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夕坐下之後, 終于想起來哪里不對了。
掌門是多稀罕的一種生物,一家一派可只有一個,誰家掌門會出來上一堂上萬人的大課?
就在楊夕剛想明白的時候,果然就有個同樣是第一天來上課的呆頭鵝,問了相同的問題。
「掌門,怎麼會是您上課?」
楊夕側頭一看, 喲, 選了輔修劍道的景小王爺。
花紹棠終于不樂意了, 「怎麼著, 我還教不了你了?」
妖修掌門完全沒能理解「愚蠢的人類們」詫異的理由。
景中秀忙拍馬屁︰「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您那個叫殘劍的劣徒, 居然也不來分擔一下您的辛苦。真是太不孝順了,枉為戰部首座!」
花紹棠不置可否。
教室遙遠的後排,傳來一聲微帶笑意的呼喚︰「秀秀, 為師在這兒呢。」
景中秀拍馬屁的神情還在臉上, 腦袋「嘎巴」「嘎巴」「嘎巴」的轉過去。
景中秀︰……我完了。
只見最後一排听課席上, 殘劍邢銘沒穿戰部的黑袍,只著了一身原色的昆侖弟子常服,正笑吟吟的看著門口的嫡傳弟子, 標準的職業笑容, 露出六顆白牙略顯鋒利。
而邢銘身邊,赫然是——識殿殿主宗澤、無色仙子九微湖、根殿殿主南宮狗蛋、骨殿殿主甘從春……等。
楊夕一捂臉,我都忘了,昆侖主攻劍道, 內門的高層即便不是劍修,也是輔修劍道的。
楊夕心里為小王爺默哀了一下,偷偷從芥子洞府里端出一碗「歸池」。
一眾師兄師姐紛紛側目。
這孩子是被咱昆侖餓成啥樣兒了啊……
不怪他們誤會,實在是眾人看不見胖魚,只看見號稱「昆侖第一地獄修行」的劍道課上,居然有人敢帶個飯碗?
這是……脖子上邊兒吃飯的家伙再也不想要了的節奏?
听說她是白允浪的徒弟……
啊,那就怪不得了……
歸池眼楮一亮︰「花哥……」
花紹棠清冷冷一眼,只掃了胖魚一個邊邊。
歸池立馬把後面的話都吞回去了。只是拼命的擺尾巴,表示自己的激動。看起來沒能投生成一只狗狗,他是十分遺憾的。
楊夕面無表情把飯碗放在課桌上,假裝那是一只空碗。
釋少陽悄悄跑過來,「小師妹,你就算想對師父蹭飯的事情抗議,也不該把飯碗端到這里來,掌門嫌師父丟臉,都是不管的!」
楊夕一低頭,手里被塞了一顆圓溜溜的鹽水土豆。
楊夕︰「……」
好師兄釋少陽認真道︰「你先頂一頂。」
楊夕淡定的把土豆塞進兜里。
「小師兄誤會了,這碗里裝的我徒弟。」
釋少陽︰「……」
那我的土豆呢?你就這麼揣兜了?
見楊夕的確沒有把土豆掏出來歸還的想法,釋少陽很沮喪。
「是……那個歸池麼?」
楊夕點頭,又道︰「不過他現在不喜歡別人叫它歸池。」
「那叫什麼?」
「我都叫它‘胖池’。」
飯碗里的歸池十分費力的翻了一個身︰「其實,我更想叫花池……」
「……」釋少陽︰「我好像听到……」
楊夕果斷利落的把胖魚按回水里,並且翻了個兒,呈現「死池」的狀態。
「小師兄一定听錯了。」
「可是我明明……」
楊夕嚴肅的︰「冥冥之中,就听錯了。」
釋少陽︰「……」
胖魚在楊夕手下奮力掙扎,不得月兌困。
楊夕回過頭來,卻見釋少陽還在旁邊流連。不由一愣,釋少陽平日從來是個急驚風、及時雨的性子,別說根本看不見胖魚,就算能看見,也沒那閑功夫看熱鬧。心頭一動,
「小師兄,可是找我有事?」
釋少陽神色微不可查的一僵,目光在楊夕背後逡巡了一圈兒。
楊夕一頓,悟了。
這是知道師父給自己找劍主的事了。果斷道︰
「小師兄對楊夕有不只一次的救命之恩,若是有什麼用得上的,只要你說出來,縱是被師父打爛了,楊夕也是敢做的。
誰知釋少陽卻忽然變了臉色,一副尷尬又羞恥的模樣︰「我不用的,我自己也行!」
楊夕一愣,「小師兄?」
劍府碎了就是碎了,哪里來的自己行呢?
楊夕從小兒就是個不怎麼要臉的,全沒意識到,釋少陽他就是說不出來。更不能理解,師父的選擇,對釋少陽來說多麼傷自尊。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于有了解決之道,這里下載 huanyuanapp.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眼看著釋少陽撅撅就跑了。
楊夕腦海里忽然閃過一道光火,
殘劍邢銘一雙透黑的眼眸,波瀾不驚︰
「大道之上,太要臉的修士從來活不長。」
正在此時,花紹棠一揮袖袍︰「開壇!」
劍道課程的座位,是按照進度排布的。分別是未成劍的、已成劍的、靈劍一轉的、靈劍二轉的。中間有三個隱型的禁制做屏障。
其中高階可以跑到低階溫習,低階卻不能急功近利。
楊夕眼看著釋少陽跑掉,只能瞪著眼干著急。
覺得下了課之後,得和那鬧心師兄好好談談,實在不行就讓師父打他。
花紹棠在課堂上依然維持著他簡單粗暴的風格。
正式開講前,先給新來的弟子一人發了一只項圈。「戴上。」
大多數人很听話的戴上。
楊夕沒動。
這項圈兒,看著和之前程家給的【紫玉項圈】,略像啊……
景中秀也沒動,並且他很不長記性的直接說出來了︰「這個跟練奴環有點像啊?」
花紹棠︰「長眼楮了麼?」
景中秀︰「確實像……」
花紹棠︰「就是練奴環好麼!」
景中秀︰「!!」
只听花紹棠道︰「我一個人顧不過來一萬多人的紀律,這是你師父給我出的主意,挺好用的。」
他話沒說完,楊夕親眼看見一個新來的小胖子偷偷從袖子里模出一塊點心。
這下花紹棠不用說了。
他直接一擺手,教室里一萬多人集體把臉磕在桌面上,「轟!」
地動山搖!
楊夕驚掉了一地下巴。
掌門人……我拿胖池打賭,殘劍他給你出主意的時候,絕對不是讓你這麼用的!
教室的最後,邢銘側臉貼在桌面上,淡定道︰「抱歉,我忘記告訴師傅把它們的法訣分開了。」
楊夕︰「……」
殘劍先生,替師父背黑鍋什麼的,你也蠻拼的……
有了「連坐式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支持,劍道課的大家都相當努力。
須知,後排坐著那幾個,除了南宮狗蛋之外,都是欺軟怕硬、記仇小心眼、手黑心也黑的24k純金「小人」!
連累他們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本來楊夕還有點好奇,劍道是一門循序漸進的課程,不像山河博覽或者陣道那樣,可以高低階同學一樣的知識,听花掌門的意思,又似乎只有一位授課師父,要怎樣講?
結果,掌門大人的世界,果然不是我等凡人可以輕易想象的。
花紹棠眼都不眨一下,抬手一揮,唰唰唰唰,分出整整一百多個一模一樣的掌門人。
歸池︰「!」
忽然覺得好幸福……
其中一位掌門人來到楊夕等幾個新弟子面前。景中秀緊張得腿肚子直哆嗦。
楊夕︰「能稍微出息點麼?」
景中秀︰「我、我把出息賣給你,你替我上課行麼?」
誰知,花紹棠真正講解的時候,雖然聲音還是涼冰冰的,竟然意外的耐心。
簡單的一點內容,體恤到悟性不夠的弟子,會反復講上很多遍。只要你有認真學,再笨他都不生氣。
楊夕︰「所以說,我的資質,應該尋找金、木、水、火、土五種材料來煉制本命靈劍?」
花紹棠︰「五行材料沒錯,但制不如煉,煉不如鍛。」
楊夕︰「什麼是鍛?」
花紹棠︰「一錘一錘的鑿出來,去蕪存菁。材料的每一寸都留存著本人的靈力,鍛劍者也在天長日久的相處中對材料了如指掌。若是輔修劍道,我不要求這個,若是主修……」
楊夕︰「?」
哎?那不就是打鐵?這個我熟練吶!
楊夕默默對了一會兒手指。小心翼翼道︰「那……掌門,我能不能先不來上課,出去歷練的時候,找找材料?」
花紹棠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洞悉的笑意︰「山上的日子,過不習慣?」
楊夕本來準備了一堆慷慨陳詞隊的誓言,什麼劍修以戰為本吶,什麼生死之間磨礪道心,還有除魔衛道是修者本分……
可是都被掌門這通透洞悉的一眼,給憋回去了。
想了好一會兒,才悶頭悶腦的應了︰「哎。」
花紹棠抬起手指,在楊夕眉心一點︰「咱們昆侖的規矩,主修為業,相關的三個法門,本是三年內要你們學會的。如今自己練,還不能耽誤成劍,知道麼?」
楊夕腦子里映出兩個體修堂的法門「空步」「瞬行」,還有一個殺術院的法門「識刃」。
楊夕︰「哎?」
旁邊同是新弟子的,都看傻了。
景中秀更是拖著自己的下巴︰「她她她……她這麼作死,您竟然應了?」
花紹棠掃了景中秀一眼,漫不經心開口道︰
「仙靈宮大長老,號稱天縱奇才,從出生起修行速度便快于常人,在山門閉關一萬年直接合道,開了一次慶典,又回去閉關。听說就要大乘飛升了,他叫什麼?」
景中秀想了半天︰「好像是叫陸百川?」
楊夕眨眨眼楮︰「叫豬吧。」
景中秀︰「……」
景中秀在默默無語中,看見花掌門竟然沖楊夕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妹啊……
楊夕道︰「出生就養在圈里,一直吃睡長,不是豬是什麼?即便合道了,頂多就是合道豬唄!」
景中秀︰「話不是這麼說,人家好歹沒閑著,修行了一萬年……」
楊夕撓撓頭︰「萬年豬?」
景中秀︰「……人家都快飛升了。」
楊夕左手握拳,擊于右掌︰「飛天豬!」
景中秀︰「……」
楊夕︰「要嗝兒屁了就是死豬。」
花紹棠悠然自得的看著景中秀,雙腿交疊,「所以,你覺著,我會喜歡當養豬的麼?」
飯碗里的歸池淚流滿面,這個冷笑話它听過。
當年在仙靈宮,花紹棠去參加陸長老的合道大典,就是這一番養豬論把歸池逼去海里了。
居然真的有人能跟他配合!
遙想當年,花哥玉樹臨風,白衣翩然,池塘邊、柳樹下,落了滿頭的梨花瓣。
萬年不變的嫌棄臉,死不悔改的嘲諷腔︰
「你拿他當偶像?歇菜了也好,飛升了也好,你真以為死豬和飛天豬的區別很大麼?」
傻胖魚一瞬間就栽了。
從此對仙靈宮大長老粉轉黑,毅然決然投入了花紹棠腦殘粉兒的行列。再也沒能回頭……
胖池︰我覺得這是個幸福的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噠,謝謝大家的地雷和撒花。終于把欠債還上,明天六點更哦!
下章應該就出門殺怪了……吧?
艾趴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9-09 22:08:18
欣欣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9-08 16:0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