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被敲過的地方並不疼,鐘應卻捂著頭,裝模作樣的避開了便宜爹爹的拳頭。
「你還躲!」鐘岳捧住鐘應的臉,捏了捏,「快說,眼楮是怎麼回事?」
……當然是消化了神君之血的結果。
鐘應目光漂移,隨口說道︰「我閉關突破後,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咳咳,因為這樣子見不了人,所以我就離開了書院,恰巧遇到了那個邪修,偷偷跟在他身後,看到了爹爹您……」
悄悄瞅了鐘岳一眼,鐘應發覺鐘岳直直看著自己,目光有些怔忪,呢喃︰「這麼快便覺醒了……」
他還以為還要很久,他還能庇護這孩子很久……
鐘岳似乎信了,愣了半晌後,嘆了口氣︰「那你也該跟爹爹說一聲啊!難道爹爹會把你當魔頭打殺了不成?」
鐘應挑眉︰「我這不是沒想那麼多嘛。」
「你這臭小子,就不能依賴我一點嗎?我不是早說了,罩著你讓你橫著走嗎?!」
「我一點都不想橫著走,會被人當傻子的。」
「你——」
鐘岳氣的想踢鐘應一腳時,鐘應轉移話題︰「別光說我,爹你怎麼跟劍仙打起來了,還一打七,趕著上著被圍毆?」
「你懂什麼,一打七才爽!」
「若是輸了……」
「爹爹我會輸?嗯?」鐘岳提高音量。
鐘應回以一笑。
父子倆就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進行了各種討伐,堅決不承認自己的過錯,因此,像兩個孩子一樣,爭吵了半天。
一般情況下,這場爭吵會無疾而終,而這一次贏得人是鐘岳。
鐘岳就鐘應私自跑掉後,書院發生的事一股腦的扔給了鐘應,將鐘應說的啞口無言。
大獲全勝後,拍了拍鐘應的肩膀,換了對鐘應的稱呼︰「心肝兒子,你以後可要乖點,不然我遲早要早衰。」
「……」
「怎麼不說話了?」鐘岳戳了戳鐘應的臉頰,「你不會要哭了吧?」
「爹……」
「嗯?」鐘岳湊近,女圭女圭臉有些蒼白,目光卻如往常一般,如星如月。
「……我要去魔界了。」鐘應艱難開口。他剛剛並不是因為鐘岳的話而失語,而是因為,他很明白一件事,便宜爹爹得所作所為,全是為了他。
封禁之門下,火焰不知何時停息,四下格外的安靜。
鐘岳沉默,在鐘應面前轉了好幾圈後,輕聲道了一個字︰「好。」
鐘應有些驚訝。
「你現在這樣子,的確不適合留在九州了,不如去魔界。你去魔界的話,最開始可能會有些艱辛,但是你也不是服輸的性子,估計會快就會適應,興許還能比你親爹強些……」
這些話,上一世鐘岳便說過類似的,這一世並沒有經歷那些痛苦,可是鐘岳依舊這麼說,鐘應此時才知道,便宜爹爹估計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了,一直在為他的未來打算。
可惜,他上輩子並沒有活出鐘岳想要的樣子。
「不過。」鐘岳話音一轉,「你去魔界之前,先回書院見一次小太子。」
「啊?」鐘應這次真的驚訝了。
自從他和君不意睡了後,他一直以為鐘岳非常討厭君不意來著。
隨後,鐘應心尖閃過君不意清雅的眉眼,衣袖下手指收攏、蜷縮。
「不是我說,你也太沒良心了吧,睡了就跑,誰教你的啊?你趕緊把這種狗屁想法扔了,不然我抽你。」鐘岳指責自家兒子,「你說走就走,一點兒消息都不留,不意那孩子,天天往閉關室門口轉一圈,非要瞅一眼才走。」
「扶風城齊家你還記得吧?齊家活下來那小子來書院胡亂攀咬,不意當場將那小子懟傻了。他的性子你也知道,能如此言行,可見他多麼維護你。」
「凌恆那七個家伙跑來書院搞亂,他就去你閉關室門口守著。陳冰河要劈禁閉室時,他辛辛苦苦去攔,結果禁閉室里根本沒人……」
「……然後他跟在我後頭,到處去找你,我找了多久,他就找了多久。最後也是他告訴我,你可能走了……」
「雖然我不太喜歡重明皇那家子,重明皇還是個花心大蘿卜,但是不意這孩子,跟重明皇完全不同,大概真的動了心,對你絕對是認真的。」
模了模鼻子,鐘岳撇了撇嘴說︰「最重要的是,我當時頭腦一發熱,就答應了他,將你綁回去,任他處置,你不會讓我失約吧?」
鐘應︰誰管你失不失約……
可是他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每一個字後面,都是毫無目的、毫無利益的真心。
鐘應感覺自己站在了山風口的懸崖上,因為那份感情,原本堅定無比的念頭,此時搖搖欲墜起來。
他想見君不意……
念頭強烈到即便他當了數百年冷酷無情的大魔頭,也無法阻止自己的動搖。
鐘岳說了這麼多,似乎有些累了,深吸了幾口氣後,道︰「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你現在就去見他?」目光瞥了眼極遠處,鐘岳又道,「而且,我們這這里磨蹭太久了,那些邪魔說不定要到了,雖然我能一劍把他們削了……」
撓了撓後腦勺,鐘岳頗為尷尬︰「但是我剛剛打了一場,有點兒累,需要休息一晚。」
「爹……」
鐘岳推著鐘應走︰「你快回書院,暴露了身份就讓阿宛給你擦,誰讓阿宛是你院主。」
鐘應走了幾步,呢喃︰「說不定他並不想見我。」
「你在胡說什麼。」
「我直接去魔界,好不好?」
「不許!」
「我……」
鐘岳一針見血︰「你不會是不敢見他吧?」
鐘應︰「……」他沒敢吱聲。
鐘岳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的鬢發貼上了唇角︰「你也有怕的時候啊。別慫,到時候任打任罵就行了。」
鐘應嘴硬︰「……我不去。」
「你若現在不敢去,便先去魔界,等過段時間,我帶他來魔界找你。無非是接個去魔界的任務,很容易搞定的。」
鐘應繼續嘴硬「不去。」
「不去也給去!」
鐘應︰「……你這樣子,好像在趕我走。」
鐘岳呵斥︰「廢什麼話,你就不能痛快點?」
「……」鐘應目光落在鐘岳手上,又落在他的面容上。原本慌亂的心思突然消散,心尖閃過一抹懷疑。
鐘岳惱火了,瞪著鐘應︰「這也不干那也不干,臭小子你到底想干什麼?你立刻給我個準信!」
鐘應定了定神,突然發現鐘岳氣息有些不對。
和七位劍仙一戰,不管鐘岳多強,都勢必會受傷,便是重傷也不奇怪。所以,鐘應最開始打量了鐘岳幾眼,見他氣息有些不穩,一身皮外傷,卻活蹦亂跳後,並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鐘岳雖然受了傷,卻連重傷都算不上,調養一段時間,便差不多了,畢竟劍仙好歹不會對劍主使什麼鬼蜮伎倆。
可是,鐘應剛剛卻察覺出了一絲古怪……
無論是去魔界還是去找君不意,便宜爹爹都是讓他單獨一個人去,而非陪他去。去魔界還好解釋,可是回書院的話,鐘岳有什麼理由不回?
「你瞎想什麼?」鐘岳擰起了眉,「我要去引開邪魔。算了……」
稍稍壓低音量,鐘岳快刀斬亂麻︰「你不想見君不意就不見,我先送你去魔界。」
言罷,也不等鐘應回答,甩開鐘應去解封禁之門。
封禁之門如前世一般開啟,有弱小的魔族常年盤踞門內,迫不及待的擁擠而出,正巧對上了劍主。
劍主連個眼神都沒給,一道劍意過去,直接灰飛煙滅,另外幾個魔族立刻驚慌散去。
看起來,似乎身體並無大礙,至少實力還在。
鐘岳揪著鐘應領口過去,將鐘應往里頭推,頗為冷酷的說︰「乖一點,我過段時間去瞧你。」
鐘應一腳踏上了魔界的土地,回過身子,拉住了鐘岳的衣角。
鐘岳握住他的手,不太放心,又叮囑一句︰「我的意思是你在爹爹面前乖點,別人挑釁你的話,就不用給面子了,使勁揍。」
「我就沒有留過手。」
「對!所以爹爹很放心。」
「……」
封禁之門逐漸闔上,鐘岳扯出自己衣袖,最後一刻,臉上露出如釋重負之色。
了卻一樁事後,鐘岳松了口氣,手臂撐著封禁之門上的斑駁痕跡,低垂著頭,凌亂的碎發遮住了眉眼,扶著封禁之門的手背卻青筋暴起。
好一會兒,他直起身子,額頭布滿冷汗。
揮袖抹除鐘應的氣息,鐘岳御劍離開,如流星劃過天際。
不久之後,離芳水鏡之人來到,片刻後尋著氣息追了上去。
鐘岳飛出一段距離後,從青嵐劍上滾落進深林中,抬頭咬牙,食指中指並攏,鐘岳朝著天空一劃,青嵐劍破開虛空,繼續以先前的速度離開。
而鐘岳則傳訊給自己信的過的好友,在心中計算著時間。
心髒仿佛被一只手握住,那只手猛的收緊,疼的鐘岳一哆嗦,脊背彎曲,蜷縮成一團,連意識都有些模糊。
他穿著合身的道袍,顯得整個人多了些縹緲無塵感。
此時手掌逐漸縮小,整個人縮進衣袍中,原本合體的道袍,變得空蕩蕩起來,只有中間裹著小小一團。
腳步聲傳來,鐘岳察覺到隱隱的氣息,咬著下唇,聲音如孩童一般細弱,清脆︰「來的可真快……」
不對,那老頭子不可能來的這麼快!
鐘岳整個人僵住,冷汗涔涔。
直到腳步聲停下,那個人蹲□□體,連著道袍和鐘岳一把抱了起來,攬入懷中。
鐘岳整張臉都青了。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劍主!死也不承認!不然太丟臉了!
兜住他全身的道袍被掀開一角,露出小小的孩童來。
男童瞧著不過五歲,兩只手緊緊捏著衣料,頭發烏黑細軟,臉蛋又圓又女敕,皮膚白女敕女敕紅撲撲的,眼珠子跟黑葡萄似得。
大約是高燒的原因,臉頰格外的紅,額頭細汗沾濕了凌亂的額發。
鐘應︰「……」
他顫抖著嗓音問︰「爹,你今年五歲?」
不孝子!!!
鐘岳抿了抿小嘴,又羞又氣,小爪子握成拳頭,一粉拳狠狠揍鐘應臉頰上。
「啪~」
……一點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