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降智光環實在比較強大, 楊夕的智商在線維持了不到一刻鐘。
隨著武判官又一次中招,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嗷嗷嗷嗷嗷嗷!他生前居然真的是一只竹子精!天吶!」
「尼瑪,不是說草木成精脾氣很好的嗎?武判官一點都不甜!」
「你看你看,架不住有個貓熊守在他身邊啃了他兩百多年,再好的脾氣也啃瘋了!」
「而且那貓熊還啃他啃成妖了,我的天, 這擱誰誰也不能忍啊!」
楊夕也正在跟著地府眾嗷嗷嗷的傻叫。
忽然, 天空中被撕斷了一條胳膊的武判官, 狠厲地望了無常一眼。抬手做了一個遮面的動作, 消失在原地。
傻鬼們一愣,隨即紛紛怒火中燒起來。
「特麼的老子就知道, 他們肯定不會在這一層老老實實打完的!」
被武判官臨走的時候盯了一眼的黑無常,面無表情地向下掃了一眼楊夕的方向。
抬手遮面,同樣消失在原地。
這是跳到下面幾層, 去堵憋大招的武判官了。
一眾傻鬼紛紛叫嚷著, 狡猾!無恥!沒意思!
然後轉回頭來, 興致勃勃地商量,要不要也跳下去追著看連載。
或者是直接跳到十八層去,蹲著等看劇終。
楊夕卻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她可憐的腦子一片混沌, 分不太出來哪里不對, 但是隱約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大家忘掉了。
周圍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遲鈍的鬼修們漸漸的紛紛抬起頭。
高空中,扁橘子一樣矮胖的文判官, 單手轉著判官鐵筆,笑吟吟地望一眼看熱鬧的鬼修們。
又目光冰冷的,看向對周圍一切毫無所覺,仍然在對抗牛坑地獄的血腥懲罰的方少謙。
楊夕大驚失色。
是了,這兩個判官原本的目的就是要拘方少謙的魂。
武判官往下一跳帶走了黑無常,文判官卻依然留在了牛坑地獄。黑無常畢竟只有一個人……
楊夕頓時跳起來,焦急地喊道︰「這個扁橘子居然沒有跟著下去打架!這怎麼行呢?說好的互相傷害呢?這讓去十八層地獄蹲結局的兄弟們如何能忍?」
一眾老鬼頓時反應過來,高呼叫喊著。
「對呀對呀!說好的永遠做彼此的敵人呢?」
「文判官該不是剛才被黑無常答失憶了,忘了怎麼跳下去吧?」
「三大鬼差混戰才有八卦看啊!武判官一個根本斗不過黑無常!」
楊夕振臂高呼,聲嘶力竭︰「兄弟們,為了我們的八卦,大家還不快幫忙,把這胖子給無常小姐姐送下去?」
鬼差的智商保留得還是比較多的。
文判官一听頓時變了臉色︰「媽的臭丫頭你敢?」
但這根本不是楊夕敢不敢的事情。
只見一眾熱心八卦的鬼修群眾,烏泱泱一下子涌過來,瞬間就淹沒了文判官扁平的身軀。
抓手的抓手,抓頭的抓頭,抱大腿的抱大腿。
還齊心協力的喊著口號︰「一,二,三,走你~」
嘩啦一陣光影閃過。
怒目圓睜的文判官,就這樣被一群堪比自殺式襲擊的鬼修們給帶走了。
徒留一片寂靜之地,只剩區區十幾只鬼修的牛坑地獄。
楊夕目露姨母般慈祥地微笑。
雖然好像哪里不太對勁兒,但是看八卦的福利總算是保住了。
轉過頭看著仍然一無所知,跟萬千牛馬抗爭的方大少。
不管怎麼說,畢竟是好事兒……吧?
楊夕又一次不小心被方大少吸住了注意力,興致勃勃地,圍觀起方少謙的悲慘八卦來。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之後,楊夕恍然想起自己自己哪里犯了錯誤︰「我把武判官給無常送過去,是為了看八卦的!但是尼瑪我沒有跟過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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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少謙手骨盡碎,腰椎以下齊腰而斷,腦後不知被什麼東西敲得癟下去一塊。流出來的鮮血糊了滿臉,沒流出來的瘀血壓迫神經,他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但是不要緊,這已經是一百二十八天來的慣例,他知道自己不會馬上死。
牛坑地獄的這一波萬獸奔騰已經過去了。
地府的刑罰真的很有講究,說是受刑就是受刑。
決不讓你死了。
方少謙用手肘撐在地上,看不見前方,只能用小臂內側相對嬌女敕的皮膚,感知身下的地形。
他慢慢爬向一個方向。
那個百獸襲來之前,他畫下正字一豎的地方。
模索著陡峭粗糲的山壁,他找到了自己劃下的那些坑坑窪窪。
就是這里了。
手肘支撐著,他把頭貼在那山壁上。
大量的鮮血,順著山壁蜿蜒窸窣地流下,仿佛在山壁上涂抹出一片血腥的,稀疏的門簾。
方少謙不停變換著方向。
他看不見,以至于幾乎把正面牆都涂成了紅色,讓人幾乎不敢相信人類的身體里竟然有這麼多血可流。
終于,流下的血液中的某一滴,不知道滴到了什麼法術機關上。整片區域亮起微朦的白光,而方少謙忽然悶哼了一聲。
是電擊。
方少謙知道自己找到了陣法的開關。
因為事先預料到自己可能失去視覺,失去听覺,所以他用電擊來顯示陣法的開啟。
沒錯,這是他親手布置的法陣。
陣法中的白光影影綽綽,方少謙拖著殘軀,在陣法中央靠下來。大張的雙眼中,沒有清晰地焦距。
「牛坑地獄,第一百二十八次受刑紀錄。
「手骨粉碎骨折,下肢斷裂,胃、腸、腎等部分月復腔髒器遺失。頭骨粉碎骨折,腦膜出血,肋骨骨折……六根,也或者是七根……」
方少謙費力的粗喘了一聲,「別計較了,疼得列害,數不清楚了。
「致命傷三處,但是我沒有死。結論,」他眯起眼,沾滿血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煉獄圖里,刑期未滿之人不會死。」
「我將在今天停止服用恢復類丹藥,驗證這個結論。」
「另,重復上次結論,牛坑地獄中所有重現的牲畜,僅能施展受刑人曾經見過的手段。
「比如雪龍,不可能只會噴雪花和使用肢體戰斗。
「懷疑來自記憶,有跡可循,並非不可戰勝。
「希望後來諸君,不要輕言放棄。
「記錄人,仙靈宮首徒方少謙。」
……
降智光環籠罩下的楊小夕,感受不到方小少年一往無前的決絕和勇氣。
她仍然沒心沒肺地拉著身旁的無頭鬼修八卦著。
「嗶——這就是鬼修們傳說的,他聯絡外界的方法啊?可這不是影像陣麼?對面的影像也沒連上吶?」
「隔著地府的法則,聯絡現世哪有那麼容易?他現在把影像傳出去,就算對面收不著,這些信息也會以靈能的方式一直在牛坑地獄飄著。」
楊夕恍然大悟︰
「如果他定位傳輸影像的對方也恰巧進了牛坑地獄,布下影像陣的第一時間就能收到這些信息,他真聰明啊?」
無頭老鬼發出咂嘴的聲音,(盡管他實際上並沒有嘴)
「不過我覺得這法子還是踫運氣,成功率太低。」
楊夕也跟著感嘆,「成功率太低……話說,你能不一邊咂嘴一邊扯他的腸子麼?我會覺得你是想吃。」
牛坑地獄里僅剩的十幾個鬼修,現在都滿滿當當的蹲在方少謙身邊,對著他暴露出來的骨骼髒器一頓撫模。
听見楊夕的話,不由紛紛抬起頭來默默望著她。
楊夕︰「?」
一個鬼修︰「有道理。」
只見那個鬼修直接趴下去,在方少謙暴露的脾髒上,無聲地啃了一口。
一群鬼修紛紛伸長舌頭,趴了下去。
「哎,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能感受自己跟你們是不同的。」
……
無常捂著肚子趕回牛坑地獄的時候,正看見楊小夕跳著腳跟一群鬼修干架。
兩手各揪住一根鮮紅的長舌頭,楊夕小小的個子,威風凜凜地踩住兩只鬼的腦袋︰
「我說你們!舌忝兩口得了!怎麼還沒完沒了了呢?人就這麼一個,你們天天沒完沒了的模模舌忝舌忝,早晚要把他弄死的!」
立刻有鬼修不忿反駁︰「哪里就有弄死了?這都模了小半年了,他不還是好好的?」
楊夕叫道︰「他剛來的時候多壯實,能打能抗,一個頂倆,讓你們給模的,眼看著就虛了。尤其這兩天,都只能坐著了。結果你們今天居然還上了舌頭了!」
活了千萬年的老鬼們,都是油奸油奸的,哪里肯認賬?
「胡說,他虛了分明是每天被那些畜生踩的,每天踩扁一回,哪有不虛?」
楊夕抬手一巴掌給那老鬼拍散。
「放屁!他包里那藥是大還丹,一顆下去就沒有長不好的!你你你,還有你,你們每次趁著他被踩得稀爛,就沖上去模他的髒器,他這才總是長不結實!」
被拍散的老鬼一不小心掉出來一啪啦的走馬燈,頓時氣瘋了。
揪起楊夕就是一頓還手,兩人王八拳似的打了半天,彼此掉了一走馬燈在後頭。
一邊打一遍嗷嗷嗷地亂叫,引得其他鬼修嘻嘻怪笑。
忽然有一個鬼陰冷的插嘴︰「其實我們也可以,把他的心肝脾肺,腸子肚子,直接掏出來模的。」
楊夕頓時不打了,回頭盯著那鬼修一瞪眼︰
「你敢!」
那鬼修涼薄一笑︰「我有什麼不敢?冥府里殺鬼犯戒,殺人可不犯。他自己生人進死獄,怪得著我們麼?」
眾鬼一陣嘩然,紛紛應道︰
「就是,就是!」
「有理,有理!」
楊夕瞪一眼︰「你做不到!你就剩個靈體,地府里根本掏不著另外三個維度的東西,最多能滲點陰力過去。」
「呵呵呵呵呵呵,咱們直接掏是掏不著,但是附身上去,讓他自己掏,不就成了?」
眾鬼又是一片紛紛嘩然。
「妙極!妙極!」
楊夕又要罵人,不,是罵鬼。
一旁的無常卻忽然輕喝一聲︰「都閉嘴!」
那個好像很聰明的陰冷鬼修,也哼哼著縮了腦袋。
「官不大,管得到寬。說到底不過鬼差罷了……攔著老子進階。」
無常道︰
「沒人不讓你進階,模模就算,模死了是他命賤,但上身不行。」
眾鬼于是不再說話,乖巧地上下其手,安靜撫模去了。
楊夕張了張嘴,還想要再攔。
可即便是無常,也沒有擋著其他鬼修修行的道理。
一時竟呆站在那,不知所措。
無常轉過頭,看著她︰「你做得對。」
楊夕發呆︰「哈?」
無常道︰「人死了,是死人。」
楊夕︰「甚……甚意思?」
無常搖了搖頭,明明面對著楊夕,卻好像不是在跟楊夕講話。
「人也是人,鬼也是人。」
楊夕覺著自己好像又被鬼修同化了,腦子有點不轉筋。
干脆轉向了下一話題︰「文武判官呢?怎麼沒跟在你後頭?話說你這麼快就打完了,我都沒能看到熱鬧。」
無常看了楊夕一眼,聲音平靜,語氣森然︰
「死了。」
楊夕一呆︰「誰……誰死了?不是,怎麼死的?你打死的?你們不都是鬼差嗎?你比他倆強這麼多?」
無常抬起頭來,隔著面具看了一眼十八層地獄的血色天空。
「時間不多了,我們開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怪我,怪我,沒說清楚。
我說的連更是這幾天都有更,不是一天好幾更……
現實是,我並不能寫完一天幾更。
給昨天空等的同學致歉了。
明天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