朝後伸出了手，對他施放出善意︰「夏黎，趕緊下來。」
夏黎下車的那一刻，便撩開了口罩。
前面爆發出驚艷的尖叫聲，連齊鈺也瞪大了眼，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力，連眼楮都不肯眨了。
夏黎並未回頭︰「你不是想看我的樣子麼？」
他沒有刻意壓低的聲線傳來，像是雪山里的冷松那樣，又有些慵倦的懶，混雜而來的聲音極度動人。
比四年前還要深刻。
周洛書的心髒跳快了幾分，分明沒打算下車的。
此刻卻跟隨著那個聲音，腳步踏了出去。
前方聚光燈太過閃耀，夏黎的面頰病態蒼白，唯有唇瓣被勾勒成活色生香的朱色。劇烈的燈光把夜色也給吞噬，夏黎站在群星璀璨的夜空，像被眾星捧著的那彎孤月一般。
周洛書喉嚨干渴得厲害，真是……夏黎？
他回來了？
周洛書腦子嗡的一聲，照相的 嚓聲也如電影的慢鏡頭那樣，仿佛某種開關的聲音。心髒的鼓動在被逐漸放大，陌生的情緒瞬間席卷大腦，令他做不出任何反應，只得怔怔的盯著夏黎。
「你……」
周洛書突然間想起，夏黎要參加《偶像成團中》的綜藝。
這前面可是有陸見深啊！
周洛書仿佛已經預見到了自己悲慘的未來，暗自痛罵了自己一句——
蠢貨，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