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二栓！」
「這兩天很勤奮哦，又出來巡街啊栓子，小妹都等你等急了。」
「栓子，哇，這位就是你一直在說的長輩嗎？」
「栓子栓子，我過兩天準備去山里打獵，你要不要一起去，有從北方帶回來的調料哦！」
「煎餅果子咧！又香又甜，誒？二栓，你今天出來啦？來來來，嘗嘗我新研究的蜜餞苦瓜煎餅果子！」
講述完此前如何與妖獸們結識的少年，此刻正在街頭上與一個個朋友打著招呼。
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是無一例外的便是這些朋友對少年都很熱情，甚至時不時就有人過來摟住少年，跟他講話。
本來尋常的街道，在少年上街之後，生生平白變得熱鬧了好多。
而其中，甚至有不少就是邊上的住戶亦或商戶。
甚至此前何晨偶然買過一次那奇怪煎餅果子攤的老板，看這架勢都似乎是少年的朋友，並且還專門為少年做了一個奇奇怪怪的煎餅果子。
何晨眼睜睜看著走在前方的少年，將這所謂蜜餞苦瓜煎餅果子放進了嘴里，然後整張臉變成了苦瓜的樣子。
而後，少年竟然還真的認真與那煎餅果子攤的老板討論，這個蜜餞苦瓜煎餅果子的味道到底什麼地方不夠好，又該如何改進。
該說不說，有些荒謬。
但是，看著少年與身邊朋友的相處，何晨卻感覺，似乎在這荒謬之中，卻又有真切的生活與快樂在其中。
這樣簡單快樂的日子，何晨還小的時候，或許也曾經經歷過，但是如今的他卻已經不知道多久不曾經歷過了。
于是，盡管跟在少年身邊，稍稍落後一步的他，總是被這不斷往來的人員給擠到。
何晨卻仍然帶著笑意地跟在少年身邊，听著看著這和諧的相處。
這已經是少年完成突破之後的一個月後。
這一個月的時間里，何晨再沒進入意識空間鑽研什麼，而是專注地跟隨在少年身邊，讓少年帶著他感受市井的生活。
最開始的時候，何晨也只想著逛上個一天兩天，確定能不能感悟到有用的東西之後，就出城去，尋找妖獸以探尋體修之道。
但是，逛著逛著，他便走不開了。
因為，確實不同，確實有縹緲的感悟滋生。
盡管這份感悟在此前的一天一天里，都相當縹緲無形，但何晨卻真真切切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境界確實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而且，還是完全不同于此前對細胞感悟的變化。
這般混跡在人群中，感受著百姓生活的感悟，明顯更加真切，更加穩固，完全不會有此前感悟細胞時的隱隱警覺。
一個月的時間，是長久的。
最開始何晨出現在少年身後的時候，還會有很多人好奇何晨的身份，好奇他們兩人的關系。
但是到了如今，在這麼多人的擁擠之下，根本沒有人多注意到何晨，反而一個個都在自顧地與少年聊著說著，亦或者彼此之間說說笑笑。
對于何晨這個混在其中，但卻並不怎麼說話的人，他們最多試著搭上兩句話，得不到什麼回應便直接將他忽略。
對此，何晨沒有任何不滿，反而相當融入這般旁觀的感覺。
身處煙火，縴塵不染。
既能夠細致切入地感受到市井生活，同時又不會被這樣的生活所牽帶著不由自己。
這樣的觀察，方才是最深入，而又最清楚。
「生機，亦或者說，生活。」
何晨看著這些熱鬧親密，快樂嬉鬧的人們，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孩子們，感覺到的便是撲面而來的生機氣息。
這些人盡管好些都是沖著少年而來，但是，他們卻又不單單是為了少年而來。
擺攤的仍然拖著攤子，聊上幾句，說上幾句話之後，若是有生意來了，攤主便少不了當即停下，開始做起生意，賣起吃食；
出來買東西的，特地拐彎過來找少年說幾句話之後，便又喊著讓讓，大步朝著要去的地方趕去；
除此之外，還有馬上上工的，正要去喝茶的，剛剛釣完魚回來準備去買兩條魚的，林林種種。
盡管他們過來此處，繞來這邊，基本都是听說四五日不曾出來的少年又出來了。
但是，他們的生活，乃至于他們的現在，都不止是為了少年。
生命自有自己的軌跡，偶爾交匯，但更多的自行其是，自己做自己想要需要重要的事情。
這，大概就是生活。
一條一條簡單明了的線，交錯呼應，彼此纏繞，便成了這熱熱鬧鬧，復雜多樣的城池市井。
看著這些來來往往的人等，何晨的思緒情不自禁飄到了此前對自然的鑽研之中。
天地之間的很多東西，其實也都是類似的。
最簡單常見，也最為貼切相近的，便是風。
看似宏大的一場颶風，實則若是細究其內部，必然不會是完全一致的風共同作用。
越是細查，越是細究，在那細微處的風便越是會不同。
只不過，這些不同朝向的風，共同作用在一起，從而一同形成了那巨大的風潮而已。
而若是不循著這輕浮縹緲的風，而去追尋地下堅石，也必然是相近的道理。
石質，礦脈，同樣不會一直都是同一種物質固守在一起。
曾經在巨坑之中，挖掘甚深，鑽研甚久的何晨，在極微觀察之術的作用之下，便曾專門對此查探琢磨。
哪怕表面上看來似乎是同一種物質單獨存在的結晶，若是足夠細微地觀察，也一定可以找到其他的物質存在。
此前的何晨將之理解為，世間紛雜，不長純臻。
思考的是天衍五十，遁去其一的道理。
但是，若是與生活，生機相呼應，那何嘗不是不同的石質，不同的材質的生活軌跡？
何嘗不是不同的物質的生機相互作用，相互影響，在秉持自身之下，保留著曾相互匯集的證據？
頑石
何嘗不能算是自有生機耶？！
「嗡~」
「嘶！」
順著這個思路，何晨突然發現自己的腦海中竟然一片豁然。
是的，可能只有那些有細胞的才算是生命，才能夠順著自己的心意而產生各種動靜，做出各種行為。
但是，石、風，乃至于大自然之中的種種變化，那又何嘗不是一種生機？
整個大自然充滿的生機，又哪里只是簡簡單單的生命其本身呢？！
何晨此前那對自然，對世界所產生的通達圓滿金丹感悟，在此刻驟然與他對生機的感悟結合在了一起。
原本仿佛只是對當下瞬間天地的感悟，在這一刻竟似乎有了微微流轉的蹤跡。
「卡噠~」
此前橫亙在何晨心神之中，隔閡著金丹巔峰與元嬰之間的邊界，頃刻之間仿佛發出了脆響。
一股不算突破的突破，如同自然一般地出現在了何晨身上。
他確定自己當下還並未真正從金丹突破到元嬰，但是，此時的他，卻分明變得比此前強了不止一分。
亦或者說，變得厚實溫潤了不止一分。
這一份的變化，相當玄妙，就仿佛從一張紙上的天地化作，變成了真真切切的山水模型。
盡管距離真正的天地，仍然還有不知道多少的差距，但是卻確確實實產生了質的變化。
雖然同樣是金丹巔峰接近元嬰，但現在的他，感覺真真切切不一樣。
就好像，原本隨意堆砌的土石，變成了完整的山巒一般！
「是啊。」
「不同等階的修士，不都仍然是同一個修士嗎？只不過是修仙的不同階段而已。」
「既然如此，那又怎麼能金丹境界以天地為限，到了元嬰境界就整個改頭換面？」
「道途道途，在一條大道上不斷向前，不斷進取，拓道成途。」
「這，方才是真正的修道啊！」
想明白這一點的何晨，隨手給少年傳音講述了一聲，然後便自然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飛回院落之中繼續細細感悟了。
這一次的這般感悟，相當重要。
事實上，若非何晨在感悟細胞，以求突破的過程之中，腦海中總是會出現不好的預感，他在巨坑之中就能夠通過對細胞的感悟勉強突破。
畢竟在此之前的何晨，修行的每一步都可謂相當扎實。
無論是在金丹的圓滿與感悟上，還是在其本身的精氣神上，乃至于各種術法的領悟上，都可謂是金丹大修之中的佼佼者。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在找到切實可行的道途之後勉力突破，難度並不算太大。
但是，如果此前的何晨，當真通過這樣的方式從金丹突破到了元嬰，那此後的他不說出竅無望，至少也將破境格外艱難幾分。
畢竟純粹的細胞之道，與何晨此前感悟的宏觀天地之道，其間的差距與參差，實在過于巨大突兀。
若真是這樣突破了，僅僅是想辦法彌合金丹期的感悟，與元嬰期的感悟，只怕都會是一件難度驚人的事情。
「獨自探道，著實維艱啊。」
何晨也不由感嘆。
這樣的問題，其實真正說來，本該只有最開始為修仙開道的人，才該遇到。
待到前人踩過坑，發現過問題，並且將相應感悟傳授下去之後，便不該再有人因為這般的情況而出現問題才是。
但是偏偏這一片的大派修士，全都敝帚自珍，不願交流半點關乎突破的事情。
以至于在明明都已經有返虛境的真仙存在，道途已經相當清晰規整的情況下，何晨卻還是差點在這種問題上踩了大坑。
誠然，其他修士並無半點告知突破細節的義務，自己傳承下來的學識，不願意與他人分享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想到堂堂修仙者，而且還是近乎走在所有修士前方，代表著整個修仙世界的修士，竟然這般處事，何晨還是不由有些唏噓。
盡管在領會到前後道途一致之後，他的修為與本領都有了更進一步的提高，此後突破到元嬰的道途也已然通暢。
但何晨卻對這所謂的山廣南域有些厭倦排斥，不想再繼續待下去了。
反正就算待在這般地界上，也不能真切交流修仙道途之事，甚至還有被其他修士阻擊的可能。
那天地這般廣闊，又何必繼續留在這個地界耶？！
「呼~」
何晨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清亮。
同時，此前一直不曾下定的決心，此刻也當即定下。
之前在感悟人間煙火之際，何晨也一直在糾結，此後到底該往何處去，該如何做。
但是此刻，在領悟了這天地道途，思考清楚了這修仙世界之後，何晨已然下定了決心。
他決定不再猶豫，不再糾結，從今日開始便朝著尋找余昌的方向去游歷。
繼而在余昌國內尋覓到自己一以貫之的心意之後，便去尋那天地之間的宏大與奇景，以之更為清晰地感悟天地。
至于其他修仙者，其他修仙大派之類，他將不再主動靠近與接觸。
若是有緣正好遇到能夠相互交流的修士，則可以交流論道，但是，此後的何晨將不會將希望寄托一分一毫在他人身上。
這條大道，他將浩然獨行！
「唰~」
想清楚這些的何晨，當即朝著少年所在傳音而去，讓他現在回到院落。
听到吩咐的少年，當即便匆匆朝著院子的方向趕來。
推門入戶，何晨正筆直站立，抬頭望天。
「大哥，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我還說剛才一轉眼的功夫，怎麼大哥你人就沒看到了，原來」
「我準備走了。」
何晨簡單說道。
「啊？大哥你又要走了嗎，那你這次方便帶上我了不？我現在已經突破了，變得比以前厲害多了，肯定能幫上大哥你的忙！」
少年拍著胸脯沖何晨保證著。
何晨低頭看了少年一眼，沖他溫和說道︰
「此行我所要去的，說不得便是數十萬里遠，你可想好了？」
「大哥，我想好了，就要跟你一起！」
少年的話斬釘截鐵，相當堅定。
「行，那你收拾東西，我們現在便準備出發了。」
「誒，好咧！」
「那大哥你等一等哈，我去城外把那條魚妖也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