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在人們工作思考的時候驟然流逝。
夜幕，似乎也總是在人還沒有準備的時候就悄悄降臨。
也或許是因為這個冬天，來得夠快。
所以白晝沒有黑夜那般持久……
悄然守在外婆床邊的沈嘉南，看著逐漸沉沉睡去的外婆，內心此刻是無比的安寧。
若是沒有對自己愛得堅定的外公外婆，沈嘉南或許也無法在那樣惡意的環境之下完好的成長。
到現在，沈嘉南都還記得小學時，外公外婆拿著鞋子，追攆那些在門口胡亂詆毀沈嘉南和其母親張念又的無聊的人的樣子。
其實仔細想想，她這一生也已經足夠幸運了。
或許是世間的事，本就存在著一種守恆的正比。
雖然她遇人不善過但也被張念又、外公外婆、父親包括林欽，愛著……
「嘉南小姐。」
楊子穎輕聲的走到沈嘉南的身邊細聲喚道。
沈嘉南抽回心中的忖意，抬眸看著楊子穎，微微輕笑，「齊一他們都吃過飯了？」
「嗯，嘉南小姐你放心吧，他們餓不著的。」
沈嘉南同楊子穎一起淺淺的笑起。
兩人的聲音也格外的輕柔細小。
「外婆睡著了？」
沈嘉南轉頭看著外婆溫暖的揚著嘴角，沖楊子穎點了點頭，「嗯。」
「你也去休息吧，子穎，我這邊沒什麼事兒了。」
楊子穎看著沈嘉南，臉上笑意溫和的彎起唇角。
好像自午間，她眸中對沈嘉南的喜歡，就由最開始清淺的欣賞，變為了更深的喜愛。
「好。」
楊子穎對沈嘉南輕聲應道。
轉身離開外婆臥室之際，楊子穎與沈嘉南的母親張念又剛好相遇。
「阿姨。」
「嗯，快去休息吧，子穎。」
沈嘉南看著神情永遠溫柔溫暖的母親，眸中頓起一股撒嬌的愛意。
「媽。」
張念又輕撫了撫沈嘉南的腦袋，又看了看熟睡的外婆。
「讓外婆好好休息，跟媽媽出去吧。」
「好。」
張念又輕輕地關上了外婆臥室的燈，又將房門一點點的扣上。
隨後，看著站在她身前的沈嘉南，張念又眼神中都滿是疼愛。
「喜歡外婆給你織的毛衣嗎？」
沈嘉南抱著懷里的紅色毛衣，輕撫了撫笑道，「喜歡。」
張念又扶著沈嘉南的手臂，慢慢將沈嘉南帶到了客廳。
「南南，你坐。」
看出張念又似乎有些心事的沈嘉南坐到沙發上後輕聲問道，「怎麼了，媽媽？」
張念又坐到沈嘉南身邊，面露心疼的看著沈嘉南，「應該是媽媽問你怎麼了吧？」
「嗯？」
「你是我生的，你心里有事，我還能不知道？」
張念又輕聲細語的跟沈嘉南說道，「從你一回來，你心里就裝著事兒。」
「是什麼，能跟媽媽說說嗎？」
沈嘉南緊了緊自己抱著毛衣的雙手，看著面前的張念又，心緒有些愁亂。
但轉念，她便將外婆織的毛衣放好在懷里，伸手去牽起了張念又的手。
「媽媽。」
「嗯？」
張念又有些輕異的看著神色突然就變得凝重了的沈嘉南，「怎麼了，南南。」
沈嘉南眼神猶疑之後，輕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媽媽……我想起六歲那年的事了。」
張念又眸間閃過一絲震驚，連被沈嘉南握著的手都像觸電般輕觸了一下。
「你……」
「媽媽，我想問你，你六年前說摔了一跤失去了記憶的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一直沒有告訴我？」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呢？」
沈嘉南的聲音很輕。
但就如同她微微輕皺的眉頭一般，眸間的光也在對張念又問出這些話之後變得憂傷。
她並不知道媽媽獨自一個人守了多少當年的秘密，但是，只要她去想，便知道，這麼多年，媽媽一個人咽下的該有多少的痛苦。
「南……」
「我叫嘉鈺，不是嗎，媽媽？」
張念又眸光驟然縮了一下，眼睫微顫的看著沈嘉南，唇角凝止的同時，眸底逐漸泛起了一層擔慮。
緊接著，連她看著沈嘉南的眼神都變得有些躲閃。
「我……」
「沈崇慧這十幾年是不是常常找人來監視你，我們到了外婆家還數次搬家的原因是不是就是這個？」
張念又神情緊張的抽回被沈嘉南握著的手，更是直接有些抗拒的將身子都側到了一邊。
沈嘉南心疼的看著張念又，眼里逐漸泛起了層層淚光。
「對不起，媽媽……」
沈嘉南再次輕柔的把張念又的手握住。
「這些多年，就讓您一個人獨自面對，是南南不好。」
「南南……」
張念又轉回身子，目光浮過一絲熱淚的看回沈嘉南。
「不，南南，媽媽……」
「媽媽。」沈嘉南眼神溫柔的看著張念又。
「我知道，你一直避而不談爸爸的真實身份，連爸爸的照片你也總是以當年走得急沒有帶出來為由不給我看，唯一被我翻出來的那張，你還故意做舊……是因為不想我被這些舊事所擾對不對？」
「你怕沈崇慧他們會找我的麻煩，是不是？」
張念又下唇微顫的看著沈嘉南，手也從沈嘉南握著的下方，蓋到了沈嘉南的手上。
「我……」
「媽媽，不哭。」
一句沈嘉南溫柔細軟的「媽媽，不哭」，倒是讓張念又那緊鎖的眉頭松了兩分，嘴角也揚起了從未有過的釋然的笑意，可是眼眶……卻愈發的暗自變紅。
「我總是擔心你會想起以前的事……」
張念又夾著眼淚對沈嘉南輕嘆的說道。
「我總是在想，如果想起來了，我該怎麼跟你解釋。」
「我也總是寄希望于僥幸，但願你永遠記不得六歲的事。」
「沒想到……」
悄然落下的一滴淚，讓張念又低下頭，只是迅速，她又抹掉了那瞬間滴落的眼淚。
「唉——」
張念又長吁了口氣，努力地擠出笑意輕輕的拍了拍沈嘉南的手。
「想起來就想起來吧，沒事兒，我們照樣與他沈家沒什麼瓜葛。」張念又釋懷道。
可是沈嘉南眸中的光，卻變深了。
連嘴角的那份還算溫暖的笑意，都慢慢凝固。
「真的沒什麼瓜葛嗎，媽媽？」
「？」
「你可知……當年爸爸，是怎麼死的。」
……
宛若劃破長空的一聲巨雷！
從張念又的頭頂劈入腳底！
那一刻，連帶著屋外的黑夜，都變得更加深邃可怖。
「你說什麼！」
張念又震怒憤恨的從沙發上站起！
沈嘉南面色深沉壓抑的看著渾身有些微微顫抖的母親，「我親眼看見的。」
我親眼看見的。
一字字，抑揚頓挫，清晰明了。
張念又仿佛大腦一片空白的杵在了原地，只是胸膛的那股涌動卻越發洶涌！
忽地——
眼前一瞬黑光！
「啊，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