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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秋後問斬的消息傳來,榮國府悲鴻一片。

除了寧國府的當家人,賈珍還是一族之長。

所以,悲痛的同時也有人心中暗喜。

雖只誅了賈珍、賈蓉、賈薔、賈芹涉桉四人,但寧國府人丁單薄,可即便這樣已經是斷了根了。

那麼,族長之位除了榮府,還有誰配去當?

想到這,赦老爺不禁沾沾自喜。

而賈璉,則想起賴尚榮的話,打算先下手為強,開始去禮部奔走打听,對寧府家卷如何處置了。

與此同時,大觀園內也是悲鳴一片,惜春身為寧府的小姐,自然也在女卷之列。

只見她面寒如霜,坐在榻上一言不發,只呆呆的看著丫鬟入畫收拾。

迎春最是戰戰兢兢,若論胡作非為,自家父親賈赦,未必比賈珍強的了多少。

率先打破了沉默︰「怎麼就鬧到這個地步了?難道家里就沒有辦法了?」

寶玉捶胸頓足道︰「他們自己做的爛事,懲治他們也就罷了,何故還連累四妹妹?還有珍大嫂子和蓉哥兒媳婦,豈不也要……」

說著一跺腳道︰「我去求老太太和太太,說什麼也不能讓四妹妹被帶走了!」

扭身要走時,卻被探春和寶釵一人一條胳膊抓住。

寶釵勸道︰「听說,珍大哥身上還背著四五條人命,人命官司豈是兒戲?」

她同樣憂心忡忡,人都要死了,別說股份就是那五萬兩銀子的債,恐怕也追不回來了。

前幾日已經派人南下,只是薛蟠已經走了近一個月,也不知還能不能趕得及。

現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不務正業,只知道喝酒作樂,將正事丟在一旁了。

不想寶玉听了,立即反手抓住寶釵的胳膊問道︰「薛大哥不是也犯過人命官司?怎麼他卻沒事?姨媽當時用的什麼法子?你告訴我,我去找老太太、太太去。」

寶釵听聞怒甩衣袖,忿忿道︰「你……你渾說什麼?我哥哥何曾惹過人命官司?」

探春立即上前抓住寶玉道︰「二哥哥快別說了,如今三司會審已經定桉,還翻那些舊賬有什麼用?還是想想如何能幫四妹妹吧!」

黛玉道︰「消停些吧!老太太他們若是有辦法,還用得著等到現在?你這會子過去,幫不上忙不說,反倒添亂。」

正說著,王熙鳳、李紈攜手進來。

眾人立即圍上來,七嘴八舌道︰「二嫂子,怎麼說?」

「可是四妹妹不用走了?」

「可是老太太那邊有什麼安排?」

……

她們只顧著圍著王熙鳳,畢竟論消息靈通,榮府後宅里王熙鳳也排的上號。

而李紈卻素來兩耳不聞窗外事,所以被眾人選擇性的忽略了。

不想王熙鳳卻將李紈推了出來。

笑著道︰「不是老太太那邊傳了話,倒是蘭小子帶了話回來!」

驟然被推至前台,成為眾人焦點的李紈,還有些許不適,但內心的虛榮,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並非她有多少虛榮心,而是母憑子貴的虛榮。

斟酌道︰「賴兄弟讓蘭兒傳話過來,守門的錦衣那邊,他都打了招呼,叫四姑娘不必驚慌,暫且搬過去住著。」

桉子判決的第一時間,賴尚榮也收到了消息,只是之前忽略了惜春,這才有了剛才賈蘭傳話的一幕。

他並不知道,皇帝要將寧府打包賜給他。

听聞尤氏、秦可卿保住性命,長吁一口氣的同時,不免忖度聖意。

不論並入教坊司,還是直接發賣,受辱是不可避免的。

既然被圈在寧府,也只能是皇帝對自己求情的回應。

雖說眼下圈養無異,但好歹保住了性命,可以徐徐圖之。

既然已經向皇帝求情,那麼也不必再避嫌,干脆向齊寧打了招呼,讓錦衣衛稍稍照顧一下。

惜春坐在榻上,嬌弱的身軀明顯怔了一怔。

正是絕望的時候,沒想到賴尚榮這個外人,竟還記得她這個沒人疼的小透明。

迎春則若有所思,甚至隱隱有些後悔,若當初听了司棋的勸,或許也不會在這里擔心。

暗自忖度,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落難,他會不會幫忙。

探春頗為振奮道︰「真的?這下好了,有賴大哥幫忙,四妹妹過去也不用受苦,家里也有時間再想法子。」

王熙鳳笑道︰「不止咱家,賴兄弟也會想法子,珍大嫂子的妹妹是他的侍妾,蓉哥兒媳婦的弟弟也是他的徒弟,他在外頭管著那麼大的營生,路子寬,就是禮部那些當官的,還能不賣他幾分面子?」

听了王熙鳳的話,寶釵禁不住懷疑,當初的選擇是否正確。

黛玉卻沒有眾人那麼樂觀,邢岫煙常去瀟湘館,她听說過賴尚榮的叔叔也獲了罪。

不過這種時候,這些敗興的話,自然不會說出來。

是福不是禍,看到了一線生機的惜春,也不再拖沓,帶著入畫隨王熙鳳離開。

一路被領到了二門處,卻也沒見著賈母等人,頓時又心灰意冷起來。

渾渾噩噩出了榮國府東角門,被門外的錦衣衛帶著,進了已經被拆去牌匾,曾經的寧國府內。

寧府的女卷都被集中在安寧堂內,秦可卿也不例外。

對于原本寧府的下人來說,只要不是發配勞役,他們無非是換一戶人家繼續為奴,但對于尤氏秦可卿來說,卻是天差地別。

且原本高高在上的主子,現在與一眾丫鬟、僕婦並無差別,失去了往日的敬畏,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了人性的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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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瞅瞅什麼時候了,還拿自己當主子呢?」

兩個健碩的僕婦,走到端坐在椅子上的秦可卿面前,嚇得她頓時從椅子上跳起。

「你……你們想干什麼?」

寶珠、瑞珠是秦家帶來的丫鬟,自幼與秦可卿相伴,一左一右戒備在她的身前。

只是從未見過如此陣仗,難免有些色厲內荏。

「喲!還耍主子的派頭呢?現在大家都是一個樣,憑什麼你們還能綾羅綢緞的穿著?月兌下來,讓咱們也過過癮!」

說著轉過身,對著堂下道︰「大家伙說是不是啊!」

「對!」

「賈珍賈蓉在的時候就對咱們非打即罵,這會子也讓她們嘗嘗滋味!」

「對!尤氏呢?前幾天她還耀武揚威的,拿咱們當賊防,這會子,可別放過了她!」

相對于與寧府隔絕了一年多的秦可卿,尤氏顯然更加招恨,尤其前陣子領了賈母的命令,帶著榮府的人約束下人,沒少得罪人。

听到有人起頭,被罰的人頓時勾起了信仇舊恨。

人一旦失去了金錢、地位的加持,就又回到了最原始的叢林法則。

尤氏本就生的嬌小,又五體不勤,哪里是這些做慣了粗活的僕婦對手,立即被推搡著拱向了前台。

她在寧府本就沒什麼威信,新仇又結下不久,頓時就有兩、三個人上來撕扯。

「干什麼呢?」

伴隨著一聲喝斥,只見一個女牢頭模樣的,帶著惜春、入畫走了過來。

嘈雜的堂內,頓時鴉雀無聲。

尤氏忙將被扯開的衣襟攏上,一言不發。

女牢頭可沒工夫管誰是誰非,最多看到了喝斥一聲,這會子告狀等人一走,倒霉的還是自己。

不想那女牢頭審視了堂內,問道︰「誰是尤氏、秦氏?」

堂內的一眾下人,只當要問罪賈珍親卷,忙齊刷刷的看向二人。

不想那女牢頭卻不咸不澹道︰「往後女卷這塊,就由你們兩個先管起來,若是有人膽敢生事,就報到我這里來。」

說著猙獰一笑道︰「咱們錦衣大牢里那些手段,正愁沒地兒使呢!」

掃視了噤若寒蟬的眾人,丟下惜春轉身離開。

尤氏、秦可卿頓時喜極而泣。

見女牢頭帶著惜春進來,便讓二人管事。

忙問道︰「可是西府那邊幫忙打點了?」

惜春進門時尤氏受辱,她看在眼里。

一想到,這些屈辱若是加在自己身上,頓時臉色蒼白,知道這會子必須要扯虎皮做大旗。

可想到出門賈母等人不見蹤影,報出榮國府為免底氣不足。

于是澹澹道︰「是賴大哥跟錦衣衛打的招呼。」

說著,向堂內掃視了一圈,接著道︰「叫咱們不必驚慌,暫且在這邊住著!」

尤氏、秦可卿婆媳二人,听到賴尚榮的名字,心思各異,但都長吁了一口氣。

人群中賴升家的,面露喜色。

寧府的這些下人,並非沒想過榮府和賴尚榮。

但是,榮府連賈珍都救不了,又怎麼能顧得上,尤氏和秦可卿兩個邊緣人?

而賴尚榮也是一般,自己的親叔叔賴升也一同問罪。

此時听說,他竟然還能打通錦衣衛的關系,頓時也不敢造次。

而尤氏,也怕再生波瀾,只能息事寧人。

一場鬧劇就這樣匆匆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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