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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登報離婚與白月光

「你好呀, 密斯吳!」

當吳曼卿剛剛走到家門口時, 就受到了鄰居熱情的歡迎。

在經過弄堂的時候,黃太就跟她說過隔壁的租客從老家回來了,當時她點了點頭, 沒怎麼放在心上,可是沒想到剛拿出鑰匙準備開門的時候, 一個輕快的女聲便出其不意地身後響起。

「……你好。」吳曼卿禮貌地答道,目光掃過面前的女孩子……年紀在二十歲左右, 容貌漂亮, 打扮考究, 氣質不像是普通人,但她只是略瞟一眼,不做細看。

「我姓白,叫白素素。」她大方地做著自我介紹,「之前在玉蘭女校讀書, 現在正在找工作,你呢?」

吳曼卿有些拘謹地道, 「我是報社的職員……《宇宙風》, 發行的不是很多。」她從皮包中掏出一份刊物遞給對方。

「哇,好厲害。」白茜羽接過刊物, 狀似認真地掃了兩眼, 一邊翻動著一邊說道, 「我最羨慕像你這樣的獨立女性了, 去報館工作有什麼要求嗎?」

「要大學學歷, 還有相關工作經驗,最好在報紙上發表過文章。」吳曼卿一板一眼地道。

白茜羽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她看人首先看衣服,吳曼卿穿著一身鉛灰色的西式套裝,面料不是特別好,剪裁很普通,並不是特別合身,但看起來很嶄新,應該最近購于百貨公司,皮鞋是舊的,搭扣卻像是國外的款式,至少在上海灘並不常見。

這位報社職員看起來文弱內向,不僅打扮得保守寡淡,臉龐也不施脂粉,看起來如白開水般很平淡的長相,五官雖然都很精致,卻沒有什麼記憶點,仿佛一轉眼就會泯然于人群中。

兩人閑談了兩句,兩人始終保持著一問一答的狀態,吳曼卿的回答也始終無懈可擊,最後還是白茜羽結束了話題,笑眯眯地與她揮了揮手,回到房間,關上了門。

然後,她透過貓眼,看到那位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報館職員轉過身,將鑰匙插入鎖孔,在打開門前,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動作,像是伸手在門縫前輕輕一劃。

白茜羽眼楮微微眯起。

如果不是她刻意地留意她的手部動作,這樣的細節是通常會被人忽略的,而普通人就算注意到,恐怕也並不會感到異常。

可是對于受過上輩子無數諜戰片特工片燻陶的白茜羽而言,這個動作就相當于是爆狼了。

同行啊。

看著對方一如往常地走進房門,白茜羽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不愧是高產諜戰片的大本營,上海這地方還真是邪門,上個鄰居就有兩副面孔,現在又換了個拿頭發絲兒卡門縫的……這房子的風水怕不是有什麼問題吧?

不過,白茜羽已經基本可以確定對方應該不是沖著自己來的了,那麼,吳曼卿的目的就很值得人思考了。

偽裝成報社職員的吳曼卿選擇租住在這棟公寓里,自然不會是因為風水或是純粹的巧合,因為她剛才借著翻看報刊的時候已經看到《宇宙風》的來稿地址了,莫利愛路絕不是一個正常的選擇。

她隱約想到了某種可能性,她覺得這一切或許與前主人金雁兒有些關聯,或者說……吳曼卿是為了「夜鶯」而來。

白茜羽琢磨了一會兒,覺得敵人在明我在暗,橫豎不算是一個壞事,不管這個可疑份子來自哪里,又有什麼目的,她都能提早防備,還能有很大的機會反過來套取情報。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找人。

離奇失蹤的大少爺,可能走上不歸路的雙面間諜,還有一心要追殺老同學的軍官,如何找到不省心的這三位大爺,是一件令人很頭疼的事情。

考慮到她曾經聯絡過的那些幫派分子在現在的情勢下並不值得信任,而前途未卜的顧同學現在也不適合打擾,僅憑她一個人,能想到的辦法也只有一個了。

第二天,《申報》報社。

白茜羽選擇來登告示。

最近出版行業都忙得焦頭爛額,新聞很多,刁難也很多,寫好的稿件常常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退回,最後差點被查封,更糟糕的是不少預定投放的廣告都撤了資,日進斗金的來源沒了數,為了開源節流,因此報社不得不對百姓登報招貼的版面都放寬了許多。

找到了負責登報的辦公室,一個小編輯正在伏案寫作,听有人進來,頭也不抬,珠鏈炮似的問她要登什麼告示,要登在中縫還是專門找個豆腐塊兒,要多大的版面,價格自然不同,看個人所需,若是登尋人啟事,找不到人可以一直續登下去,價格包月可談。

白茜羽听得一愣一愣的,等他介紹完了,才道︰

「我要登報離婚。」

「……啊?」伏案看報的青年編輯抬起頭,見是個漂亮的姑娘,愣了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把紙筆遞給她,「登報離婚是吧,那個,把男女雙方姓名都寫一下,告示是自己寫,還是我們代筆?」

白茜羽拿起筆,刷刷地寫名字,遞還給他道,「你們看著寫吧。」

她要尋人,但明目張膽地登出來,恐怕人尋不到,自己就先壯烈了,而事先她也沒能想到與他們約定暗號,或是什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暗語,因此只能出此下策了。

「如要代筆,要收潤筆費,你還要將具體離婚的事宜講一講,有什麼訴求,或是要聲明的,比如財產啊契據啊什麼的,都要講清楚。」小編輯門清兒地道,顯得很有專業風範,但目光明顯有些疑惑和好奇。

一個時髦的妙齡女子在此時登報離婚,令人總是感到了很濃郁的八卦氣息。

白茜羽信口胡謅道,「我與他相識多年,他卻始亂終棄,說是什麼性格不合,好聚好散,我也不恨他,所有財產什麼的都歸他,只是想再見他一面,希望他能給我一個地址罷了。」

青年編輯一邊听一邊埋頭速寫,不一會兒就寫成洋洋灑灑兩三行字,拿給她看,「先看一下,有什麼問題可以改,若對方不依不饒登報要理論,也可以幫忙打筆仗,潤筆費用只收一半,你想要怎麼罵都能寫,不過若是要對簿公堂,我們可不承擔責任。」

「……寫挺好。」白茜羽看著手里的稿紙還能說什麼呢,這或許就是民國吧。

……

而與此同時,相隔兩個街區的紅十字會中。

「喏,拿好了。」

殷小芝將手中的粥碗遞給面前面黃肌瘦的孩童,孩童來不及說話,幾步走開後便咕嘟嘟倒進肚子里。

傅家的佣人一開始跟隨她避難,這幾日里走的走,散的散,大多選擇回了老家,唯有幾個被舒姨留了下來,進了霞飛路十七號的那棟小樓,默默等待著少爺的歸來。

得益于當初大少爺為了瞞住老爺那邊金屋藏嬌的念頭,這棟小樓購買的手續很隱蔽,並沒有歸入傅家的名下,所以在傅家一應家產都被抄沒封存的當下,成為了傅家此時唯一的避風港。

殷小芝並沒有選擇再搬進去住,她留在了臨時改為難民所的紅十字會,作為志願者幫忙,而學校這幾日也復了課,她的生活一下子忙碌充實起來。

就在此時,教堂外一陣騷亂,許多收容的難民喧嘩起來,殷小芝以為又發生了哄搶食物的事情,正要過去,那喧嘩聲忽然又安靜了下去,像是一群人齊齊被掐住了脖子似的,空氣中蔓延著令人顫栗的恐懼。

因為紅十字會的門口,出現了一群穿著土黃色軍服、荷槍實彈的士兵,冰冷的刺刀上飄揚著旗幟。

巨大的壓迫感與死亡的威脅忽然降臨,難民們瑟縮著,有的躲在桌子底下,有的抱在一起哭泣,而門口的護士與志願者們沒有一個人敢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士兵們魚貫沖入大堂中。

剛剛那個一口氣喝光了白粥的孩童傻愣愣地站在中間,眼看就要躲避不及,殷小芝來不及思索,沖上前去,將那孩子擋在身後。

隊列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盯著這個敢跑出來阻擋帝國士兵前進的女孩。

「這里是紅十字會,你們不能在這里殺人。」在一片死寂中,殷小芝鼓起勇氣大聲喊道。

回答她的,是為首士兵上膛的聲音。

面對著冰冷的槍管,殷小芝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是站得筆直,凜然不動。

一片抱頭蹲下瑟瑟發抖的難民之中,唯有她一人昂然站立,一身青色短襖黑布裙,身形柔弱卻配著一雙堅毅的眼眸,將小男孩護在身後,令人竟是不敢逼視。

「住手。」一個醇厚的男聲響起,說的是日語。

然後,殷小芝就看見那用槍指著她腦袋的士兵,立刻放下了槍,畢恭畢敬地低下了頭,而與此同時,所有的士兵都一齊低頭,整齊劃一,表情肅然。

一個穿著筆挺西服,戴著高禮帽的男子緩步走進,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他穿過士兵們恭敬的隊列,走到殷小芝的面前,用流利的漢語說道,「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殷小芝有些茫然,她打量著那男子的面容,忽然想起來了,有些不確定地道,「你是……梅野……」

殷小芝想起來了,這個男子當初形容狼狽地倒在她家門口,她一時不忍心,便收留了他,幫他上了藥,最後還留他小住了幾日,他當時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但她並沒有放在心上。

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搖身一變,成了東洋軍中的大人物。

「我更喜歡你給我取的漢語名字,梅若影。」男人有些感慨,他的漢語說得極好,是官話口音,咬字清晰,仿佛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四年了,我說過,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殷小芝卻並未陷入故人重逢的喜悅,而是有些不安地蹙眉道,「你先讓這些士兵離開這里。」

男人揮了揮手,那些橫掃世界、令人聞風色變的士兵們便齊齊轉身,列隊離開。

如今被稱之為「梅先生」的男人,此時看著眼前的女郎。

這些年他依紅偎翠的事情看慣了,但是午夜夢回,仍是會想起曾經在異國流浪時,那個如白月光般素淨的女孩。

所以,他在來到上海,安頓下來一應事務後的第一時間,就命人去尋找她的蹤跡。如今再見,她果然一如當年般善良。而他,也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傷痕累累、無處可歸的異邦人了。

面對殷小芝略帶警惕的目光,他微笑著說道,「如今在上海這座城市,沒有人能傷害你,相信我。」

此時的殷小芝,卻只能茫然無措地立在原地,接受曾經救過的受傷男子莫名其妙混成了大佬的事實。不過,如果是白茜羽在場的話,想必不會太吃驚,並且確信自己當初關于天選之女的推斷……真他媽有先見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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