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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多少。」

「五、六瓶?」

「……你挺行啊, 」謝俞皺眉,等那幫人走了才松開手, 「讓你別抽煙, 你改喝酒,開拓新思路?」

賀朝看著他, 沒說話。

謝俞看到他嘴角那片淤青,正想說「還打架」, 賀朝伸手,把他攬進了懷里。

「別動, 」賀朝額頭抵在謝俞頸窩處, 低聲說, 「不抽煙, 我就抱一會兒。」

街道上空曠又寂寥,酒意被寒風吹得散去大半。小朋友穿了件羽絨服, 寬松厚重, 抱起來手感挺軟,跟他臉上那副不耐煩的表情截然不同。

路邊兩排街燈一直延到天邊, 就像點點星光,撒碎了、融在這片夜色里。

抱了一會兒, 賀朝才問︰「你怎麼來了。」

謝俞︰「來給我男朋友收尸。」

賀朝酒醒,牛皮也吹得利索了︰「以你男朋友的酒量,再吹十瓶都沒問題。」

「……你別找揍。」

賀朝貧了幾句,沒再說話,闔上眼, 這時候才真正覺得——過去了。

都過去了。

算解月兌嗎?賀朝想了想,覺得也談不上。

但他逐漸開始明白老賀為什麼當初不攔著他,就隨他去,看他在原地毫無章法地、甚至用了最偏激的方法解決問題。

被人拉起來、跟自己站起來是兩碼事。

「回去嗎,」夜里氣溫太低,再站下去指不定第二天得感冒,賀朝松開手說,「這邊不好打車,得去前面路口。」

謝俞猶豫了兩秒。

他出門的時候顧女士早都睡下了,也就沒跟她打聲招呼,現在回去、到家都快接近凌晨,反而不好解釋。

賀朝側頭看他一眼︰「那去我家?」

賀朝家里沒人。

老賀前幾天剛走,在幾個國家之間連軸轉,總共回來歇了不到半個禮拜。看到他那份期末成績單,什麼話也沒說,把單子扔在桌上,拉著他下了盤棋。

「不管你選那條路,怎麼走,」落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老賀沉聲說,「我都相信你。」

謝俞在車上睡了一會兒,等快下車才被賀朝叫醒。

賀朝下車付錢,然後繞到後座,手撐在門上,不太忍心把人叫醒。最後彎下腰、俯身在他嘴角親了一下,喊他︰「到了。」

賀朝家里整理得很干淨,是那種沒什麼煙火氣的干淨。除了家政阿姨每周會過來收拾一次之外,平時基本沒什麼人出入。

謝俞坐在沙發上,半眯著眼看賀朝收拾客房,他等了一會兒,耐心耗盡,拖鞋都沒穿,赤腳踩在地板上,走過去問︰「你房間哪間?」

「……」

賀朝畢竟喝了不少酒,還是怕自己克制不住,沒想到面前這位小朋友膽子倒是大得很︰「你不怕我今晚就辦了你?」

謝俞靠著門看他,絲毫沒有身為客人的自覺︰「我的意思是,你,睡客房。」

謝俞說是讓他睡客房,看看時間也快凌晨兩點,沒再讓賀朝花時間收拾房間。

都這個點,沒精力想其他事。

賀朝簡單洗完澡,拉開浴室門走出來的時候謝俞已經闔上眼睡著了,頭發遮了半張臉,呼吸清淺。

小朋友躺在他的床上,斂了所有戾氣,看起來特別乖的樣子。

賀朝強迫自己挪開眼,心說剛才的澡大概是白洗了。

謝俞睡得淺,浴室的流水聲停的那一刻,他動了動手指,潛意識里隱約覺得自己還漏了件什麼事沒做。

……沒跟顧女士發個短信報平安。

但他又想,大半夜的,鐘家那幫人基本都已經睡下,應該沒人會注意。

謝俞出門的動靜確實不大,但走得急,恰好被夜里起來喝水的阿芳撞見。

他前腳剛出門,後腳幾個佣人就聚在一起,阿芳沒看清楚是誰,以為是鐘杰半夜又鬧什麼脾氣︰「是鐘大少?」

「不是吧,大少今天沒回來。應該是二少,哎唷,這都幾點了還出門——」

鐘家事多,謝俞半夜出門這種情況又前所未有,幾名佣人都在猜是不是吵架了︰「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又吵了?」

「太太最近想給二少請家教,二少不是不樂意嗎。」

「二少這次期末成績……」

鐘家大廳亮著幾盞小燈,廳里幾個紅木櫃架上都是各地淘來的古玩。

幾名佣人小聲議論著,正要回房,被不知道什麼時候顧雪嵐嚇了一跳。

顧雪嵐身上披著件外套,看起來面色有些困倦。她站在樓梯口,扯了扯往下滑落的外套,問︰「怎麼回事?」

顧雪嵐這幾天睡眠質量都不是很好,听完原委,愈發覺得頭疼,她抬手按壓額角,消化了一會兒才說︰「行了,你們去休息吧。」

謝俞這幾年干了不少讓她操心的事,盡管很多事情也有自己的想法,但說話做事還是會為她考慮,哪怕再不耐煩她問東問西,出門都會告知她一聲。

這種不經意間展露出來的、讓人難以置信的溫順,常常讓她有種錯覺……仿佛站在她跟前的,還是小時候那個喜歡纏著她的謝俞。

顧雪嵐回房之後,根本睡不著覺,腦子里止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壓著怒氣給謝俞打電話,打了好幾通都是無人接听。

她胸腔里那股火氣被這幾聲「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听」澆滅了。

「怎麼,」鐘國飛半夢半醒間發覺邊上空了,睜開眼就看到顧雪嵐身上穿得單薄,坐在床邊對著電話發愣,「……很晚了,還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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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雪嵐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還是睡不著,又輕手輕腳起身,無意識地往謝俞房間走。

等推開那扇臥室門的時候,自己都被自己的做法驚得愣了愣。

她從來不會去翻謝俞的東西。

即使以前在黑水街條件不好,二手書桌抽屜上的鎖形同虛設,拉開就能看到擺在里頭的日記本,也沒動過偷看的念頭。

從小接受的素質教育,讓她在這些方面變得冷靜且克制。

但現在——

顧雪嵐心說,她可能會為了能了解謝俞到底在想些什麼,做些出格的事。

謝俞房間整理得很干淨,顧雪嵐走進去,目光掠過桌椅、電腦,最後停在那床略顯凌亂的被子上。

手機就落在床邊。

顧雪嵐猶豫了一會兒,手伸出去,又堪堪停住。

顧雪嵐疲倦地嘆了口氣,正打算收手,手機屏幕卻陡然間亮了-

謝老板,我這幾天思前想後,我覺得這事還是得跟你媽說一下,你這樣裝下去也不是辦法,你高考打算怎麼整……

周大雷盤腿坐在沙發上,真情實感地發完一封短信,覺得話沒說全,又低著頭在手機屏幕上繼續敲打。

——從小不愛寫作文的雷仔,為了兄弟可以寫他媽的八百字。

自己都被自己感動!

周大雷這幾天過得苦不堪言,心里藏著件這麼大的事,打游戲都走神。

前天去廣貿幫梅姨卸貨,听梅姨在那邊念叨︰「小俞這成績這麼搞的,這次還下降了一名,原來那個年級墊底呢,好好的墊著底,往前竄什麼竄……」

梅姨話說到一半,他手里那箱貨差點沒拿穩。

周大雷低著頭打完,點了發送-

咱就是成績好!藏什麼藏,藏個屎,就要讓那個姓鐘的傻逼知道人和人之間的差距,讓他知道什麼叫閉著眼楮也能上清華北大!

謝俞還不知道自己出這一趟門,家里都發生了什麼。

他早上醒過來就被賀朝壓著弄了一通,躲得過醉酒躲不過晨/勃,謝俞大腦一片空白,高/潮後,賀朝咬著他的唇,問︰「爽完是不是該到我了,用腿?」

謝俞懷疑這人是不是想試這招想了很久了。

賀朝動作沒輕沒重,謝俞紅著眼眶被他咬得‘嘶’了聲,手抓著身下的床單,隱隱從嘴里嘗到一點血腥味。

賀朝的手探下去,低聲問︰「回去怎麼解釋?想好了嗎。」

謝俞舌忝了舌忝嘴角上傷口,說︰「打架。」

「床上打架?」

「……」

謝俞沒把這次夜不歸宿當回事,結果從剛到鐘宅門口,還沒換鞋,就看到阿芳表情不太對勁。

阿芳張張嘴,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搖搖頭沒說話。

謝俞順著她的眼神往客廳看,看到顧女士坐在沙發上——已經臨近中午,她身上還是昨晚那套睡衣。

顧女士很愛打理自己,就算不出門,也不可能大中午還穿成這樣在家里呆著。

謝俞嘴里那聲「媽」還沒說出口,顧雪嵐已經站了起來。

顧雪嵐臉色很差,眼里泛著紅血絲,起身的時候甚至僵硬地、不用手撐著椅背都站不穩。謝俞目光觸在她手里緊握的手機上,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心跳還是倏然間漏了一拍。

緊接著手機屏幕亮起。

短信預覽欄里赫然是周大雷發過來的幾條短信。

顧雪嵐一字一句地,聲音近乎嘶啞,厲聲問他︰「這什麼——你說話,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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