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龐飛燕便知道,這個人,她是不可能擁有的。
可是,她不死心,她是誰呀,當朝太師的幼女,聖上的青梅竹馬,上有疼愛她的兄長和姐姐,她還有一個視她如女兒的長輩——八賢王,她打小,就不知道什麼是可望不可得,她想要的,不管是什麼,她不用出手,自然就會有人捧著送到她的跟前。
唯獨,唯獨,這個人……
「龐小姐……」聲音柔和,清越,好像山中的溪流的聲音,听著便讓人心緒安定。
可惜,這樣的聲音也是不屬于她的。
「你的眼楮,什麼時候才能好?」她垂下眼簾,不去看對面坐著的這個人。
這個人長得那麼好看,哪怕暫時失明的眼楮,也是那麼的溫柔明亮。
她怕再看下去,她好不容易按住的那點心思又飄起來。
「道長說,只怕得半年多吧。」聲音柔和,淡淡的,並沒有任何遺憾焦躁,他的眼楮看不見了,于他而言,似乎不過是平常事一般。
「你不怕嗎?什麼都看不到。」她忍不住低聲問道。
「還好。有包拯和展昭他們照顧著。倒不覺得有什麼不便。」他輕聲說著,然後,在她要開口的時候,又開口說了,「龐小姐是要離開京都了嗎?」
她張了張嘴,是的,她要離開。離開前,爹爹說,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讓她來見想見的人,以後,再回京都,她就不是龐飛燕了。這里的一切也將都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她不再是京都的龐三小姐。
——她也不再是宮中的貴妃娘娘。
——她也不能再見昔日的故人。
所以,她來了。來見他。
日日相隨他左右的包拯被哥哥叫了出去,展昭和白玉堂也被盧芳喊了出去,就剩她和他了。哥哥,還給了她一種藥物,說,如果想帶他走的話,這種藥物就夠了。
她捏了捏手指,盯著對面柔和笑著的人,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人不喜歡她呢,為什麼這個人就,就唯獨和那個包黑子約定了呢?!
「為什麼,你會和包拯……你們……」她的聲音有些破碎,有些壓抑。
「我也不知道。」柔和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或許是日久生情?或許是注定的緣分?我跟著包拯我便心緒安寧,心有歡喜。很多人都說,我和包拯應該各自婚配,可是,我做不到,我心有包拯,再娶另外一個女子,便是對這個女子的不公,也是對包拯的不公。」
她愣了愣,隨即垂下眼簾。
跟著包拯,他便心緒安寧,心有歡喜嗎?
「龐小姐……」柔和的聲音輕輕響起。
她抬頭,便見對面的他露出燦爛的笑容,她不由楞了。
「我很高興,你能走出這里。」柔和的聲音帶著幾分歡喜。
她回過神,高興他能走出這里?
「這個天下那麼大,龐小姐不該拘于宮中,應該出去看看,走走,我听聞北方的大漠浩蕩,南方的小橋流水蜿蜒,還有西南的歌舞悠揚……」對面柔和的聲音帶著幾分向往的緩緩說著。
而她專注的听著。
「你呢?你為何不和包拯去看看?」她離開的時候低聲問道。
「包拯要做一些事,待他做好了,我們便去看看。」
走出廂房門的時候,她停住腳步,捏著藥物的手緊緊的,但她沒有回頭,只是啞聲說著,「我……想我們再也不會相見了。」
「龐小姐,將來,某一天,我和包拯游玩天下的時候,說不定就會路過你的住處,你怎的說,我們再也不會相見呢?」柔和的聲音帶著笑意說著。
她愣了愣,隨即閉緊雙眼,緩緩松開了手,那藥物掉落在地,發出叮當的聲音。
而她似乎沒有听見一般,只是大步朝前而去。
而身後的他也沒有追問,只是轉回頭來,靜靜的閉眼坐著。
*****
直至三更聲起,坐在桌子旁未曾動過的他才抬頭看向外頭,他听見了包拯的腳步聲,有些匆忙和焦躁。
他不由笑了起來,定是發現了吧。
「阿策!」包拯陰沉緊繃著的臉,在看見坐在桌旁笑著的公孫策後,才慢慢的松開,喚了一聲後,便走到桌旁,撫了一下公孫策的臉頰,低聲問道,「怎的不睡?等我?」
「嗯,剛剛龐小姐來過了。」公孫策笑著說道,「龐將軍請你喝酒了?」他聞到了酒味,龐統的招數可真是老套,想用酒灌醉包拯嗎?沒用的,這天下可沒幾個人知道,包拯是千杯不醉。
包拯的臉色沉了沉,聲音倒是平靜,「來找你做什麼?」哼!
「來和我告別,她要離開京都了。」公孫策低聲說著。
包拯嗯了一聲,見公孫策想要站起,便扶住公孫策,一邊淡淡說著,「她的身份尷尬,離開也是好事。」
「你的酒味很重,待會要洗洗。」公孫策靠著包拯,一邊說著,一邊打了個呵欠,「下次跟龐將軍喝酒,讓他請你喝千日紅,我听人說過,龐家自己釀的千日紅,可是好酒。」
「他請我喝過,不過味道一般。」包拯放柔聲音說著,一邊解下公孫策的衣袍,一邊將人扶上床,看著公孫策有些空洞的眼楮,不由伸手撫了一下,聲音低啞,「我洗洗就回來。」
公孫策笑著點頭,頓了頓,拉住包拯說道,「房門那邊掉了一包藥,你去把它收起來。待我明日看看。」
包拯的臉色瞬間沉凝了下來,「可是龐飛燕掉的?」
公孫策慢慢點頭,低聲說道,「到最後,她不是扔掉了嗎?」
——所以,此事就這麼過去吧。
包拯沉默了一下,撫了撫公孫策的臉,「好,我知道了。」
*****
京都的北門,龐統靠著牆,揉了揉額頭,沒想到,包拯的酒量這麼好,灌他那麼多酒,居然不醉,嘖,希望包拯回去的時候,小妹已經帶走公孫策了,也或許,小妹不會帶走公孫策?
遠遠的,看見快步而來的龐飛燕,龐統勾起嘴角,果然,小妹沒有帶走公孫策。
「哥……」龐飛燕站定,看著靠牆站著的龐統,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我們走吧。」
「你果然沒有帶他走。」龐統說著,拍了拍龐飛燕的頭,「你不後悔就好。」
龐飛燕垂下眼簾,低聲問道,「哥,你知道他們……那麼好……你還給我藥,騙走包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不像你……」
——為什麼?
「大概是嫉妒吧。」龐統歪頭想了想,扯了扯嘴角,「怎麼就有人那麼好運呢?居然能夠遇到,還能在一塊,比起我們的爹和八叔叔,嘖,簡直就是讓人恨不得揍一頓。」
龐飛燕側頭看著龐統,「還有呢?」
——還有?
「就是想看看你,會不會帶走公孫策?」龐統拍了拍龐飛燕的頭,有些無奈,「你若是帶他來,說明你的心思還在他身上,那麼爹說了,務必將你綁回去,送到老家的祖廟去,若是沒有帶他來,那麼今後,天高任鳥飛,你,自由了。妹妹。」
說罷,龐統遞給龐飛燕一個牌子,「你皇帝哥哥給的牌子,若有難處,拿著這牌子去尋好運客棧。」
龐飛燕沉默接過,摩挲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當時,真的想帶他走的,可是,他那樣對我笑,我就沒辦法了。」
龐統默然。
「哥哥,你……事情辦完了,就早點回邊關去吧。」龐飛燕看著龐統,突兀說道。
龐統愣了一下,隨即扯起嘴角,有些事,你避開就有用了?
「放心。我不是你,還有咱爹呢。」龐統說著,推了一下龐飛燕,「去吧。」
龐飛燕猶豫的回頭看了下龐統,便慢慢的朝前走去,而前方,盧芳咧嘴笑著,拼命朝她揮手,「這里!這里!」
龐飛燕不由笑了笑,這個盧大哥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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