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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各懷鬼胎(二合一)

與此同時,王夫人懲戒完紫娟,便離開了大觀園,來到了薛家所在的東北角小院。

薛姨媽一邊將她迎進堂內,一邊問道︰「姐姐怎麼來了?」

姐妹二人在炕桌兩邊落坐,王夫人揮退了下人,才道︰「妙玉的事情處理完了,當然要將寶琴的事情定下來,你派人去前院,將蝌哥兒叫來!」

元春說的清楚明白,皇帝還等著反饋,她自然不敢怠慢。

「這……這麼急?」

薛姨媽卻沒想到事情來得這麼快,她雖也認可這個方法,但還沒做好心理建設,不知道如何向二房開口。

王夫人卻不理這些,在賴尚榮的事情上,不容有失,她也沒指望薛姨媽,只需要她這個薛寶琴的大伯母,做好陪襯就好。

責怪道︰「這是好事,當然是越快越好!」

薛姨媽只能硬著頭皮,派人去喊薛蝌。

少頃。

薛蝌進來,看見王夫人也端坐在堂上,不由微微愣神。

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忙不動聲色的行禮請安。

王夫人也不等薛姨媽開口,開門見山道︰「蝌哥兒,你平日里也跟文龍在外頭應酬,想必外頭那些琴丫頭的閑言碎語,你也听說過吧?」

街知巷聞的事情,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薛蝌听聞,不由得惴惴不安起來,女兒家壞名聲可不止是自己的事,還關系到家里,甚至王夫人這個干娘,也一樣不能幸免。

他見王夫人開門見山,只當是要興師問罪,梅家那頭婚約已退,若是榮國府擔心名聲受損,又退了干親,可真的是兩頭落空了。

可這也怪不到榮府頭上,更怪不到傳出緋聞的賴尚榮,畢竟這消息的源頭是出自梅家。

原本這樣的消息,一般也會避諱當事人,奈何薛寶琴能被賴尚榮看上,對于馮紫英這些人來說,並不覺得是什麼羞恥之事,反倒頗為艷羨。

這陣子,他也沒少體會到,薛寶琴與賴尚榮傳出緋聞的好處,至少原來正眼不看自己的馮紫英等人,如今卻處處陪著小心。

「回二太太,這些都是梅家的報復行徑,寶琴自進府以來謹小慎微,從未與人私相授受……」

王夫人打斷道︰「住在咱家,我還能不清楚嗎?只是你家遇人不淑,這梅家也著實可恨!」

接著話鋒一轉道︰「只是咱們雖然都知道,可外頭卻說不清楚,琴丫頭是徹底被梅家給害慘了。」

「太太!寶琴是您的干女兒,您可不能不管,看著她被人污蔑啊!」

薛蝌生怕王夫人要退了干親,故意先發制人,主動將關系擺上台面,讓她不好開口。

王夫人笑道︰「怎麼會呢!我既認了她這個干女兒,當然得管到底!」

听到這話,薛蝌不由長吁一口氣。

忙作揖道︰「多謝太太!多謝太太!」

王夫人嘆道︰「唉!前陣子為了這事,我特地進宮一趟,跟娘娘稟報了此事。

娘娘說,有道是一女不嫁二夫,她如今被梅家退親,又跟尚榮傳出那些風言風語,那不如將琴丫頭許給尚榮,這樣不論如何說出去也好听些。」

「真的?」薛蝌驚喜道︰「賴大哥人品貴重,寶琴能嫁入賴家,真是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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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疑惑道︰「只是我听聞賴大哥與林姑娘已經有了婚約!」

「唉!手心手背都是肉,林丫頭雖是我佷女兒,可琴丫頭如今已經沒了退路,原想著只能犧牲林丫頭了,只是不成想卻害了琴丫頭!」

她不敢提兼祧之事,干脆裝作不知情。

薛蝌听得一頭霧水,能嫁給賴尚榮,怎麼還說害了薛寶琴。

「太太何出此言,寶琴能嫁給賴大哥又怎麼是害了她?」

王夫人嘆道︰「我原想著外頭這些風聲實在難听,若是這樁婚事成了,豈不是正應了外頭那些傳聞?便求娘娘做主給琴丫頭賜婚。

豈知好心辦了壞事,皇上听了娘娘的主意,也不知從哪里听來的消息,說琴丫頭商賈之家配不上尚榮,並讓娘娘帶話,叫琴丫頭給尚榮做妾!」

她不想事情出現意外,故而直接一力降十會,干脆擺明車馬,直言這是皇帝的意思。

至于之前編造的元春賜婚,不過是為了面上好看罷了。

畢竟,薛寶琴就算去賴家做妾,也是賴家的人,她不想在賴家多一個仇人。

「什麼!做妾?」薛蝌這下子,卻是從天上掉到了地下。

「這怎麼能行?我家也是清白人家,怎麼能讓寶琴做妾?」

「渾說!」薛姨媽這下不等王夫人開口,搶著道︰「那邢家就不是清白人家了?」

王夫人嘆道︰「唉!我也知道做妾委屈了琴丫頭,可皇上金口玉言,只怪我不該求娘娘賜婚!」

頓了頓又道︰「好在尚榮那孩子我是知道的,即便是做妾也不會怠慢了琴丫頭,你看邢家原先也是落魄了,如今卻管著那麼大的雪花綿糖生意!」

薛蝌听了王夫人的話,也有些松動,這陣子他是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另眼相看。

可還是老問題,母親尚在,他怎麼好做主讓妹妹做妾。

王夫人拿皇命壓著,他也沒膽子違背,為今之計也只有先拖延過去,至少也要問了母親和妹妹的意思。

「太太明鑒,父親剛剛過世,原打算乘著百日之期,讓寶琴完婚,如今百日已過,為妾又不守孝,叫我薛家如此自處?」

「這……」

王夫人猶豫了,即便是朝廷官員,皇帝還需要奪情,更何況如今這樣的情況。

「那我問問娘娘的意思,看能不能緩上兩年,你先下去吧!」

古代守孝三年只是個籠統的概念,實際上,只有母親去世才是三年,父親則是兩年半。

薛父去世已經有大半年了,實際也沒兩年了。

薛蝌走後,王夫人看向薛姨媽道︰「蝌哥兒這孩子,多半是想要寫信回家問他母親,我怕這孩子湖涂,不知輕重,你也寫封信過去,將尚榮的情況和我剛才說的寫清楚了。」

薛姨媽小心翼翼道︰「這事真是皇上吩咐的?」

之前在薛蝌面前,她不敢表現出疑惑,這會子私下里,卻再難掩飾心中的震撼。

皇上賜婚都是天大的榮耀,卻關心一個臣子納妾,這叫她如何能不多想。

「這還能有假?我怎麼敢假傳聖旨!」王夫人沒好氣道︰「我也不是拿皇命壓她,叫你弟妹想清楚了,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咱們這宗人家,女兒家的婚事,還不是為家里考慮,如今琴丫頭這個情況,再想尋一門好親事也不可能了,看看人家岫煙,只要琴丫頭跟了尚榮,有了這層關系,以後蝌哥兒還用愁?」

「姐姐放心!這我還能不知道嗎?」薛姨媽嘆道︰「當年咱家不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與賈、薛兩家聯姻的嘛!」

「嗯!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數的!」王夫人頗為欣慰道︰「寶丫頭進了咱家,琴丫頭給尚榮做妾,你薛家未必不能恢復祖上榮光啊!」

王夫人這番話,雖然沒有什麼問題,但薛姨媽听了卻是悔恨交加。

王夫人之前找她商談,薛寶琴為妾之事,她光顧著考慮自家的實惠,卻忽略了她的真實意圖。

加上王夫人擺出妨礙元春的理由,也合情合理,她並未往深處去想。

而此時,她才恍然大悟,哪里是顧及元春的名聲,更不是為薛寶琴考慮,純粹就是皇帝的旨意。

如果說,以前她還看不出,賴家和榮國府孰高孰低,那這回卻是將彼此的關系,看了個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也終于明白,為什麼明明賴尚榮說可以讓薛寶琴兼祧,卻被自家姐姐一口否決。

薛寶琴也算得上是元春的干妹妹,卻要被送去賴家做妾,這還是皇帝親自提議,其聖卷可想而知。

而身為皇妃親母的王夫人,卻連兼祧的提議都不敢接受,甚至還威逼利誘,極力促成此事。

凡事就是怕比較,單純以門第來說,薛寶釵能嫁進榮府,可謂是求之不得,可與賴家一比,則暗然失色。

尤其,考慮到賴尚榮對待邢岫煙的態度,薛寶琴雖然是做妾,以後未必就比自家寶釵低上一頭。

那以後大房二房的地位,可就要顛倒了。

別的不說,王家和賈家都有先例擺在那兒。

王熙鳳父親所在的大房,又如何能與二房的王子騰相比?

賈赦與賈政也是一般無二,難道以後自己家也要如此?

想到這,不由追悔莫及,當初若不是自己添亂,薛寶釵未必沒有機會嫁進賴家。

不對!

是必定能嫁進賴家。

想當初提議兼祧,他拒絕的何其堅決,可听聞外頭的風言風語,就主動提議兼祧。

可見是對于薛寶琴的遭遇,于心不忍,由此可以推測,如果當初任由他與寶釵的流言發酵,那豈非也會……

只是可惜,當初沒有把握住機會,否則,哪有林黛玉什麼事。

想到這,一個念頭忽然從腦中蹦了出來。

現在雖然有林黛玉在前,可卻不妨礙自家寶釵在後,賴尚榮不是不願意兼祧,他只是缺了一個兼祧的理由啊!

當初是自己瞎了眼,沒能把握住那樣好的機會,現在難道也要平白錯過?

賴尚榮只在自己和姐姐面前袒露過心意,自己無疑佔了先機。

念頭一起,便一發不可收拾,唯一的顧慮也就是自家姐姐的反應。

不過,看她在薛寶琴之事上的表現,應該只能忍氣吞聲吧?

想到這,不由得怦然心動,不由得看向端坐一旁的王夫人。

「怎麼?我臉上莫不是沾染了什麼?」王夫人見薛姨媽盯著自己,疑惑道。

「沒……沒什麼!只是見姐姐這般年紀,仍是膚如凝脂、面如白玉,竟找不到一絲皺紋,就是跟那些姑娘們比起來,也不遑多讓,保養的這般好,一時看得入神。」薛姨媽心虛道。

听了薛姨媽的吹捧,王夫人不由自主的,抬手模了模自己的臉頰。

雖說不如薛姨媽形容的那般瑩潤,倒也稱得上入手滑女敕。

暗自竊喜,自己日常那些繁瑣的養護,也不全是白費功夫,總算保養得當,豐韻猶存。

只是這樣一想,卻不由想到賴尚榮屢次三番的出格舉動,只覺得身前、身後,略過陣陣骨酥筋麻之感。

礙于薛姨媽還在一旁,只得做西子捧心狀,緊緊壓在身前,又假裝調整坐姿,挪動了幾下後臀,終于將心中的煩躁稍稍驅離。

看向身旁的薛姨媽,欲蓋彌彰道︰「都這把年紀了,你也不怕叫人听了笑話,北邊風大,倒是你常年待在南面,又比我小了幾歲,看著比我水潤了不少!」

她說的時候,只是單純的為了遮掩自身的尷尬,但看著身旁白里透紅、肌膚瑩潤的薛姨媽,卻不由得泛起陣陣酸意來。

也不知怎地,王夫人就忽然想到,賴尚榮既然有曹賊之好,對自己這個夫君仍在的舊主,尚且意圖不軌、心懷覬覦,那又怎麼會對眼前這個,方方面面尤勝自己三分,又是寡居的妹妹,視而不見?

想到這,一個念頭油然而生。

有道是,未雨綢繆,居安思危,更何況寶玉剛剛開罪了賴尚榮,還不知要如何反噬。

若是能投其所好,未必不能消災解難。

只是,以己度人,他對自己尚且色膽包天,自己這個妹妹又是寡居多年,也不知會不會二人已經……

于是試探道︰「你素來行事也頗有章法,尚榮跟文龍相交莫逆,這層關系你怎麼不好生利用?雖說他平日衙門事多,白天也沒有閑暇,可晚上請到家里來吃頓便飯,還是不影響的,怎麼從未見你請過他?」

听王夫人這麼一問,薛姨媽頓時愣住了神。

當初是避諱他和寶釵的流言,主動避嫌,之後因為薛蟠羞愧,不願相邀。

可自從薛寶琴進京,賴尚榮主動相送,那些誤會早已解除了。

加上,他又同意了納薛寶琴為妾,豈不連請客的由頭都省了?

只要他時常晚間進府,就難免與寶釵有所交集,甚至,三兩杯水酒下肚,又是年輕氣盛的年紀,指不定還能省去了謠言的手腳。

想到這,只覺茅塞頓開,忙順水推舟道︰「姐姐說的是,上回他跟寶丫頭鬧出那些個謠言,我才不讓文龍請他來家里。如今他跟林丫頭有了婚約,又有琴丫頭的關系,倒是不必再避諱這些了!」

王夫人原以為她與賴尚榮,私下有什麼勾連,保持距離,只是故意避嫌欲蓋彌彰而已,沒成想,薛姨媽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並未懷疑什麼,相反卻覺得合情合理。

不禁滿心歡喜,二人沒有勾連,于她來說無疑是一條後路,在需要的時候,她不介意為了自家的利益,賣了這個妹妹,只要好處足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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