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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黑市風雲(三)

無名劍修面前一塊看不出原色的粗布, 散亂擺著些看不出原貌的「疙瘩」。大多染著塵土泥沙,甚至有的還沾著不知什麼物種的干血。

曾有人說,「多寶閣」櫃台里的每一塊材料,都要經過復雜的切割、打磨、剖光,加工出最貌美的形狀,再打上能讓質地顯得更通透的燈光, 一看就是倚門拉客的婊.子。

而眼前的這些材料, 和它們「多寶閣」的同儕相比, 天然得簡直, 不像是出來賣的。

楊夕把這些「疙瘩」一塊塊看過,很慢, 很仔細。圓圓的黑眼珠一眨不眨。

許久,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不讓模的話,她一種都認不出來。

楊夕單膝著地, 蹲成一個很恭敬的姿勢說話, 「請問前輩, 您是劍修麼?」

「然。」無名劍修眼皮都沒抬一下。

「晚輩也是劍修,不知您這里有沒有適合鍛造本命靈劍的材料?」

無名劍修淡淡掃了一眼楊夕︰「赤炎石,水瓔珞, 枕上沙, 無量金,你心魔深重,若是不想棄道修魔,我這有佛心木。若是想入魔道, 需自去旁處尋化生木。」

每報出一個名字,手指就在面前的破布上點出一個丑疙瘩。末了,手指在空中停頓了一下,從破布旁邊的沙土地上,扒拉回一顆「泥蛋兒」樣的東西,道︰「你劍府開了十七骨半,閉合的半骨脆弱易碎,可以吃這個補一補。」

楊夕盯著那顆「泥蛋兒」,神情肅穆︰「十七骨……半?」

關于自己的劍府到底是什麼品級的問題,楊夕從當初開劍府的時候就心有疑惑。

白允浪公開與程家諸人宣稱的是十七骨,可因為開劍府的疼痛太難,楊夕分明能感覺到自己最末的一截尾巴骨也是疼了一陣的。

不過她沒再問過,以白雲浪對徒弟的用心,如果會告訴她則不用她問,如果不告訴她那就是問也沒用。

無名劍修看了看楊夕︰「有酒麼?」

楊夕還真有,自從拜了白允浪這個大酒鬼做師父,她自己也逐漸成了個小酒包。只是從芥子洞府取東西,畢竟不像儲物袋那麼方便。所以只從腰間解下自己喝剩的半壺,恭敬遞上︰

「您別嫌棄!」

無名劍修接過酒壺,卻不急著喝。一條胳膊搭在膝蓋上,拇指輕輕挑開壺蓋,嗅了一嗅︰

「你是昆侖,還是誅仙?唔,誅仙的可能性大些。」

楊夕眉鋒不動,跪坐于地,是個學生听講的姿態︰「先生何以見得?」

「我觀你骨齡十四,資質奇差,卻行將築基。必然不是個散修。」

「稚齡弱行,卻沒有呼奴喚婢,也不曾高手保護。所以必然不是出身家族。」

「以你的資質,還要選擇最難進階的劍修一道,所以你所在門派,必然劍修為尊。他們實力強大,德行高尚,令少年人心懷敬仰,奉若明燈。」

楊夕本來頻頻點頭,听到此處卻忽然咬住了嘴唇。不太愛听旁人說她不適合修劍。

可是無名劍修還沒有說完︰

「劍修尚武,若沒有個明確的信仰或目標,難免淪為持強凌弱、打家劫舍之徒。修真界數得上名號的劍派有一百多個,但門內師長能讓弟子從心里敬佩效仿的,最可能是昆侖、北斗、誅仙和斷天門。」

「各家劍派,道統雖像,法門不一。北斗劍派的弟子是不在自個兒身上開劍府的,斷天門壓根就不用劍府養劍。」

「昆侖麼……論鑄劍是這個,開劍府是這個。」無名劍修先向上翹了一個大拇指,又往下伸了一個小拇指。「所以你十七骨半的劍府,誅仙的可能性比較大。」

楊夕詫異挑眉︰「昆侖古法,不是開劍府的利器麼?」

無名劍修一笑︰「昆侖手松,什麼秘法也早散出去了。但誅仙劍派琢磨出來的鎮痛方子,可沒有回報社會……這麼說,你是個小昆侖?」

楊夕點頭,表示這回是猜對了的,「您剛才說的十七骨半是?」

「酒沒了……」無名劍修把酒壺倒過來空了空,只流出一滴酒液。嘴里小碧蛇飛快的彈出來一卷,最後一滴也木有了。

楊夕: 「……」

無名劍修:(——)

楊夕︰「我芥子洞府里有很多,但周圍虎狼環飼不大好取,能不能一會兒……」

無名劍修︰(——)

楊夕︰「我去買……」

無名劍修 ︰「嗯。」 ^_^

楊夕抓著珍珠的手,剛要走,卻想起正事來︰「先生,您剛剛跟我說的那幾樣材料,加上那個泥……靈丹,要多少靈石?」

「看著給吧,但是不要靈石。」

楊夕︰「嗯……嗯?」

無名劍修淡淡一笑︰「不是你們昆侖的主意麼,讓奸惡人做有用事,我們這種通緝犯的活動範圍,只有結界內的一線戰場和牯尾巷兩點一線。我要靈石,到哪花去?」

楊夕脊背一涼,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巷子口。隱隱的,的確有個結界在,還有幾個黑袍子的人排著松散的陣法,看似渾不在意,實則一夫當關。

楊夕︰原來牯尾巷是這麼個地方!

「那……您要什麼?」

無名劍修道︰「吃的,喝的,法寶道器,只要活命有用的都行。知道為什麼我只賣材料?因為我沒時間煉器,它們還不如一顆白菜!」

楊夕低頭看了一眼那個「泥蛋兒」,您剛才好像說那是顆丹藥。果然是糊弄我的吧?

「這是我偶然從死尸上扒下來的,斷天門不開劍府,用不上。」無名劍修清淺一笑,兩手抄在袖子里,一副不欲再說的模樣。「快去快回吧,我放風的時間快結束了。」

他竟然真是個斷天門……

楊夕出了巷子直奔剛剛去過的材料鋪子,找到那個白白淨淨的師兄,兜臉給了一拳︰「你坑我!」

 ——嘩啦——

「啊——師兄!」死尸小妹妹一聲尖叫。

白淨尸兄被打躺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楊夕愣了一下,好像沒用那麼大力氣……真打壞了?

「你……」

「個頭不大,氣性不小。」白淨尸兄索性坐在地上,頭發有點亂,還是在笑︰「我有說錯麼,牯尾巷難道不是很便宜?」

「那都是些死囚!我但凡多一點好奇心,拐進看守瞧不見的岔路里,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楊夕咬牙切齒道。

白淨尸兄一笑,淡淡看了眼一旁手足無措的珍珠︰「有她在,你不會。再說,誰叫你剛才凶我小師妹?」

死尸小妹妹趴在白淨尸兄懷里,「師兄!」

楊夕的表情古怪起來,兩條眉毛開始打結兒。

雖說尸修的道統她不很了解,可這種師兄是人,師妹是死人的門派,還是略嫌奇葩了點。

「算我不對,對不住。」

白淨尸兄還是懶在地上︰「接受你的道歉。什麼事兒求我,說吧!」

「……」楊夕一噎,這可略犀利了啊,壓低了聲音道「把我朋友放你這存一下,我去買些東西,她腳程太慢。」

白淨尸兄懶懶的笑︰「我剛坑了你,你還信我?」

楊夕咬牙切齒笑︰「我不是信你,我是信我自己能打死你!而且我朋友除了一張臉,沒有任何旁人能圖的東西,你看著不像。」

白淨尸兄點頭︰「嗯,我的確是個正人君子。寄存費一顆二品靈石。」

這都要收費!?

楊夕塞了一顆二品靈石在他手上,握著他的手,誠懇的微笑︰「大恩不言謝,敢問道友貴姓?日後必•然•報•答!」

後者一邊把靈石放到嘴里咬,一邊含糊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小二!」

楊夕︰「#¥%……」

我信你有鬼!

你真應該和景小王爺見一面,你倆肯定要相見恨晚的!

楊夕沒空跟這賤.貨繼續糾纏,馬不停蹄的向著自由集的方向飛奔而去。

所以她沒听見,在她走後「王小二」一臉異色的自語了一句︰「還真賣給她了啊,薛兵主的脾氣,真是越來越怪了……」

巨帆城的標準集,冒出個不知哪家的愣丫頭,花錢如流水,收貨收得喪心病狂。

「大爺你給我來兩千個饅頭,沒有?花卷、烙餅,是干糧都行啊!不要包子,有餡兒的容易壞!」

楊夕不知道那無名劍修多久才能放風一次,但是攢了那一地的材料,想來時間不會太短的。

「姐姐,來四百套衣服,要布厚結實,方便動作的。鞋也要這麼多,還有綁腿、頭巾。」

無名前輩的衣服很破舊,楊夕不知道干嘛他不穿法衣,而要穿普通的粗布。

據她所知,昆侖之外的門派,鮮少有窮得穿不起的——即便他是個通緝犯。

那麼他不穿,自然有他的理由。

「老板,治傷口的靈丹、藥水來一箱!」

「老板,一次性的法寶、符來兩車!」

「再送我半車暗器吧,凡鐵的就行!」

……

楊夕如蝗蟲過境一般,眨眼間掃光了半條街的存貨。一拍腦袋,想起自己清掃戰場那一年,想青菜想得眼楮都要綠了。可是青菜不易保存……

「老板,給我來二十壇腌菜,二十壇醬菜!」

老板聰明知事,立馬溜溜兒的問︰「還有菜干和果脯,要麼?」

楊夕一樂︰「各來二十壇子!」

轉身去了車馬店,一顆二品靈石往桌上一拍︰「最好的靈食菜肴給我做一桌,不拘靈氣效果,關鍵是味道,要吃一次頂一年的那種!」

小二︰「好叻!」

「然後給我來兩缸酒!」

小二︰「缸?」

「嗯,缸要大,酒要烈!給我出五輛馬車,一會兒備好跟著我去各家店鋪收貨。」

「好叻……」

行事招搖的結果,就是容易撞煞。

車馬店二樓。

一個翠綠衣衫體態妖嬈的女子百無聊賴的坐著,一雙杏眼半睜半閉,看那模樣是在等人,

「三娘真是個無趣之人,巨帆城到處是找樂子的地方,約哪里不好,約在車馬店。傳信的語氣,跟急著去墮.胎似的,結果自己卻要遲到。」

女子的身後,整整一排身穿黑衣,斗笠麻履的漢子,神色肅穆的立著。隔著幾米遠,就能聞出一股亡命之氣。

掌櫃帶著店小二團團轉的圍著伺候,生怕客人有一點不滿意,嘴上卻不敢提半個「錢」字。

小小車馬店,實在是听了「亡客盟」三個字,都要腿肚子哆嗦。更別說眼前這個看似柔美嫻靜的女人,其實是亡客盟僅有的三位元嬰長老中,行事最跋扈,性格最婬.邪,秉性最殘暴的「折草娘」。

哦對了,兩年前被昆侖戰部干掉了一個「鬼枯」,現在應該是兩位元嬰長老之一了。

至于她等的那位「桃夭老祖」媚三娘……掌櫃的只要想一下,就覺得滿嘴巴都是苦水。

蜀山不是在北邊麼,這妖婦跑來南海干嘛?

折草娘的身邊,一個樣貌俊俏神態輕浮的白衣青年,曖昧的給她倒酒︰「長老急什麼,三姐姐是跟您親如姐妹,才會做這般安排。」

折草娘杏眼一掃,似笑非笑道︰「喲,叫的到是親。本座的床還沒睡熱,就惦記上三娘了?可別說本座沒告訴你,你三姐姐是個看似情深,實際上手段多著呢,她的床上,可從沒下來過活人~」

白衣青年微微打了哆嗦,深情款款道︰「六郎的一顆心可都在長老身上,長老不要冤枉了六郎,也誤會了……」

折草娘忽然嗤笑一聲︰「滿了。」

六郎一愣,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心虛緊張得全沒注意酒灑了一桌。手忙腳亂的拿一副雪白的袖子在桌子上擦抹。

折草娘輕輕一笑,一只手臂搭在圍欄上,轉頭去看樓下的街景。

倒不是街景好看,而是她喜歡翟家六郎的年輕風流,卻不喜歡他的貪婪愚蠢。可這世上人無完人,翟家六郎若真是聰明了,也不會短短三四天就被她弄上了手。

甘蔗沒有兩頭甜,這道理折草娘懂得。愛看的多看兩眼,不愛的轉頭就是——橫豎折草娘的收藏里,也有那聰明伶俐的。

這一看,正好瞧見下面一個矮挫挫的小丫頭︰「最好的靈食菜肴給我做一桌,不拒靈氣效果,關鍵是味道,要吃一次頂一年的那種!」

折草娘覺著有點好笑,「六郎來瞧,這哪來的暴發戶,土得快掉渣了。」

翟六郎強顏歡笑的湊上去︰「什麼人跟長老比,自然都是暴發……」俊俏面孔忽然變色,五官扭曲得連裝出來的風度都顧不上了︰「是她!」

折草娘察覺到異樣,伸出一只手來,捏住翟六郎顫抖的手掌︰「怎麼,有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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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六郎抬起頭來,一雙眼珠紅得幾乎要滴血︰「就是她謀我全部錢財,搶我僕童,害我受辱,令我被爹爹趕出了摘星樓!我堂堂摘星樓六公子居然淪為女人……」翟六郎說到此處忽然恢復了神智,猛的一驚,把「榻上玩物」四個字吞了回去,轉而道︰「長老,長老若能為六郎除了這個丫頭,六郎這輩子這輩子定對長老衷心不二!」

折草娘微笑,大度的沒有計較「淪為女人」後面的字是什麼。翟六郎的心思,在她眼里跟明鏡兒一樣。

可誰讓翟六郎生得漂亮呢,漂亮的年輕人,在她面前總是有些任性特權的。

低下頭附在翟六郎耳邊︰「本座不用你一輩子,昨晚兒上你不願用的那個東西,今晚上吃了,如何?」

翟六郎面上猛然一紅,然後瞬間又是一白。那東西吃下去,旁邊這女人不得玩掉他半條命!

看一眼樓下鬧哄哄又要買酒的楊夕,頓時怒向膽邊生,咬牙點了頭。

折草娘滿意的笑笑,手指勾過翟六郎下巴,嘴對嘴的親了親︰「乖孩子~」

說罷向後抬抬手,招過一個領頭模樣的亡客,頭也沒回道︰「樓下那個,弄死。」

翟六郎卻不甘心,付出這麼大代價只換得一個弄死。「長老,別弄死她,把她活著抓回來,我要親手報了當年的仇,讓她嘗嘗我受的羞辱,然後再把她剁了喂狗!」

折草娘無奈的搖頭一笑︰「行,依你。」

作者有話要說︰  折草娘

性別︰女 愛好︰男

本質——邪教女教主,霸道女總裁

屬性——婬邪、暴虐、跋扈

口頭禪︰乖~

經典語錄︰得了,你就是想玩玩兒他,管他的人品干嘛?

哦吼吼吼,隔壁那個存稿的女主快要在本文以女配身份粗線了!我能說我好興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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