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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機營左掖參將前腳剛帶走豫王蕭逸寒,在二堂門口等候審問的陸家兄弟便被請了進去,兩扇緋色漏雕的門扉隨即被重重關上。

門外的陸挽瀾雖然對此頗為不解,可眼見事態發展到現在的階段,里面又有蕭晏之和三哥陸雲禮在場把控局面,她也勉強放下心來。

只是剛剛被押進二堂的陸家三兄弟,此時卻沒那麼淡定。

自家老三陸雲禮剛才還事不關己地喝茶旁觀, 怎麼轉眼間就一副如臨大敵模樣?

老五不是沒什麼事了?

豫王也被當做通倭嫌犯帶走了,他現在緊張是不是太晚了點?

老二陸雲帆和老六陸雲策心中忐忑,可瞧著滿屋子官員雖然連個屁也不放,卻個個伸著脖子瞪著眼,跟要斗雞似的,便也不敢再吭聲。

倒是接下來一個吏目的話, 惹得老四陸雲昭瞬間警覺起來。

「各位大人, 京城近日發生了不少案件,除了時疫案件外, 還有諸多舊案。陸大人已命戶部的算手連夜核實,今日也給諸位過目龕印,再呈表聖上。」

這吏目恭敬施禮後,便展開手中卷宗,照著上頭逐字念來︰

「客雲來失火,無人員傷亡,損失合計一萬一千三百兩白銀。」

「城南花炮局爆炸,雖也無人員傷亡,可從嶺南和西南運送的煙花足有三千方,因其包括兵部特批的黑火藥,本就價值不菲,加之水運路費、搬運儲存等化整為零折算下來,共計十一萬兩白銀。再者,花炮局被夷為平地,若要重建也應比對著先前工部的預算,戶部這邊記錄在冊的票擬,共計五十萬兩白銀。」

說到這, 老四陸雲昭心里猛然一驚。

別的暫且不提,單單說那花炮局。

本身就是一個廢棄的木料廠改建而成。

除了在年節和聖上太後壽誕之日趕制些煙花爆竹,壓根就不開工。那邊場地破舊,更是連他陸家堆放雜物的倉庫都不如,哪里值五十萬兩?

明眼人都看得出,改建花炮局不過是工部撈油水的幌子。

只是還不等他腦中算盤估出一個合理的數目,那吏目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大跌眼鏡。

「而城南極樂神殿的案子比較棘手。不僅牽涉兩條人命,還有無數東珠和價值連城的擺件家具被毀,從掌櫃提供的票據來看,這些損失估計超過七十萬兩白銀。」

七十萬兩?!

陸雲昭心說,他們怎麼不去搶!!

可轉眼又品出不對味兒來。

這三樁案子都有自家人插一腳進去,現在怎麼稀里糊涂地審到這上頭了?還專挑銀子說事!

難不成是想讓陸家出面賠償?

果不其然,陸雲昭是怕什麼來什麼。

兵部尚書謝懷彬不屑地瞟了一眼陸雲禮︰「陸大人叫我等多留一刻,不會只是讓在座諸位,為刑部懲處陸家人做個鑒證吧?」

他說完又闊袖一甩︰「這幾樁小案子自有刑部審理,我們不便插手,想來陸大人不會在意這區區百萬兩白銀,有燕王在此, 刑部也不會徇私。」

什麼?百萬兩?

一直听得雲里霧里的老二陸雲帆和老六陸雲策,此時終于明白過來。

敢情這些老狐狸要把這幾個場子被砸的損失, 統統算在自己頭上!

怒氣上頭之時,卻听老三陸雲禮笑出聲來,回看著謝懷彬,道︰

「謝大人說得什麼話?燒了客雲來的人又不是我陸家人。如果大人執意說玩了那斗八仙游戲便是有罪的話,謝大人的庶弟謝懷津也有份參與,那這一萬一千三百兩,謝家也要賠償。」

他說完,便听見偏廳響起一陣 里啪啦的算珠聲響。

緊接著吏目報數︰「謝、陸兩家,各賠償五千六百五十兩。」

「你說什麼?!」

謝懷彬忽然一拍桌面,方幾上的茶盞被震翻,里頭的茶水濺了陸雲禮滿身。

陸雲禮卻並不惱怒,擋住衙役遞過來的帕子,兩眼含笑看著對面兩位王大人道︰

「謝大人莫急,據本官調查,那日客雲來斗八仙之人,除了陸、謝兩家,燕王和豫王殿下也在場。加之丹巴七部的瓏格郡主等人,這銀子誰出多少倒也好商量。」

听到這話,謝懷彬自知在這件事上,謝家不是唯一被拉下水的,便也不再據理力爭。

況且,庶弟懷津販賣咸布之事,父親謝弼早已向聖上坦白,如今不過是一個茶樓被砸,賠些銀兩也無妨。

「只是花炮局爆炸,順天府的人卻是半點線索也沒查到。」

陸雲禮說著,漸漸將目光從二位王大人面前移開,又將頭偏向謝懷彬︰

「那批煙花是風家的人負責押運,剛到花炮局還沒跟禮部交接,就爆炸了。如果不是存儲不當,便是押送過程中出了岔子,又或者是煙花本身的問題。這方面損失的銀子,只能三方承擔。謝大人意下如何?」

這番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謝懷彬倒是沒什麼損失。

采買煙花是聖上的主意,押送煙花是風家出人。

至于存儲。

花炮局隸屬于工部小五廠,這就更沒謝家什麼事了。

他自是樂意,可工部尚書王毅全卻不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的人。

眼看著那麼大的一口黑鍋要扣在自己頭上,哪管自家大哥王維全的拉拽,直接站起來怒喝︰

「陸大人這話什麼意思?合著你把我們留下來,不是商量怎麼審案,是打定主意要潑我們一身髒水啊!你若拿不出證據,咱們就到御前去分辨分辨!」

王毅全的底氣十足,陸雲禮早就料到。

工部采買開銷歷來走的都是朝廷的明賬,從頭到尾做得精細,戶部都挑不出錯來。

原本他也以為工部的賬是鐵板一塊,可當看到老五陸雲歸為定北侯嫡子李傲棠驗尸的札記上,記載極樂神殿的東珠是硨磲偽造時,他才有的放矢。

「王大人若不明白,本官不妨說得直白些。」

陸雲禮雙手十指交叉,隨意放在膝蓋上︰

「極樂神殿的東珠是硨磲的殼磨成,這硨磲只產自朱崖海以南的海域。朝廷自靖德元年起實施海禁,除了少數戰船可以下海,只有工部運輸木料的貨船,奉旨從朱崖海北上,經過運河重重關卡入京。可工部明明是去拉木料的,怎麼私自把這硨磲也拉了過來?還賣給了極樂神殿?」

王毅全氣得七竅生煙,這陸三兒憋了半天壞,原來是想在這找補!

他是查了神機營和兵部還不夠,想要查工部嗎?

做賊心虛之時便口不擇言︰「你咬了半天!你們陸家!又能干淨到哪去!」

說完便起身從主位前的檀木箱子里,掏出厚厚的一摞狀紙,想要控訴陸家兄弟的大逆不道。

可翻來覆去卻見上頭寫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氣得額角青筋直跳,只能回身瞪著陸雲禮︰

「花炮局炸得蹊蹺!別以為京城的人都是耳聾眼瞎!想讓工部給你們背鍋,你還要臉不要!」

「那王大人之見!什麼時候爆炸才不蹊蹺?」陸雲禮眼中含刀,「是在中秋宮宴上?還是太後的壽宴上?」

「你說什麼?!」王毅全忍無可忍,揚手將狀紙朝陸雲禮臉上甩去,「你!你含血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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