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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玩偶(二)

花匠的心頭其實是慶幸的。

他也進過不少副本了。比起那些要求在一段時間里存活下來的、要求他們殺掉某個npc的、要求他們在鬧鬼的屋子里找出根源的……找到一只普通的玩具熊,這相對而言是相當簡單且安全的任務。起碼在看到這一條時, 所有的玩家都隱隱松了一口氣。

時間的限制沒有這樣緊迫, 他們心頭也就放松許多。這種放松許是覺得不危及性命, 人人神情都較為輕松。

副本中一共六個玩家,花匠一一給他介紹過, 又道︰「雖然說簡單,但還是得多注意。剛才那幾條,你都記住沒有?」

這語氣,儼然是把寇冬當成了剛進來什麼也不懂的小新人。

寇冬也不怎麼願意露鋒芒,左右他在這個游戲里已經很引npc注目了,不好再引得玩家注目;于是頓了頓,微微垂下頭,聲音放的也不大, 「記住了。」

——他別的不會, 作為主播在戀愛游戲里浸婬了這麼長時間, 戲倒是越來越到位了。

花匠就沒看出半點不妥, 只是目光打量著他, 還有些掩飾不住的不滿意。

身旁三個扮演男僕的玩家明顯彼此熟識,聚在一處小聲說話, 眼神朝著他這處瞥, 顯然是在議論他。寇冬全然不放在心上,並不刻意去听,還是有幾句零零星星飄了過來。

「進來就迷路……」

「……新人。」

「也敢進來……」

模模糊糊幾個詞,都不怎麼正面。寇冬心里頭連點波瀾都沒有, 對這樣的小團體排擠手段司空見慣。

只是不禁有點兒想念他自己的小團體。

他們也沒能聚集在一處太久。很快,那對雙胞胎兄弟就去而復返,匆匆帶走了中間一個男僕、一個廚娘,以及燒火女僕;旋即又來了第二趟,把剩下的三個人也帶走了。

卻不是帶去統一地點,而是各自將他們送去了工作崗位。

他們如今是在一座極大的宅子里,上下裝修極其大氣古樸,像是中世紀有錢人家的莊園。只是窗簾都嚴嚴實實拉著,不見外頭的半點風景,將景致都籠在那厚重的窗簾後。

寇冬跟隨在那對雙胞胎兄弟身後向前走,心中就先微微打了個咯 。

他沒有看見正門。

這宅子活像是與世隔絕了,連供人出入其中的門都沒有……

花匠去了一樓的房間中侍弄已經剪下來預備插瓶的花草,一個男僕去了器皿室擦拭那些珍貴的金銀器皿。雙胞胎兄弟還帶著寇冬往前走,最終停留在一個屋子前,示意他進去。

房門打開,滿地都是滾落的玩偶頭。

或是缺胳膊少腿,或是紐扣掉了、身上有了線頭,這些零散的玩偶靜靜躺在地上、桌上,睜著黑漆漆的眼楮望著他。

「這是你的工作,」雙胞胎中的一個道,他與另一個長得全然相同,衣物也別無二致,根本無法分別。方才位置前後不同還能辨認,現如今重新出現在他面前,寇冬便看不出誰是誰。他手上晃著一串長長的黃銅鑰匙串,搖的叮當作響,「這些都是少爺曾經的玩具。」

提及「少爺」二字,他碧色的眼眸里有細微的光亮一閃而過。

「以你的最快速度,」他拖長了尾音,腔調懶洋洋的,古怪又重視,「它們全部都要修理的完好如初。」

寇冬明白自己的身份了,不由得感到一陣窒息。

其他人好歹是正常點的工作,唯獨他,是個听起來就很不靠譜的玩偶修理師……

還是個專修毛絨玩具的。

他站在一堆毛絨玩具里,很是無所適從。

他好多年沒玩過這種東西了。

「夕陽下山之前,」雙胞胎之一嗓音輕柔道,「看你能修多少。」

言罷,他們將門一鎖,把寇冬鎖在里頭,也走了。

看來,根據身份不同,他們每個人的當天任務也不同。起碼夕陽下山之前這個時間點,寇冬就已經听過了兩次,是在花匠和被安排去擦器皿的男僕那兒听見的。

他們的任務節點都是一致的。

寇冬嘆了口氣,瞧著這陰暗的屋子,索性坐在了地毯上。

修玩具而已。

小事,小事。

桌上擺著各色針線,還有填充用的蓬松發黃的棉花、各色紐扣、剪刀。寇冬順手拽起一只玩具熊,穿了針,一點點往玩具熊飽滿的臉頰上縫制那只黑紐扣做的眼楮。

擁有了完整的眼楮後,玩具熊看起來比先前渾然可愛了許多。就是耳朵也被扯得向下微微掉落,露出里頭一截探出頭來的棉花芯子。

寇冬幾下把它塞回去,又有點兒嘆息。

唉,怎麼就能玩成這樣……

折損率這麼高,那個少爺一看就不是什麼老實孩子。

寇冬不怎麼擅長針線活。這很正常,畢竟他所生活的年代也沒必要親手去做這些——他又不是古時必須要做女紅的大家小姐。

但左右縫個扣子,縫合幾塊布,他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線頭有些歪歪扭扭,不甚好看而已。

寇冬幾下把它的耳朵縫完了,旋即舉起來,眯起眼打量,頗有些沾沾自喜。

嗯……

很好。

比起之前更有設計感了,一下子賦予了這只熊截然不同的靈魂。

系統︰【……】

見鬼的設計感。

這就是單純的縫歪了而已!

它瞪著那只玩具熊快歪到頭頂的新耳朵,難得彈出對話框提示︰【修理要完好無損。】

寇甜甜強詞奪理︰「我這難道不叫完好無損?」

系統︰【……】

唉。

完好無損,不是讓你另創物種……

寇冬一面修理,一面在這玩具堆之中扒拉。這里居住著的那位嬌貴少爺也不知究竟是有什麼偏好,堆積著的悉數都是兔子及熊。熊尤其多,只這房里的起碼便有兩三百,大大小小,他隨手一抓,便能抓來四五個。

只是他從這頭尋到那頭,把所有的熊看了個遍,也沒尋到任務要找的那只。

也是。

若是如此容易便能找到,那便不會是副本的最終任務了。

他強迫自己斂了心神,暫且不去操心葉言之。——葉言之本身是靠譜的,更何況眼下,他若是想見到葉言之,就必須得先從這副本之中出去。

寇冬不願意將事情朝壞的地方想,只是自從死神露面後,這些問題便始終困擾著他,難以解答。

他是怎麼逃過死亡的?

死神又是怎麼追到副本中的?

恐怖游戲扮演的究竟是怎麼樣的角色,npc為什麼要替他攔截?

——以及葉言之。

他心里模糊覺得,葉言之怕是早就已經看出了尹其身份的不妥當,于是早早地與鬼嬰聯了盟,暫且拋棄兩者之間的矛盾,一致對外。

只是這樣一來,葉言之的身份便顯然不是游戲里抽出的npc這樣簡單。

雖然寇冬早有所覺,隱約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卻還是不願去懷疑葉言之本身。只是如今,他仿佛行走在一團看也看不清的迷霧里,除卻他外,其他人似乎都知曉答案。

唯獨他,身處其中,卻被蒙住耳目、渾然不知。

這種感覺絕不能稱得上好。

寇冬是喜歡讓所有事盡在把握的人。他捏著針的手不由得微微一緊,待到察覺到疼痛,才發覺是不小心戳破了指月復。

一滴圓潤的血珠從針尖上滾動下來,將泰迪熊的耳朵染出了一小片花瓣似的殷紅。

「嘖。」

寇冬不禁有點頭疼,打量著這只熊,意識到自己正在逐漸把它修理的符合恐怖游戲畫風。

原本看上去還是個單純的熊,現在就有點像那種鬼女圭女圭……

這要是讓那位所謂的少爺看見的話,是不是能氣死?

他就這個問題詢問了系統。系統經過之前的長時間卡頓,現在恢復後倒是似乎有了點人情味兒,沉默了會兒回答︰【也許。】

寇冬就嘆息著開始挽救。

他尋了半天才找到塊濕潤的布,俯子,專心致志地給毛絨熊擦耳朵。

由于目光轉移,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在他擦拭血痕的那一瞬間——

玩具熊微微、微微地抬起了臉。

修理玩具不是個輕松活。

寇冬不知道在這兒坐了多久,手上動作始終沒停,勤勤懇懇一個接一個地修。雖說結果並不能真的像雙胞胎所要求的那樣完美無缺,但好歹都齊全了,不再像先前那樣缺胳膊少腿——起碼寇冬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粗略算下來,縫了也有十七八個。

臨近夕陽下山時,雙胞胎再次上了門,檢查了他的工作進度。瞧見那些被縫好了的毛絨玩具時,饒是見慣了血腥場面的雙胞胎也不由得微微一愣,旋即雙雙將目光投向了寇冬︰「……」

寇冬面色平靜,半點不心虛。

他們甚至從他眼底看到了驕傲。

雙胞胎︰「……」

唉,縫成這樣,到底有什麼好值得驕傲的。

其中之一幽幽道︰「要求是完美無缺。」

沒讓你隨意發揮——有的熊眼楮都快長到耳朵上了。

這半點都不完美,看著甚至有點人。

寇冬也沒有辦法,他畢竟不是專業的。更何況這地方也沒縫紉機,他能把那些咧開的布縫起來就不錯了,哪兒還能要求縫出朵花兒來,「這樣更好看。」

另一個拎起一只顯然是塞了過多棉花、肚子鼓的活像是揣了個熊崽的玩偶,很是一言難盡︰「……」

但他們居然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表情僵硬了會兒,竟然真的算寇冬過了。

寇冬有點驚訝,他還以為他把那位少爺心愛的玩具禍禍成這樣,這一對雙胞胎怎麼說也得借題發揮下,趁機難為難為他。畢竟npc們總喜歡挖坑給他跳,現在難得遇上一對有借口都不挖坑的,他都有些不習慣了。

「還可以。」雙胞胎昧著良心下了定論,並把門打開,示意他出去,「現在,你可以去吃飯了。」

晚餐是在僕人的休息室里集中用的。除卻六個玩家外,還有七八個其他的npc。

雙胞胎兄弟也在場,吩咐扮演廚娘的玩家將晚餐端上桌後,便率先站起身,站在了桌子盡頭。

其他僕人跟著陸續起身。

寇冬看著這個架勢,知曉這可能是要禱告。經過了兩次中世紀背景,他對這些也陸續有了了解,卻听見雙胞胎嘴一張——

開始噴彩虹屁。

是真的噴。贊美之詞跟洪水一樣從他們口中傾瀉而出,他們大段大段地夸耀那位所謂的少爺不世出的美貌,夸耀他黑的宛如烏木的頭發、沉靜的如同湖水的眼楮,夸耀他縴細的身體、閃光的智慧,甚至夸耀他「如同主親吻過、一點點親手打磨的手指」。各種好听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倒,他們說的如此情真意切,連剩余的幾個僕人也都參與其中,一群人對著根本不在現場的少爺一頓狂吹,從頭吹到腳,幾乎要把那少爺吹上天去。

甚至連腳指頭都吹——徹頭徹尾的盲目崇拜。

寇冬听著,禁不住就想起了追星族們常用的一句話︰哥哥的腿不是腿,塞納河畔的春水;哥哥的背不是背,保加利亞的玫瑰……

看來,這些npc追星起來,半點都不比現代的飯圈女孩們弱。

飯圈還只會「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們卻能大段大段地用詠嘆式句子夸——就算那位少爺不是朵花,也能被生生夸成朵花。

他偷眼看去,除卻現場的土著npc外,幾個玩家面色也都精彩紛呈,顯然是沒有經歷過這麼大型的追星現場。但npc們並不滿足于自己打call,很快,那對雙胞胎便把目光投向了他們,面色郁郁。

寇冬︰「……」

唉,入鄉隨俗。

他只好跟著一同吹。

經歷過現代的飯圈架勢,他吹起來半點不比這些人弱,什麼平原上最自由的風,什麼芝蘭玉樹、朗月入懷,什麼熱烈又疏離、矜持又迷醉……

左右不過是彩虹屁小論文,他自認不輸給任何一個人。

吹得連雙胞胎都側目,只是面上表情似乎有些古怪,嘴角微動。

寇冬也沒當回事。

他們在隆重地吹過一波之後,這才終于能坐下吃飯。安排為廚娘的玩家顯然廚藝也不精良,在這里一下午,不過做出了幾個普通的三明治。

里頭也沒夾什麼醬料,單純是粗糙的面包味道。別說旁人,寇冬吃著都有些費勁。

雙胞胎只咬了一口,就蹙起眉頭,顯然對這項活並不滿意。他們的目光久久地定格在廚娘身上,旋即將頭湊在一處,低聲說了什麼。

廚娘的紅棕色頭發在這陰暗的廚房里愈發顯眼,悶不做聲地低頭啃面包。

他們在npc們陸續退場後才得到了短暫的交流機會,六個人說了說彼此下午的任務。寇冬的猜想沒有錯,他們的任務都是嚴格立足于身份展開的。男僕被安排為擦拭少爺喜歡的器皿和收拾少爺的書房,燒火女僕被要求點燃宅子里所有的火,因為少爺怕冷;花匠要插出會讓少爺喜歡的花,廚娘要做出讓少爺滿意的晚飯——

左右是三句話不離「少爺」。

寇冬自己也差不離,被派去修理少爺心愛的玩具。

他們踫一踫頭,彼此都有一肚子的苦水。

這安排的領域,全然不是他們擅長的。燒火女僕根本點不起來火,廚娘之前從沒做過三明治以外的飯,連那個被安排去收拾書房的都是一臉苦相,表示npc要求他要按照那位少爺喜歡的順序排列上千本書。

「但我們根本沒見過這個所謂的少爺,」他禁不住抱怨,「又上哪兒知道他喜歡的順序……」

其他人也面臨同樣的問題。

寇冬也覺得不靠譜。

「幾千本書,他難道還能給你列個清單?」他順口道,「要是我,可能會按首字母排列。」

簡單又省事。

扮演男僕的玩家依然苦著臉,根本沒把這個新人說的這句話當回事。

也是,要是這樣容易便能搞定,他也就不用擔心任務了。

燒火女僕小聲地道︰「要是找個人去問問……」

花匠的面色一下子嚴肅起來,他毫不留情地瞪了那女僕一眼,警告︰「收起你那些不入流的心思。」

女僕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為自己辯解︰「我們怎麼知道這些!還有那只熊,既然是他喜歡的,當然只有他知道下落……難道我們要像沒頭蒼蠅一眼,把整個宅子翻個遍嗎?」

她說的也有些道理,听起來很能糊弄人。只是寇冬如今已不會只把人往好的方向想了,同樣听出她是想找個人去試一試。左右她的身份是女僕,不方便接觸少爺的。

若是成功了,當然好,他們做任務也有了捷徑;若是沒成功,分成就點時,也就少了個競爭對手。

這樣的心思太淺薄直白,如花匠所說的,也太不入流。

「少這樣想,」花匠冷聲道,「禁忌都已經給你們了,要是觸犯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那三條規矩,還是先老老實實遵守,就算真不遵守了,那也是有了眉目之後的事。」

他一個人一個人地看過去。

「上去就莽撞,那不是勇敢,就是找死。」

寇冬很贊同他的觀念。

果然,無論在哪個團隊里,多少都會有一兩個明白人。

飯後,他們很快又被各自帶回到了工作崗位。

寇冬心說,這真是資本主義的作風,壓根兒沒有下班這個觀念……

就是要活活榨干他們的最後一滴血汗。

「乖乖做任務,」花匠在臨走前壓低了聲警告,「別想著投機取巧!」

他給這些玩家又敲響了警鐘。

寇冬重新回去縫補玩偶,一邊縫一邊琢磨著投機取巧四字。他品度了下,覺著自己其實還是能試一試投機取巧這條路的。畢竟其他玩家雖然玩不起,他卻能玩的起——左右那些npc也舍不得殺他。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就算他不上門,那位少爺也會自己找上門的。

不如化被動為主動。

他心里思忖著怎麼接近才能避開禁忌,卻忽然听見外面有什麼東西嘩啦一聲響,像是摔碎了。這聲音讓寇冬心里猛地升騰起了點不好的預感,立時站起身去開門——

門開了。

回來後,雙胞胎沒有再次上鎖。

寇冬從房間里探出頭,順著這聲音傳來的動靜向不遠處看去。

像是從器皿室傳來的。

他猶豫了下,還是邁出了步子,向器皿室的方向走。走的路上遇見了廚娘與花匠,同樣也是听見了動靜匯聚在這里的。三個人站立在器皿室的門前,小心翼翼朝里看。

扮演男僕的玩家立在其中。他的面前是一排已經擦拭干淨的金銀器具,還有幾個被從櫃子里拿出的雪白的瓷盤,上頭繪制著精細的紋樣,放在這樣的背景下,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如今,那一疊瓷盤中,有一個已然于地上粉身碎骨。

想來,便是方才那碎裂聲的來源。

男僕一動也不動,腳步如同在地上生了根發了芽,整個人幾乎在這里變為一棵僵直的樹。直至花匠喊了他兩聲,他才好像被喚醒了,重新有了靈魂,哆嗦著扭轉步子,緩慢地把臉轉向門前。

「碎了。」他磕磕巴巴、語無倫次地道,「我一打開……掉了!我沒動!它自己掉的!」

他的語氣里已然無法掩飾慌亂,蹲下去試圖把瓷盤重新拼起來,「不是我弄碎的……」

雙胞胎的身影出現在了走廊盡頭。

看見他們的時候,寇冬的心里微微一顫。這對管家弟兄陰沉著一模一樣的臉,緊繃著嘴角來到門前,目光定格在碎裂的盤子上。

花匠不由得向後退了步——他怕雙胞胎追究他們此刻不工作。

「碎了。」

雙胞胎之一冷冰冰道。

男僕搖著雙手,拼命解釋︰「不,不是,是有人沒放好……」

「碎了。」

另一個用同樣的語氣,將這兩個字再次重復了一遍。

分明是普通的兩個字。但被相同的臉用相同的音調吐出來,莫名便給了人一種毛骨悚然感。陰鷙的氣息愈發濃重,男僕仿佛被堵住了食管的鴨子,驟然無聲了。

走廊陷入寂靜。

他們在等著最終定論。

半晌後,雙胞胎平靜地抬起了兩雙碧色的眼。

「那是少爺喜歡的盤子。」

這一句話蓋棺定論,幾乎是死刑宣判,教男僕猛地顫抖起來。

「就只是個盤子!」他還想要辯解,哆哆嗦嗦,「我給你買,我掏錢……」

雙胞胎不為所動。

少也喜歡的——這五個字好像是他們的執念。他們走上前,一左一右輕而易舉鉗制住這個倒霉的玩家,用縴細的手臂鎖住他的手臂。旋即,他們將人高高舉了起來,猛然向地上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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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胞胎的個子並不算特別高,仍然是一副沒完全長開的少年模樣,舉起玩家卻如同在舉一只輕飄飄的雞崽。玩家在他們手上掙扎哭喊,重重向鋪了地毯的地上墜去——

「啪。」

人體落下來,居然發出了響亮的、瓷器一樣的碎裂聲——就是這麼一米多高的高度,還是柔軟的地毯之上,男玩家的身體竟然一下子四分五裂開來,輕而易舉分了家。

有什麼腥熱的東西濺上了寇冬的臉。

男玩家就像他摔碎的盤子一樣,也碎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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