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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無非迎來送往,倒也泛善可陳。

卻說,賈政被皇帝擺了一道,緊趕慢趕直到正月十三,終于回京城。

古代不比現代,交通不便,走水路還能少些顛簸,而陸路交通則十分熬人,尤其馬車疾馳于不平整的管道,木制的輪胎又沒有減震的效果。

賈政本就四十出頭,一連半個多月的顛簸,回到京師的已是沒了半條命,尤其腰部更是受到了不小的損傷,幾乎都直不起身子。

雖然腰部受損,但這一年,少了趙姨娘的磋磨,卻也讓他的老腎,得以休養生息。

所以看似頹然,實則壯心不已。

酒是越陳越香,幾經挫折的可人,也是熬得越久越有趣處。

所以回到家,他便徑直住進了王夫人院內,打算養好了老腰,就將金釧收入房中。

之所以沒在趙姨娘處將養,只因他內心清楚,這婦人向來花樣兒頗多,未必需要自己有什麼動作,而老妻王夫人則不同,抹不開大家閨秀的面子,擺不出那些羞人的(誘人的)形態。

只是離元春省親只有一日,他想休息也不能安身。

雖躺在床上,少不得耳提面命,將各項事務安排下去。

「老爺!尚榮如今聖卷正盛,要不要將賴家也喊來接駕?」

樹欲靜而風不止,雖賴尚榮打定主意不參加省親,但王夫人卻想借機籠絡。

見到賈政回來沒了半條命,她已經將原因歸結于兒子的狂言,省親接駕,乃是莫大的榮耀,想來也可以緩和賴尚榮心中的郁結。

「胡鬧!賴家若還是府里的下人,自然能跟著享受這等榮耀,可他一家子都月兌了籍,于娘娘而言都是外男,怎麼有資格瞻仰!」

王夫人心說,皇帝還私下詢問元春賴尚榮舊事,哪有那麼嚴重,不過這話她也只能埋在心里,不敢訴之于口。

「老爺莫氣壞了身子,全憑老爺做主就是!」

丈夫回家能住在自己院子,她是喜出望外,當然不想橫生枝節。

于是在兩邊的故意忽略中,終于來到了正月十五元宵節。

五更鼓響,整個寧榮二府便嚴陣以待。

自賈母等有爵位誥命者,無不按品服大妝。

園內各處也是忙忙碌碌,帳舞蟠龍,飛簾彩鳳,金銀煥彩,熠熠生輝。

焚香插芯,人頭攢動,卻靜悄悄,無人喧嘩。

卯時初刻,賈母等人便按長幼次序等在榮府大門外,街頭巷口早已被帷幕遮擋。

直等到午錯,眾人饑腸轆轆,尤其賈政本就腰部受損嚴重,站了大半天已是句僂著身子,虛汗不止。

忽而一太監,坐著大馬而來,賈母忙命接入府內,探明時辰還早。

才在鳳姐的攙扶下暫且回去,賈政也終于得了片刻喘息。

既是晚上省親,少不得各處燃燈點蠟。

閑話少提,待到傍晚,有十來個太監都喘吁吁跑來,都知道是來了,各按方向站住。

賈赦領合族子佷在西街門外,賈母領合族女卷在大門外迎接。

一對對龍旌鳳翣,雉羽夔頭,又有銷金提爐焚著御香;然後一把曲柄七鳳黃金傘過來,便是冠袍帶履。又有值事太監捧著香珠、繡帕、漱盂、拂塵等類。

林林總總足有幾百人,浩浩蕩蕩而來。

再加上榮國府在外面迎候的人馬,半條街都被堵的嚴嚴實實。

等元春的鳳攆進了正門,賈母等人紛紛被扶起,追隨鳳攆入內,不消多提。

賈赦、賈政等人,開始則接待隨行太監、護衛。

打頭的六宮都太監夏守忠和羽林衛都尉仇奪,一邊吩咐各處如何布防,一邊對賈政道︰「听說賴大人與你家關系匪淺,怎麼竟沒見著?莫不是傳言有誤?」

賈政頓時語塞,忙解釋道︰「怎麼會!只是娘娘身份貴重,接駕之人都是至親,外人不敢擅自請來。」

「呵呵!即使不便接駕,不是還能陪咱們閑聊嗎?」

「我這就派人去請!」

「罷了!這會子再去請,倒叫賴大人怪我們叨擾了!」

不說外間賈赦、賈政等人,驚詫于這兩位天子近臣,對賴尚榮的態度。

卻說里頭的元春,終于到了大觀園正殿。

先是賈母領著眾女卷上前拜見,不多時賈政又領著男丁們進來,隔著簾子跪拜。

看著期期艾艾的元春,賈政少不得搬出那套君君臣臣的道理,說些哄好皇帝才是本分的怪話。

正待要退出殿外,就听元春忽道︰「哪個是賴尚榮?皇上多次提及,我竟無言以對!」

眾人一愣神,賈政忙回道︰「外男不便接駕!」

王夫人忙補充道︰「園中所有亭台軒館,皆系尚榮所題!」

元春茫然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轉而與賈母眾女卷一一見過。

到李紈和鳳姐時,一手拉著一人道︰「二位嫂嫂倒是面色好得緊!」

李紈頓時有些失神,鳳姐忙搶著解釋︰「蘭哥兒拜了賴兄弟為師,學業上又十分爭氣,又能得見娘娘大駕,咱們自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又見黛玉、寶釵二人比別的姐妹不同,真是姣花軟玉一般,不免拉著多說了幾句。

一眾女卷見完,才將寶玉喚了進來,攬入懷中模著頭,上演了一出姐弟情深的戲碼。

隨後鳳姐、尤氏稟報,延席齊備,元春起身移步。

飯畢!命一眾小輩作詩題詞,顯一顯才學。

彼時寶玉尚未作完,只剛作了「瀟湘館」與「蘅蕪苑」二首,正作「怡紅院」一首,寶釵轉眼瞥見,便趁機叫他修改。

黛玉冷眼旁觀,見寶釵因幫寶玉改了一句詩,便被他稱作‘一字師’,心下愈發覺得沒意思起來。

不說元春如何品評眾人詩作,賴大卻找到了賴尚榮。

「兒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晚上省親?」

賴尚榮當然不能說是自己開了天眼,只得故作神秘道︰「有些事兒子也不能說,您知道就好!」

他這是瞎貓踫到死耗子,誤打誤撞之下說出了晚上省親的緣故。

但同樣申請省親周貴人的父親——兵部侍郎周瓊,卻看出皇帝對于省親的態度。

能做到兵部侍郎,那都是在官場上打磨經年,揣測上意也不是難事。

去年省親的風聲剛剛傳開,他便看出了皇帝的暗示。

只是兵部向來在太上皇掌控之中,主要還得考慮太上皇的態度,所以才假裝湖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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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去年六月的水患,工部尚書徐問主動請纓,巡視永定河南岸,給他提了個醒。

雖然太上皇有意壓制皇帝,但皇帝畢竟佔著大義。

況且,太上皇年老,皇帝遲早也要掌權,只是想要轉舵也得有個合適的機會。

既然徐問可以借著永定河向皇帝示好,那自己是不是可以用取消省親,來表明態度?

慶國公府也是吳貴妃娘家,同樣的一幕也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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